“ 你想对艾伦做什么”
雷蒙德莫克姆仿佛幽灵一般闪现在卡尔文面前。卡尔文并不算是那种瘦小人, 毕竟瘦弱家伙在中轴区这种地方可活不下去，可是当他面对雷蒙德时候，卡尔文却觉得自己仿佛某种用轻塑料拼凑而成玩偶一般只需要轻轻一推，他便差点儿飞出去。
好在卡尔文有着多年电缆区作业经验, 他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后掌握了平衡, 好不容易才稳下自己身体。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只是在向艾伦表达谢意”
雷蒙德质问凶狠野蛮，卡尔文下意识地回答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从那种恍惚狂热中回过神来。
即便知道自己之前与艾伦似乎确实有些太过接近了，但是被人这么简单粗暴地推开, 还是让卡尔文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隐隐怒气。
然而就在他开口企图为自己争辩时候, 他不经意地对上了雷蒙德视线。
卡文不由一愣
在艾伦看不见角度, 雷蒙德眼睛里闪烁出一种异样微弱光芒。
当然你也可以将其解释为在自治区昏暗光线下，人虹膜确实会在某些角度有特殊反光。
可是, 可是还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雷蒙德莫克姆这家伙, 不对劲。
被雷蒙德注视着卡尔文觉得自己背后仿佛划过了一只棘刺鸦蟒，但凡是被那种目光扫过皮肤都会产生某种奇异幻觉。那种湿润，致命感觉, 甚至让卡尔文膝盖发软，差点直接扑倒在地。
当你遇到一只极为恐怖, 极为黑暗庞然大物, 而祂却只想用自己指甲尖把你碾碎时，祂就会用这种目光看向你
卡尔文几乎快要忘记呼吸, 但紧接着, 他耳边传来了艾伦低呼。
“ 雷蒙德, 你在干什么呢不要这样”
就在艾伦发出声音一瞬间, 那种几乎要把卡尔文脊椎都压断沉重压力与威胁感立刻消失了。
卡尔文震惊地抬头望向艾伦和雷蒙德方向。
他看见是一个高大惨白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抓着艾伦手撒着娇，男人满脸都是期待和依赖还有无可错认讨好。
刚才那种慑人恐惧感，仿佛只是卡尔文错觉
“我并不是有意，刚才那家伙差点都要贴到你身上去了，艾伦，那个词叫做什么来着骚扰骚骚扰”
雷蒙德没有理会卡尔文正在一旁打量自己，而是全心全意地冲着冲着艾伦委屈至自我辩解。
“一直以来你都不喜欢别人靠你靠太近。”
他又补充了一句。
“说不定他就是在骚扰你。”
“我没有别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艾伦，自治区所有人都非常感谢他而已”
听到雷蒙德那带着浓浓恶意揣测话语，卡尔文不由皱起了眉头，提高了声音喊道。
“”
雷蒙德挑了挑眉头，然后带着一丝了然瞥向了卡尔文。
那双银色眼眸里不再闪动着那种近乎深渊之物一般威胁与恐吓，但是他在这一刻目光却比之前那种莫名危险感还要让人精神紧绷。
“ 我只是想告诉艾伦，无论无论艾伦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冒充环形区督察官，然后以假名方式来到这里，我都会支持艾伦。”
卡尔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紧紧地盯着艾伦眼睛，急急地替自己辩解了起来。
当然，除了因为过度欢欣鼓舞而有些晕了头，与艾伦距离确实拉得太近之外卡尔文说这句话确实也没有任何掺假。
艾伦确实是冒用了拉菲尔为他伪造身份才来到中轴区。
只不过，恐怕就连拉菲尔自己也不会想到，他精心准备身份，竟然会因为域外之民对艾伦布莱斯维尔狂热崇拜瞬间被人戳破。
“只要你是艾伦布雷斯维尔，域外之民全体民众将无条件地支持你做任何事情因为如果没有你，没有你歌声，现在还在这里域外之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坚持到现在。艾伦，对于我们来说，你确实就是那一颗白色星星，你歌声给了我们太多太多我们渴望回馈你，虽然我们能够做并不多，但你既然来到这里，就证明我们对你确实是有用。”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们去做事情，你只需要吩咐一声，即便是付出生命，我们也将”
眼看着卡尔文神色又一点一点变得狂热，艾伦愈发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连忙打断了对方。
“ 我并不需要别人为我付出生命。”面对卡尔文瞬间褪去血色脸，艾伦立刻放软了语调，“我意思是，我之所以会来到中轴区，唔确实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小问题”
听到艾伦说起“小问题”，卡尔文微微愣怔。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治安官眯了眯眼睛，转过头然后深深地望向紧紧贴在艾伦身边雷蒙德。
艾伦恐怕都没有注意到
在靠近艾伦之后，雷蒙德永远都会在其他人面前，摆出一副独占者姿势。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遮挡其他人视线，总是将艾伦整个人纳入自己气息范围，仿佛艾伦就是雷蒙德莫克姆私人所有物一样。
当然，在做这些举动时候，雷蒙德刻意地收敛起了自己身上侵略感但同样作为雄性，卡尔文可不会错过雷蒙德那些若有若无小动作。
也就是艾伦太过于善良和美好，才完全不曾注意到自己身侧人品性是多么低劣。
眼看着雷蒙德莫尔克竟然对艾伦散发出如此强烈独占欲，卡尔文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用语言形容愤慨，这种愤怒甚至压过了他潜意识里对雷蒙德生出隐隐恐惧。
顺便，雷蒙德也完全没有忘记在艾伦看不见时候，对卡尔文做出各种各样无声挑衅。
就比如说现在，察觉到卡尔文视线后，那个一脸惨白家伙竟然还有脸冲着卡尔文露出讽刺冷笑。
就仿佛在篝火之上丢入了流质星兽脂。
呼啦一下，卡尔文原本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厌恶与对那家伙极度愤怒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正是因为这种愤怒，卡尔文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天女座人类军事基地生存这么久遵循生存准则，他放弃了自己谨慎与自制，在冲动中脱口而出
“你说小问题是因为雷蒙德莫克姆对吗”
“ 你怎么”
你怎么会知道。
艾伦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死死望向卡尔文。
是，卡尔文当然说没错。
他之所以会以现在身份出现在中轴区，确实就因为环形区军部高层忽然间开始追捕雷蒙德莫克姆
这件事情甚至连环形区下级士兵都蒙在鼓里，为了避免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那些军部官员们宁愿大规模使用了电子机器人而不是真人。
毕竟，在明面上来说，雷蒙德莫克姆一直到现在依然算得上是人类英雄，而且他也是三年前那场战争唯一幸存者
中轴区与环形区有非常明显信息断层，即便卡尔文就是中轴区治安官，他也不应该这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艾伦望向卡尔文视线中顿时多了几分深思。
卡尔文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最崇拜最喜爱偶像对自己产生怀疑呢原本还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要继续泄露信息，但接下来那段话语却像是自己冒出嘴唇
卡尔文望向了雷蒙德，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
“就是那群该死大人物吧”
“ 什么”
雷蒙德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烦地看向卡尔文。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吭声，因为好吧，他确实不知道卡尔文究竟在说什么。
只不过他在这一瞬间沉默显然让卡尔文想多了许多。
“ 雷蒙德莫克姆，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情，有过后悔吗”
雷蒙德“”
卡尔文“你总以为那些人会让你变成跟他们一样人。却不知道，从来不会有人允许猎犬坐上人类餐桌。而你就是那只猎犬，雷蒙德莫克姆上校”
他观察着雷蒙德表情“艾伦究竟知不知道你做那些事我甚至很好奇那些大人物怎么一直拖到今天才对你动手。”
“ 卡尔文，你究竟在说什么”
卡尔文愤怒话语让一旁艾伦愈发迷惑且困扰。
他无比惊讶地看了看卡尔文，又看了看雷蒙德。
如果说，“海妖”艾伦歌声竟然可以激励遥远星际边缘一大批域外之民艰难活下来这件事情已经让艾伦感到无比惊讶话卡尔文与雷蒙德竟然之前就认识这件事情就可以算得上是震惊了。
而且，卡尔文似乎还知道一些特别信息
艾伦表情变得愈发严肃且紧绷。
联系到军部那些人忽然对雷蒙德发起追杀，艾伦总觉得自己之前似乎一直都忽略了什么
一直以来，因为雷蒙德情况特殊，艾伦总是控制不住地对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心生怜悯。
甚至，这种宠溺与温柔用“宠爱”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可是，卡尔文话却提醒了艾伦
雷蒙德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纯真，如此可爱人。
在艾伦不知道那段岁月里，资质平凡，不算聪明雷蒙德莫克姆，究竟是如何一路从落魄高官子弟变为高级军官呢
艾伦在原地怔住，他呆呆地顺着卡尔文视线望向雷蒙德。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伦又问了一遍，只不过在场两个人都不知道，他问究竟是雷蒙德还是卡尔文
“雷蒙德莫克姆真完全没有提到过当初他与那群恶心阴险人是如何前往我们星球进行所谓慈善建设工作吗”卡尔文惨笑着说道，“他应该告诉你，即便受害者们不会找他复仇，他做那些肮脏工作依然会把他周围人也拉入险境。”
卡尔文嘴唇翕合，望向雷蒙德视线愈发冰冷。
他似乎还想说得更加具体一点，但在犹豫了很久之后，他最终也只是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这么说道，紧接着他就转过身飞快地离开了雷蒙德和艾伦。
看着他背影，雷蒙德和艾伦互相对视了一眼。
“”
他们两人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艾伦本以为雷蒙德会对他说些什么在等了很久以后，雷蒙德却始终紧闭着嘴唇不吭一声。
看着他这番回应，艾伦只觉得自己身体仿佛被美杜莎双眸凝视过一般，心脏，内脏，乃至于血液都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沉重。
“雷蒙德，其实你可以告诉我”
艾伦喃喃地说道。
可雷蒙德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依然在沉默。
艾伦忍不住多看了雷蒙德几眼。
在很多时候，雷蒙德都显得天真但一旦他脸上没有了表情，那张苍白，英俊脸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抹冷峻神色。
这个家伙并不仅仅只会撒娇，只会哭哭啼啼，只会拉着他手说一些黏黏糊糊肉麻话啊。
艾伦可以听到自己心底似乎有个声音正在冷淡地提醒他自己。
“”
而雷蒙德依然依然在沉默。
当然这只是艾伦以为。
雷蒙德确实没有吭声。
但这种沉默并非是祂有意隐瞒什么，而是因为祂确实不知道那名柔弱，愚蠢，毫无用处并且异常碍眼女神族人究竟在说什么。
在纳迦人白皇帝身体内部，无数核心大脑在同一时刻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早在时间囊泡里就被纳入体内所有记忆和思维都被白皇帝细细翻检了一遍，祂努力搜寻着属于真正雷蒙德记忆。
可是在三番四次寻找之后，白皇帝只能挫败地宣布，祂确实没有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或者说，以纳迦人角度来看祂确实很难判断，人类定义中“有用信息”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是坏事话
真正“雷蒙德莫克姆”可真没有少干。
但那跟现在他又有什么关系
白皇帝苦闷地想道，然后就听见艾伦长长叹了一口气
“雷蒙德。”
艾伦轻轻地咀嚼着这个曾经给他带来过痛苦名字。
卡尔文已经把话说足够清楚，而雷蒙德沉默更是明显。
很显然雷蒙德正在隐瞒着自己什么，只不过艾伦发现，其实自己对这件事情并不惊讶。
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与雷蒙德在一起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
“ 其实我
就在雷蒙嘴唇翕合，想要开口时候，艾伦忽然打断了对方。
“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艾伦垂下眼帘，他凝视着自己脚尖斑驳金属底板，对雷蒙德说道。
“ 艾伦”
“如果你如果你觉得那些事情确实不好开口，那么你可以保持沉默。”说道这里，艾伦唇边缓缓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比起你沉默我更讨厌你欺骗。”
艾伦敏锐地意识到，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候，雷蒙德果不其然变得比之前更加消沉。
那对银色眼眸里瞳孔缩得很小，而他肩头更是细微颤抖一切征兆都显示出雷蒙德内心激烈情绪冲突。
这让艾伦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我不想听到你谎言，所以，我倒宁愿你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等到有一天你觉得我可以被信任，或者是你觉得时机成熟了”
“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告诉我吧我并不在乎”
这样说可能有一点对不起卡尔文。
艾伦想道。
他也没有错过卡尔文在提及往事时候显现出来痛苦。
但
但在这个时候，雷蒙德对艾伦来说，才是唯一可以信任那个人。
即便是违背了自己道德观但到了最后，艾伦还是情不自禁地对雷蒙德这样说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也许是在那一天病房重逢，也许是看到了雷蒙德被人伤害却只能默默承受孱弱模样，又或者，是看到雷蒙德像是孩子一般依赖着自己面容
艾伦发现自己记忆中那个傲慢愚蠢，甚至对自己施加暴力雷蒙德早已被替换成了他面前男人一个完全陌生，一个更新，更美好男人。
也正是因为动了心。
所以宁愿对方沉默，也不想经历对方欺骗。
“ 艾伦，对不起对不起”
雷蒙德猛然张开双臂，然后紧紧拥抱住了艾伦。
“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我一定会。”
如果祂真能够想起来话
在对艾伦喃喃低语这句话时候。祂正发了疯一般搜寻着属于雷蒙德记忆。
祂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厌恶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因为，如果祂不是雷蒙德而是真正纳迦白皇帝话，那么祂在这个时候就可以坦然地向自己爱人张开自己触手和苍白，然后名正言顺地告诉对方。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爱人事情
祂也不是故意想要隐瞒艾伦。
祂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雷蒙德”这一刻那痛苦内心挣扎，在表面上被隐藏很好。
他胳膊是那样强壮温暖。
艾伦任由自己沉溺于雷蒙德怀抱中。一股淡淡香气从苍白aha身上散发出来。
是松木。
是海盐。
若有若无香味让艾伦后颈又一次开始了胀痛。
雷蒙德嘴唇慢慢地贴在了艾伦额角，然后是脸颊，最后，是他嘴唇
皮肤接触似乎能够传递出雷蒙德心情，那种饱含着爱与挣扎温暖让艾伦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唔”
只不过就在他们即将接吻一瞬间，从两人旁边传出来一声小小惊呼。
艾伦动作顿时僵硬了。
年轻oga转头来，很容易就在不远处地方看见了一个小小身影，那是早已熟悉男童。
奇怪爪子以及瘦弱身形配合着漆黑眼瞳是贝里安。
“你怎么在这儿”
也许是因为贝利安每次来到自己身边都会引发一些奇异事情。
比如说，那些不断回响在艾伦耳边奇异旋律还有后续一系列冲突。
如今对上贝利安有些惊慌失措脸，就算再想沉溺于aha与oga之间信息素互动，艾伦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 贝利安”
将雷蒙德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然后推到一边，艾伦慢慢朝着贝利安。
现在贝利安看上去就像是任何一名普通域外之民孩童。
至少在这一刻，他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在苏族人圣地里展现出来特殊成熟与世故
他眼神清澈，行为举止也有些慌张。
确确实实，是一名再普通不过苏族孩童，而不是那所谓“祭祀”。
艾伦并不知道。
就在来到自治区后不久，贝利安便昏睡了过去，当他醒过来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许多记忆，比如说他是如何梦游去到艾伦房门口，又是如何在那几个人都在圣地里僵持时候，主动开口为艾伦唱起那首圣歌。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非常普通男孩，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身体依然自然而然残留着那种对艾伦亲昵与爱戴。
就好比现在，他手中正捧着一捆泛着淡淡荧光花草，那是一种生于药田附近特殊植物。
说是野草也可以，但也可以说是观赏植物。
那些植物非常漂亮，银色花瓣也好，银色叶片也好，都让贝利安想起传说中银树开花模样。
在来得及思考之前，他已经自发采集一大捧花束，满心都是献给艾伦。
只不过当他赶到艾伦所在区域时候，看见却是紧紧贴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滚到草丛里两个男人。
就像是之前提到过那样，贝利安在现在只是一名普通小孩，所以当他看见艾伦和雷蒙德之后，立刻害羞红了脸。
“对，对不起我我打扰你们生小孩了吗”
贝利安怯生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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