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自爹爹去世后和沈母关系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如先前那般亲近了,可从书院回来沈澄还是决定去见见沈母,原因之一也是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陆浅,近乡情更怯说的就是她了,所以还是先去了沈母那。
陆浅知晓他们书院一个月休沐一次,可今日既不是书院休沐的日子,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毕竟自己刚同她大婚,她便回书院了,陆浅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又把耳前的碎发夹到耳后,放下为了方便裁衣而折起的衣袖,他急忙问小九,“我看起来可有什么不妥?”
见几个婆子还在拖着禾苗和禾枝,他有些紧张,“快,快把他们拖下去!”
可是好巧不巧,正要拖下去的时候,沈澄已经见过了沈母正从后门出来,她一抬头便瞧见了陆浅和乱哄哄的院子,禾苗正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沈澄,便一咬牙,想着搏上一搏,反正自己得罪了陆主夫在这沈府也待不下去了。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用力挣开了身边两个婆子的束缚,扑到陆浅的脚下,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小姐,求您饶了小的一命!”简直声声泣血,“小的知错了!”
沈澄有些诧异,抬头看了陆浅一眼,陆浅开口似乎想要解释,可到了沈澄面前又拿不出他伶牙俐齿的功夫来,他本来就没做错什么,若是错只是错在了让沈澄瞧见这一幕,可如今倒是真成了一幅恶主压仆的场景。
小九有些着急,自家主子本来就不得妻主喜欢,如今也不知解释,若是因为这么一桩子事生出隔阂,这算个什么事,他壮着胆子,“大小姐,这两个下人背后乱嚼主子舌根,所以才被罚的。”
“大小姐……”禾苗抱住了沈澄的腿,他如今十几岁,正是鲜嫩的时候,更别提刚遭了这罪,一侧的脸还肿着,抱着沈澄腿的憔悴模样颇为楚楚动人。
沈澄身材修长,比他这个年纪的女人个子高上许多,眉眼清冷,浅眉薄唇,像极了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平日里待人和煦,像春风像暖月,温和干净。这府里的小哥儿不说有野心的想攀高枝把主意打到沈澄身上,就是没有什么心思可瞧见沈澄这模样就是做个侍也是愿意的。
再说,这大小姐刚娶得夫郎颜色也不过尔尔,身材又比寻常男子高大些,能嫁过来也不过是身份使然,大小姐新婚第二日便离家不就看出不喜于他?这世道的女人那个不青睐于温柔小意的,所以自陆浅嫁进来这府里的哥儿不少动了心思的。
陆浅瞧见禾苗的惺惺作态气不打一出来,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勾引女人到他头上了,日后有他好看的。可对着沈澄有些迟疑的模样急得直说不出话来,眼下的确是个死局,“我…我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
刚刚还被小九那两巴掌震慑到的下人此时都幸灾乐祸起来,大小姐新婚第二日就离家去书院本来就不喜欢陆主夫,如今还撞见陆主夫这般凶狠泼辣的一面必定更不得她喜欢,他们且等着看大小姐休了陆主夫那一天。
沈澄有些嫌恶地抽出抱在禾苗怀抱里的腿,淡淡地对着小九说,“既然这样就让人带下去,陆……陆主夫说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语气无波无平,但一出口就能让人听出语气里的维护来。府里的下人听见了刚刚还想着看热闹的心冷了大半。
陆浅虽说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中却察觉出了点端倪,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澄应当是喜欢温柔大度的夫郎,自己却在她好不容易回来第一面便闹出这样的风波,顿时心里又气又急,觉得自己又是让妻主讨厌了。
一时难过地又有这些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由于刚才裁衣他此时还跪坐在地上,低下头沈澄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对着沈澄有些倔强地嚅嗫道,“我我……是他们先……”先说你不喜欢我……
沈澄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小夫郎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坐低头在那,面前地矮桌上还放着准备裁剪的新衣,看样子是给自己裁的,她回想梦中并没有此事,看来那个梦也不全是真的,可又转念一想,梦中自己并没有回来自然也遇不上这一幕,所以事情才有了不同。若是她没有做过那个梦,她一回来便撞见这样一道场景,必然料定了陆浅是个刁蛮任性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定是要先怪在陆浅身上的。
她走到陆浅面前的矮桌前坐下,对身后的小九说,“那两人处罚后发卖出府去,我这院子里容不得对主子不敬的下人。”
陆浅听了沈澄的话有些惊喜,他没想到沈澄这话竟是有些向着他的,目光不经意撞入沈澄的,又匆忙低下了头,他并未在沈澄的目光里看见他原来以为会有的戏谑,竟只是单纯的思考一般。
沈澄也是没料到陆浅会抬起头来,她看又看到着他低垂着头,脖颈间露出柔腻,侧脸的脸颊还有粉嫩粉嫩的,正是鲜活的模样,十几岁的少年郎哪有不好看的。
他一抬头,清澈的双眸就撞进自己眼中,一双瞳孔黑得宛若星空,仿佛一个无底的漩涡,望着你的时候想要将你全部的心神都吸进去。沈澄回想自己在梦中看到的形容枯槁,一双眼的混浊地蒙上了一层灰霜,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有些无法直视这双眼了。陆浅真傻,自己哪里值得他为她如此?
可他又低下了头,应该是有什么委屈想要说的,可又没说,只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浅,你可是想说什么?”沈澄觉得有些尴尬,两个人只坐在这里不说话但也不是个事,她觉得他刚刚明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不,还是有的。”陆浅又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了她,小哥儿面对心上人的羞涩被他表现地入木三分,“他们……”
“嗯,我知道。”他说话说了个一半,沈澄如清石朗玉又带有一贯温柔的声音响起来了,让人听了莫名的心悸。
陆浅在她的声音里走了神。
沈澄想起自己还未娶他的时候就听说他“泼辣”的名声,来到了沈府自然不能让他过得比在陆家差,索性安慰道,“教训两个下人没什么,何况还是他们有错在先,这府里的下人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这下陆浅总算听明白了,沈澄这是真的想给他撑腰,长睫颤啊颤地,有些委屈地喊,“妻主……”声音软得仿佛能掐出水。
沈澄有些苦笑不得被他这感动的神情弄得颇为不自在,至于这么激动吗?她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很是得体啊,可眼前他这小夫郎求抚慰的神色有点过于明显,她担心自己的话让他误会,自己对他并没有……
唉!
陆浅见她又不说话了,这些日子以来在沈家积累的想要宣之于口的委屈顿时泄了气,她又不喜欢自己,这时候的委屈甚是矫情。一瞬间刚才的眼神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这黯淡表现的恰到好处,像有个爪子不轻不重地在你心上挠了一挠,明明委屈至极却还要强撑着告诉你——
我,并不在意。
沈澄看到他如此的神色又有些茫然,我又做了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我是不是因为什么都没做错了啊?
唉!
沈澄看到他一束发散了下来,手难得比脑子快了一步,伸出手去把他散落的发夹到耳后。
陆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耳朵瞬间就红了起来,忽然望向沈澄,粉唇微张,妻……妻主刚刚…帮我把碎发拢到了耳后?
可是沈澄的脸上并未透出什么端倪,她只坐在那也如松如竹,妻主的唇色很淡,沉静的气质又与他见过所有人都不同。
他想到新婚夜时,他们俩哪怕睡在一张床上,妻主哪怕对着他的耳朵也能说出那般残忍的话。
是了,妻主并不喜欢他,只是想捉摸他罢了。
陆浅也不难过,反正妻主在他身边,天长地久,总有那么一日,妻主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么一日。
“妻主,你今日怎么回来了啊?”沈澄听到小兔子…不,是陆浅这么问她。她如今只是面上镇静,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者可谓之沈澄了。
刚才自己着实有些轻浮了,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举动日后定不能再做。
陆浅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这么说好像不想让妻主回来一样,嘴真笨。
“在书院落了水,所以回来休息两日。”
“那妻主你可有受伤?”陆浅顾不得刚才的犹疑,想要检查沈澄身上是否有伤。
沈澄看着坐到自己身边,想要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的陆浅却因为担心而有点过分靠近,他们虽然是夫妻可沈澄还不熟悉这种亲近,“并…并未受伤。”
“不行!”陆浅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子,“我叫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沈澄看着陆浅要走出去,便轻轻拉了他一把,谁料陆浅正回头听到沈澄的话想要劝她可不妨被她拉了一下,脚一扭,竟然坐到了沈澄的怀里。
扑鼻的是沈澄身上淡淡的墨香气,身后的柔软抵着他的背,她的呼吸她的热气打在他的脖子上激起了一阵阵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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