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昊天城
那郑秀才与许承本就只是口头约定,莫说是婚书,连小定都没有,又哪儿能找出什么婚书来?他现如今占着许家的房子许家的地本就是不合情不合理的,只因许家的族长也是一脸的吃绝户样儿,这才容他在百寿村立足罢了。
所以,丁鹤要婚书看的时候,郑秀才只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却还是拿不出半点儿能证明他跟许承有婚约的证据来,最终只得愤愤然坐到门槛上,就是不许人进门拜神求子。
只是他哪儿能跟那求子心切的女人比呢?
自古以来女人就得为生孩子这事儿负责。
便是男人是个天阉,说出去也是说他老婆生不出来,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却不会说他怎样怎样如何如何——故而,家里没孩子的女人那求子心切到了一定程度,哪儿会在意郑秀才说些什么。
又何况,若是真如郑秀才所说的那般,他怀了孩子了——男人都能坏孩子,那女人可不就得三年抱俩了?
一时间,这门槛虽然是有郑秀才坐着,那女人急的,抬脚就要跨过他去!
男人哪儿能让女人跨过去呢?
这又不是□□之辱,若是是个女人跨过去,这男人就要倒大霉了!
郑秀才急忙站起来让了过去,却是恨得不行,又不知道该怎么报复许承,便急得团团转,只想要等许承出来,他就过去把他拖回百寿村,让族长作证,把两个人的婚书先写了,到时候他再说许承不守妇道,就找人把他活活浸猪笼了才好呢!
打定主意,郑秀才就不肯走了,抬起脚就往送子庙里走。
只是这郑秀才有什么主意,丁鹤就算是不会读心术,却也能看出一二分的。他是不熟悉凡尘俗世,可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个人想要作恶是什么样的他看不出来。
说起来,人人都知有天庭,却不知这黑狱之下还有魔界。
神仙在天庭,那妖魔鬼怪自然就在魔界。
不过大家脑补的魔界大约都是阴森恐怖,没什么好处的,但实则魔界与人间、天庭也并不差什么,也是自有其秩序,主要是魔修若是能修成了,便要去往魔界,而魔界与天庭自然为敌,经常见到的时候,丁鹤倒是总能发现其中有人眼中满是恶意——只是那恶意也不如郑秀才的这种恶意。
郑秀才的恶意来自于他的贪谷欠。
他既不像是魔界的那些妖魔,要么是为了生存而作恶,要么是为了享乐而作恶,要么是为了修炼而作恶——郑秀才作为一个人,他就是单纯的为了贪谷欠而想要作恶,甚至为此也不惜杀人。
这种恶人,莫说是丁鹤,便是换成他爹娘,他也觉得这也是尤其少见的了。
想到许承险些就要跟郑秀才这种人在一起过,丁鹤就觉得无名火起,恨不能把这郑秀才抓起来丢到地府里去。
说起来,地府临近魔界,时不时地二者还能同个信儿啥的,有时候阎罗王就会把他实在搞不定的魂魄交给魔界,而魔界到底是有人靠魂魄为生,把那最没法洗白了的灵魂交给魔界人去吃,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不过如丁鹤所想,他就觉得那郑秀才就算是给人吃,也是太侮辱人了。
故而,他急吼吼地施展了一个障眼法,打算把许承藏起来,让郑秀才找不到。
原本丁鹤就是因为自己法术太差才下凡寻找契机的,故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障眼法到底好不好使,能不能用,便想了想,把许承打扮成了菩萨的模样,郑秀才跪下磕头——旁人看许承还是许承,只郑秀才一个人看许承是个菩萨——丁鹤本打算对着许承施法的,但转念一想,这是给郑秀才看的法术,要是许承全身都是法术了,这谁见他都是菩萨了可不太好——于是,他便把法术施展到了郑秀才的眼睛里。
也许是许承果然是丁鹤找对了人了,这一次施法,丁鹤竟然没有失败!
以丁鹤以前的经验,他施法十次得有五次不灵的,这一次竟是一次就灵,也实在是惊喜了——丁鹤生来这些年,这也算是第一次这么机灵有效的施法,也不知该是怎么高兴才好,便又乐得找不到北了一般,把这事儿传给了他远在天庭的爹妈。
至于郑秀才,他正跪在地上,一双手抓着许承的脚踝不肯放开,一边使劲磕头一边苦苦哀求:“救苦救难的菩萨啊,求您把我肚子里的这块肉给弄没了吧!菩萨啊,您把它弄没,我早晚三炷香供奉您啊!”末了,他又小声问,“菩萨啊菩萨,我这两个妾室娶回家来也已经半年了,却一个个的肚子不见动静,现如今我这肚子倒是大了起来,她们俩是女人,对生孩子自然是无不愿意的,菩萨啊菩萨,要是能把我肚子里这块肉挪到她们俩谁的肚子里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求菩萨成全啊!”
若真是菩萨,那成全与否,许承是不知道的,但是若是按照他来说的话,这郑秀才就该断子绝孙,一点儿不留的!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见那郑秀才抬起了脑袋,还要再提出要求来着,结果,郑秀才这就愣住了,死死盯着许承。盯了一会儿,他又尖叫一声,跳起来跑出了送子庙。
许承一位他抽风。
只丁鹤知道,这法术给他撤了,于是那长相擦眼见着的菩萨变成了许承,那简直可以说这确实也是让郑秀才彻底的崩溃了——原本以为是菩萨,结果是自己仇人,原本以为是可以任由自己搓圆揉扁的孤儿结果是菩萨,不管哪样,都是郑秀才接受不了的,他不叫着跑走又能怎样?
等那郑秀才跑了,进门来求子的人就越发的多了。
本来求子不过是个解心焦的东西,结果这回要看还有个男的能怀孕,还会抱着人大腿叫菩萨……这可真是有意思多了,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值得一试的。
而等这些人求了神,拿了符咒,一个个欢天喜地地离开了之后,便是许承开始在院子里种麦草的时候了。
现如今种下麦草,等秋天便有新麦子吃了。
许承乐呵呵的又是翻地又是种地的,根本不觉得自己这样忙碌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丁鹤不帮忙有什么不对。
不过,到底有不对的。
“不如晚上我们吃鱼好了。” 丁鹤挑剔地看着碗里的萝卜条,心里一抽一抽的,“就吃鱼吧,承哥儿,我们晚上吃鱼吧!”
因着这这提议,许承也觉得吃鱼挺好,更是希望能通过“吃鱼”这个事儿吧
那郑秀才抛到一边去,于是他也就走到丁鹤旁边,跟他讨论吃什么鱼才好。
本来,丁鹤对许承的好感就有些过了,两个人开始讨论吃鱼这事儿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过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许承对于吃鱼其实并没多少概念——水里的那些食物倒是有不少人在吃之前还要跟人好好说道说道,每一句都好像是淬了毒一样,就是许承也不例外。
故而当许承跟丁鹤说那常见的水里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可能有毒的时候,丁鹤差点儿没被气笑了。
两个人各执己见说了一堆,过了一会儿,丁鹤方才说道:“老牛拿来的琼草种子可解毒,不然你就拿两根熬水喝了再说?”
许承一愣:“那不是麦草?”
丁鹤说:“不是麦草,是解毒的琼草,等晚一点儿我要捞点儿河虾跟河蟹吃,所以你还是先煮好了解毒水吧。”
丁鹤的话,许承自然深信不疑。
不过丁鹤哪里知道,这许承自打知道了这个,那这琼草熬的解毒水就成了每天他们都要喝的东西,许承是自然而然的当这是好事,而丁鹤……他迟早有一天要喝腻歪了解读水。
不过此时,丁鹤倒是开始诓骗许承修炼了。
他当然不需要许承有多少法力,只希望他能强身健体,在种田的时候,略略能有点儿风调雨顺的本事就好。
到了晚上,丁鹤果然去弄了一篓河鲜,许承没办法,拿了两根琼草熬水,与丁鹤各自喝下——琼草的味道偏甜,喝起来与蜜水并无二致,但要更香,比蜜水里的花香味儿还要香甜,尝起来仿若在吃糖。
许承喝了一口就着了迷——他这就更觉得这丁鹤与那老牛先生都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子弟了。
就为了这好喝的琼草水,许承发誓一定要把这琼草好好养出来!
不得不说,这食物果然是动力,许承原本想要好好种庄稼也不过是因为丁鹤喜欢,可现在他是因为这琼草实在好喝,这才决定要养出最好的琼草来。
吃过了晚饭,许承照例收拾好了正殿,这番溜溜达达的去看自己种下的庄稼。因怕来进香的香客踩坏了,他找了些柴火,在种好的地周围圈了一圈,做成了简易的篱笆。
丁鹤走了过来,指着那一片根本看不出什么的地,小声问他:“你可知五行?”
许承点了点头。
丁鹤这才又说:“五行相生相克则万物生长,承哥儿,你要想要种好地,就该知道这些,再问你,可能静心敛气,抱元守一,将所有的气都含在丹田,种地的时候,略外放,这才能在一边种地的时候一边强身健体。”
丁鹤的话让许承一愣,忙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清晨,许承早早起来侍弄庄稼,倒是想到了丁鹤的话,也开始静心敛气的慢慢弄那满手的黄土,这一弄竟然忘了时辰,整个人都好似钻到了泥土里了一般,他只觉得口鼻之间都是草木之气,身上又满是潮湿之意,整个人都悬浮着,又被泥土包裹,仿佛自己就是一颗种子一般。
许承的这种入定状态,丁鹤是始料未及的。
丁鹤只觉得凡人要是能领悟一二,那便是天才了。却不曾想,许承就因着十分信他,竟然早早就得了其中三昧,也是因缘巧合得了福报。
两个人在庙里当然是你说你的心得,我教我的道术,倒是相安无事不说,还关系越发的好了起来。
而他们哪里知道,那郑秀才,他虽然一无是处,却也是个秀才,这一下子怀了孩子,也是坏事传千里,一时间大家都知道了,还对他采取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第二天,就有一伙道士找到了他。
这道士们与郑秀才倒是没多大关系的,但是听说这郑秀才怀了孩子,道士们只以为是“元婴”,这才来见他。
可谁知见到了人之后才知道,哪儿是元婴,竟然真的是个婴孩儿!
莫说是道士,换成有些修行的仙长,也要因这个事儿惊讶得目瞪口呆了。
“你说那送子庙里的庙祝让你怀了孩子的?”道士甲一听,倒是头皮发麻,叹道,“真是个淫邪之人,竟然让男人怀孕,也是……”他看了一眼郑秀才,不得不摇了摇头,“也算是他饥不择食了。”
郑秀才被说得一脸耻辱,更兼之满心愤怒,气得不行,忙叫两个妾室把人赶出去才算。
只是那几个道士就算是被赶出去了,又哪儿能真的走了?
他们第二站就选择去送子庙。
几个道士到了庙门口,却透着门,看见那庙里有人。
说起来,庙里的人正是许承与丁鹤。
许承手掌摊开,从丁鹤那里拿了两根琼草,继续反手往下种。
二人做事默契得很,哪儿像是还要强迫一个郑秀才?
于是,这事儿就变得明朗了许多。
丁鹤倒是见了那几个道士,远远的瞥了一眼,他便知道这些道士虽然是来管闲事的,但实则却是来探虚实的,便伸手按了按许承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你且等一会儿,那门口来拉几个道士要给秀才讨说法了,你就把你的事儿跟那几个道士一说。”
许承一惊,忙看向丁鹤,有些为难地说道:“我那什么事儿,要给几位道长去说?”
丁鹤笑道:“你那事儿倒才算是真正的奇闻异事,别的也就罢了,那郑秀才能怀了孩子,也都是他应该的,毕竟他那么想要孩子,跟你又有什么相关?你只说他不是人的地方,免得以后还有道士啊和尚的找咱们麻烦。”
许承这方才点了点头,勉强应承了。
他站起来,转身去一边洗了手脸,再转身时候,丁鹤已经引了几个道士过来。
这几个道士丁鹤虽然不认得,但是他认得他们穿着的“校服”,那一身的水蓝,又非要滚着一圈黑色的细边,这便是昊天城的校服配置了,更不用说这几个道士人人佩剑,剑上的剑穗又是雨过天青色,这明显就是昊天城正经儿的入室弟子的配备,故而他这才要许承给他们讲一讲郑秀才,免得以后许承给这些人欺负下绊子。
“丁道友,这位是……”带头的昊天城道士果然是一脸的浩然正气,看得许承心头一颤,变生出要向其妥协投降的意思来——倒是丁鹤,见这道士施展了法术,也就把自身的鹤灵之音放了出来,开口道:“承哥儿,你且来!”
许承这才恍然清醒。
原本,这世界对于许承来说就是他的房子跟六亩地,现在,他却发觉,这世界变得越发玄幻了不说,那道士说话也能迷惑人心,那书生做事也能把人活活祸害死——他一晃头,这就才算是稳住了心神。
丁鹤一脸不满地看向昊天城的道士。
那道士有些讪讪,却不曾开口道歉,只跟许承问话。
许承当然已经答应了丁鹤就不曾计较那道士的无状,与他说了自己的事情。
旁边一个女冠子一听,忽然就哭了一声。
“师妹,你这是何来?”那为首的道士忙问。
女冠子说道:“师兄有所不知,我与这小哥也没差多少,当年我家遭难,父母双亡,家中颇有几分薄产……那乡里村里,多少人恨不得能把我杀了,甚至不惜诬陷我与他人有染,要把我活活沉塘!”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好在是师父路过,把握救了下来,不然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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