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妖歌声

    人族的迁移队伍一直在有意避开前进路上的村落和城池,除非必要,人族绝不会出现在其他种族面前。

    这片大陆上最鼎盛的两个种族是兽人和矮人,他们的人口足有数千万。他们有智慧、有繁殖力、能使用魔法,所以发展速度快,人族在未衰落前和矮人、兽人是世界上最大的三个种族。

    而蜥蜴人、狗头人、猪头人、哥布林、地精这样的种族虽然有一定的智慧,但是它们的智商极其有限,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被归于魔物的范畴,不能算是真正的智慧种族。

    其实比人族、矮人、兽人强大的种族还有很多,巨龙和精灵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生物,然而他们寿命很长,繁殖力却太弱,种族人口更少,难以真正地统治大陆。

    继续向东行进,迁徙的队伍离开了森林,越过了山岭。

    阿苏玛也第一次看到了海洋。

    蔚蓝的海浪翻涌着,洁净绵软的沙滩就在她脚下,海浪一层一层拍在岸上,她的鞋子触碰到了冰凉的泡沫,水花打在衣服上,裙摆迅速被海水沾湿了。

    壮丽的橘红色太阳正在缓缓下沉,海与天相接,海面像有火焰在燃烧,这景象仿佛是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日暮之光映照在海面上,映照进阿苏玛的眼睛里。

    阿苏玛开双臂,感受海风的吹拂。咸涩的海水味萦绕在鼻尖,这是她完全陌生的气息,她在克拉米高原长大,那里尘土满天,入目皆是赤红的土地。

    红色是克拉米高原的主旋律,而阿苏玛在迁移的旅途中见到了太多克拉米高原没有的色彩。

    那是生命的色彩,也是希望的色彩。

    “涨潮了。”阿苏玛喃喃地说。

    “是啊,涨潮了。”希姆笑眯眯地提醒,“阿苏玛,你的鞋子湿了。”

    阿苏玛放松地说:“今晚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她命令族人们在远处扎营,趁天还没黑架起篝火,捕捞一些鱼类贝类当做晚餐。

    德鲁伊们用法术聚拢了一批野生鱼类,人族帮忙把鱼类弄上岸宰杀。

    “这样做我总有一种罪恶感。”名叫加拉赫的精灵德鲁伊小声说,“我总感觉我辜负了鱼儿们的信任,我们用法术把它们骗过来……骗进我们的肚子里……”

    “我们也辜负了魔角野牛和斑皮马鹿的信任,我们用生命之笛召唤了它们,让它们当交通工具,最后还吃它们的肉……”另一位精灵德鲁伊叹息着咬了一大口烤肉,吃得满嘴流油,“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我把它们召唤过来就是为了吃它们的错觉……”

    “哎呀,想那么多干嘛,肉食不好吃吗?”艾丽娅说,“没有任何规则表明精灵必须要吃素。”

    解锁了德鲁伊新的职业用途的暗夜精灵们相互对视一眼,开始争抢烤架上仅剩的几串的烤鱼烤肉。

    另一边,阿苏玛正在吃烤熟的贝类。

    在克拉米高原可没机会吃这玩意儿,阿苏玛细细品尝海鲜鲜美的味道……美中不足的是她偶尔会吃到沙子。

    泽恩、老卢克、朱莉、杰米和琳赛围坐在篝火旁,一群孩子在沙滩上奔跑,其他族人神情放松地与身边的人交谈。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宁静平和的氛围了。

    长久以来,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生活,高原过于贫瘠,无法种植粮食,而在海边,他们可以靠着渔猎获取足够的食物。一下子转变生活方式或许比较困难,但人类是智慧生物,他们可以主动适应环境。

    老卢克眼眶湿润地拿出一只小小的木笛,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他会用绘画记录生活、会唱歌颂历史的歌谣、会弹奏好几种乐器,学不了文字还可以学习别的东西,文字被夺走,智慧夺不走,老卢克年长且博学,所以他是所有人共同的老师,也是阿苏玛最敬重的长辈。

    老卢克吹奏的是一首赞美戴恩国王丰功伟绩的曲子,木笛声在沙滩上空回荡。这曲子本来是荡气回肠的调子,可是用空灵的木笛来吹奏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许多人眼含热泪,静静地听着他吹木笛。

    过了很久,笛声渐渐收尾。

    老卢克放下木笛,眼中含着无尽的期盼哽咽地说:“女王陛下,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就像当初的戴恩国王一样。”

    “我刚刚继位,还没做得出什么能让人称颂的功绩,我是否伟大,这还是交给后人来评判吧。”阿苏玛轻声说,“如果我真的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被后人称为‘伟大’,那定然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

    她也取出一只木笛。

    人族到达了旅途的终点,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夜晚。

    此地是终点,也是起点,他们需要从零开始建设自己的家园。

    阿苏玛内心何尝不是满怀着期盼与希望呢?

    音乐可以传递情绪——老卢克当初教导她时是这么说的。

    人族难以用文字记录历史,所以他们把曾经的历史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谣,一代一代传唱下去。

    阿苏玛是个好学生,克拉米高原上的生活实在太无聊,她那时没有破除神罚,不能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只能把精力投入到练习声乐和绘画上。

    阿苏玛把木笛凑到嘴边,空灵的笛声再次在沙滩上空回响。

    这是一首赞颂生命的乐章,也是一首诉说希望的乐章。

    苦难将成为过去式,人族能用勤劳的双手重建一切。

    就算人族在这一代不能崛起,也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他们会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人族不会就此灭亡。

    神不能永远束缚自由的灵魂。

    海上,浪涛翻涌,波光粼粼的海面映着巨大的月轮。

    有什么东西在海浪下游过,搅碎了海中的月影。

    ……

    夜晚,阿苏玛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躺在柔软的兽皮上,篝火快要熄灭了。

    她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是黑漆漆的夜空,这儿的星星比克拉米高原上的星星更明亮,天上的银河像流淌的光带,像银色的绸缎。

    阿苏玛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一股蒙蒙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而来。

    她直起身仔细听,那歌声变得清晰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诉说绵绵情意,她心脏跳动,不自觉地向海上望去。

    有一道人影坐在海中的礁石上,月光让那道人影更加朦胧……阿苏玛恍惚了一瞬,居然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还在梦中。

    歌声变得急切了起来,有人在她耳边呼唤,有人在她耳边祈求,祈求她快点过去……

    阿苏玛站了起来,绕过正在旁边熟睡的朱莉,赤脚走到沙滩上。

    所有人都睡着了,就连暗夜精灵也依靠着海边的椰子树闭眼休息,负责警戒的艾丽娅甚至流了口水,希姆和弗雷萨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夜晚的海风有些凉,阿苏玛踩着软软的沙子一步一步走进海中,冰冷的海水蔓延过她的脚踝。

    歌声在指引着她……她知道她要去哪里,她望向礁石上的人影,发现那个人也在望着她。

    那个人影忽然不见了,他跃入了海里,透明的浪花激荡礁石,他朝她游来……他美丽的鱼尾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鱼尾上绚丽的鳞片微微反光。

    “你来找我了。”他的声音好听极了。

    “我听到了你的笛子声,它吸引了我,我从没听过那样好听的笛声。”他伸出手臂环住阿苏玛,碧绿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她,“成为我的伴侣吧,我们一起去深海生活……我为你唱歌,你为我伴奏。”

    阿苏玛迷茫地看着他的绿眼睛,下意识点头,“我同……”

    “我同意”这句话还没说出来,阿苏玛的意识陡然恢复了清醒。

    她呆了两三秒,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到了海里,海水都到她胸口了。

    ……水好冷!她打了个寒颤。

    海妖还没发现阿苏玛挣脱了他的魅惑魔法,他注意到阿苏玛在打颤。

    “对不起,我考虑不周了。”他歉意地说,“我应该先吻你的……”

    阿苏玛大惊失色,她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差点跌进海里,“你为什么要吻我?!”

    “……海妖是海神的孩子,他们的吻具有魔力,可以赋予陆地生物水下生活的能力。”海妖少年温柔地笑了,“居然能从我的歌声中挣脱,看来你真的很特别。”

    “你在向我求爱吗?我可以拒绝吗?”阿苏玛努力保持镇定。

    海妖少年困惑地反问:“为什么要拒绝?我能理解你的笛音,你能听懂我的歌声,我们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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