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5章

    肖尧基本确定，白驹是对自己的外貌有什么误解。

    如果说正常化形不完全的犬妖看着就不像好东西；那么化形不完全的白驹，看着就像是吸人精气的不正派妖精。

    一头雪白的、微微卷曲的发丝披散到腰后，一双幽深的桃花眼，嘴唇的线条锋利而富有攻击性。

    面部骨骼、身躯都没有走形的地方，五官俊朗深刻，身形挺拔，宽肩窄腰，四肢修长有力，一身精悍的肌肉被象牙白的皮肤包裹，草草地掩盖在一件白色的皮草坎肩大氅下面，泛着金属与玉石般的光泽。

    肖尧的视线不由得沿着白驹遮盖在皮草缝隙间的腹肌往下挪，停在了灰白色皮裤的裤腰上。

    还好这老狗还记得穿裤子。肖尧不着调地想，要是没穿裤子，他都要怀疑白驹根本不是犬妖，而是狐妖。

    专门跑出来勾引书生翻云覆雨的。

    白驹整个化形出来的模样极其符合人类的审美，要说有什么特征还保留着犬妖的样子，就只有发色，和顺着右眼眼尾攀爬了半边脸颊的铁锈红的斑纹。

    妖物本身的妖异，与功德堆积出来的神性微妙地勾缠在一起，惹人疯狂的吸引力还没爆发，就被白驹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稳稳地压住，矛盾到了极致，反而更放大了他的魅力。

    像个移动的荷尔蒙炮台，对着周围无差别攻击。

    肖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罪过罪过，他昨晚上是抱着这个大妖孽睡了一觉？抱着他的脖子，蹭着他的肚子，还揉搓狗头？他怎么就没再换些地方多摸摸呢？

    换成人形怕是要打马赛克。

    肖尧脑子里一片兵荒马乱，乱了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嘤嘤嘤。

    摸着良心说话，肖尧又不是什么笔直笔直的直男，白驹这副样子的冲击力太大，狠狠地在他心上戳了戳。

    或许是肖尧懵的时间太长了点，白驹微微侧了侧耳，接着那双眼睛里就透出了肉眼可见的慌乱；他微微凑近肖尧，试探着伸手摸头，低声哄道：“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还有小虎牙。化成人形后，低沉的嗓音还直接响起在耳边。

    biu，第二次正中红心。

    刚有点回神的肖尧再一次嘤在了原地。

    白驹试着把手放在了肖尧的头顶。

    还好还好，还让摸头，看样子没有被吓得太惨。

    白驹一颗老狗心落回了肚子里，揉了揉人类小青年柔软的头发。

    对于自己的长相问题，白老狗倒是看得蛮开，吓人就吓人点，大不了做一只乖巧的狗子。人形吓人没关系，反正他化成普通的白犬还是蛮招人喜欢的。

    “没事，遮掩不了就遮掩不了吧，我还是装宠物犬的好。”白驹觉得人类的头发还蛮好摸的，忍不住多揉了两下，“以前我就吓到过很多山民，你这样没被吓跑的已经很好了……别放在心上。”

    肖尧理智回笼，感觉到脑袋上的大手，无奈地偏了偏头，避开了白驹的手掌。

    这老狗没一点自觉，用人形做出亲近的动作，对他这个半弯不弯的人来说冲击还是有点大。

    “白王……”肖尧哭笑不得地开口，“你长得很好看，不吓人。”

    岂止是好看，简直是耀眼；要不是脸颊上那些妖异的红色斑纹，白驹的模样简直算得上东方版阿波罗，随便拍张照发网上都能直接C位出道。

    肖尧其实也能猜到当初村名们排斥白驹的原因，无非就是他们没见过红头发绿眼睛的邦外人、更别说白驹这种面容深刻又一头白发的年轻人；再加上白驹脸上的红痕瞧着特别像受了炮烙之刑的罪犯，总之无论什么特点，都让没多少见识的村民认为白驹是异类。

    白驹挑了挑眉，收回手。这人类还挺向着自己的。

    但是白老狗还是耿直地对人类小青年的话表示质疑：“我长得好看？那我还把你吓哭了。”

    顿了顿，白驹又有理有据地补充道：“我听了你的心音。” 心音总不会骗狗。

    肖尧努力平心静气，觉得这老狗要么是审美上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受到过什么误导：“白王，白哥，你是为什么会认为自己长得吓人？明明很好看。”

    白驹慢慢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下，才答道：“以前见过我化形的山民都跑了。”

    “他们会愿意给原形的我喂食，也和原形的我亲近，孩童也会和我玩耍，猎户、樵夫甚至会和我一起捕猎。”

    “可是我一化形，他们就不愿意接近我。”白驹其实也有点迷惑，抱臂回忆了一下细节，肯定道：“对……我一化形，他们都不肯让我进屋，还冲我喊妖精。”

    扔石头，砸鸡蛋，还放狗。虽然放出来的狗都夹着尾巴昂嘤嘤嘤嘤地跑了。

    肖尧：……

    对，冲你喊“妖精”，而不是冲你喊“妖怪”。

    喊妖怪是嫌你丑，长得吓人还出来晃悠；喊妖精是觉得你好看又不正经，怕媳妇儿跟你跑了。

    肖尧觉得这话跟白驹解释起来似乎有点困难。

    白驹则抱着手臂看肖尧思索的模样，觉得人类小青年替他操心这件事情还是蛮值得他心情愉悦的。

    白驹于是又一次伸手揉了揉肖尧的脑袋，随意道：“无事……我信你。”

    肖尧并不抵触他的接触，这点白驹还是能看出来的。

    现代的人审美变了，长衫都没人穿，大姑娘也能露胳膊露腿；男孩子也穿俏，女孩子也穿素；街上都找不到几个蓄须的大老爷们；电视里蹦达的白毛紫毛粉毛的年轻人也不少。

    白驹想，说不定现代人真不觉得他吓人。就算走出去真把人类吓到了，那他就找个旮旯变成狗子，自己一叼遛狗绳也能出来活动。

    总之用不着给这个人类小青年什么压力。

    白驹垂下脖颈，轻轻撞了撞人类的额头，笑道：“我就这样跟你出去，你可得带着我点……别哭鼻子了，嗯？”

    肖尧猛地抽了口气。

    随着白驹的动作，蜷曲的发丝拂过面颊，几乎把他困在了白驹的气息包裹之中。

    肖尧内心啊啊啊，脚趾抓了抓地，连忙抬手去推白驹：“白王！”太太太太近了！啊！

    白驹愣了愣神，人类推搡的力道跟挠痒痒似的，他压根没感觉到什么阻力，却还是礼貌性地顺着肖尧的动作微微后退：“怎么了？”

    肖尧根本遮不住从颈根爬上来的薄红，调整了一会儿才抓取出一两个重点：“我没有哭鼻子——我是说白王你不能就这样出门。”

    白驹觉得人类有点嘴硬：“我明明听到你哭了。”

    肖尧：……

    肖尧想起早上含糊过去的话题，不忍直视地抹了把脸，决定跟白大佬科普一下嘤嘤嘤：“那个不能算是哭声，或者说不能完全算哭声。”

    “现代年轻人撒娇或者表示喜爱，也会用这个‘嘤’。”

    白驹支棱着耳朵，敏锐地抓住重点，一颗老狗心忽然有些膨胀：“嗯……撒娇？”

    肖尧一噎，觉得自己该纠正说是因为喜欢白驹的模样才嘤的；可是一想到要对着白驹这张脸说一句“喜欢”吧……他就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撒……撒娇。”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白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雪白的牙尖都露了出来：“好孩子。”

    白老狗膨胀得找不着边了，眯着眼睛笑，伸手一把将人类捞进怀里用力揉脑袋：“乖，以后可以一直对我撒娇……我比你虚长许多年岁，不敢自称父辈，倒可以认你当个兄弟；以后长兄照顾小弟可算是天经地义了。”

    去他的什么临时监护人；白驹被这么一个小少爷一撒娇，整个狗都飘飘然了，要是原形的样子，尾巴能甩到天上去。监护一阵子算什么，他可以监护人类一辈子。

    白老狗骨子里还是很有照顾欲的，不然也不会莫名其妙照顾着一群小弟就当上了妖王，更不会帮着护着村民就成了半个小野神。

    可惜以往的小弟、村民对他尊敬有余而狎昵不足，小童们倒是亲近了，却根本不了解他；白老狗高处不胜寒，做梦都想有个亲弟弟、乖儿子，由他罩着长大，依赖他、崇拜他、喜欢他，又时不时试图挑战他。

    肖尧的出现误打误撞地戳中了白老狗渴望的一切特征……虽然有大半是白驹自己脑补的。

    总之，白驹，白老狗，摇着尾巴把人类圈进了自己的核心范围里，做上了标记，默默认可了某种羁绊。

    白驹满足地搂着人类小青年，结实的手臂完全没有受到肖尧推拒的影响；他侧过头蹭着人类的发心，说话的语气柔和而宠溺：“以后受了委屈要跟哥说，遇上什么困难也别忘了告诉我……等我学会了现代的生活方式，我一定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絮叨了几句，白老狗觉得自己贫瘠的词汇量似乎描摹不出更加幸福美满的场景，于是总结道：“反正以后你有地方撒娇了，不用自己一个人撑着过日子。”

    肖尧慌忙推拒的手僵在了半道上。

    五指扣拢，狠狠地抓住白驹胸前的皮草，白色的软毛从指缝间支棱出来，透着温暖又傻气的味道。

    这老狗说的话竟该死的美好。

    肖尧duang的一下把脑袋砸在白驹的锁骨上，一阵热意直冲眼眶。

    他抽了抽鼻子：“白哥……”

    白驹摇尾巴：“嗯？开心吗？”

    肖尧：“……你衣服太丑了。”

    肖尧在白驹衣服上擦了擦脸：“我带你出去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