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尧尧不想抱。
尧尧快被这老狗撩疯了。
肖尧特别想掐着这白老狗的脖子把他摇醒，告诉他别闻别摸别抱，不然万一把他撩疯了，他就让这只千年单身狗了解一下什么叫狂蜂浪蝶——单数的。
然而肖尧也就是想想。
白老狗经历过现代人所不知道的复杂，却也拥有现代人多数缺失的纯真。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肖尧已经充分地了解到，这老狗就是个实心眼的狗子，他打心底将肖尧当小老弟照看，就根本不会起什么旁的心思，并且天真地以为小老弟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但白驹万万没想到，肖尧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老大哥看。
错失了关键信息的白驹抱着人类小青年好一顿揉搓，终于被肖尧以碍手碍脚打扰做饭为由赶出了厨房。
白老狗一头雾水地被肖尧推出去，站在厨房门口反思了一下狗生，觉得是人类小青年不好意思了。毕竟二十多了还撒娇，哪怕是白老狗自己凑上去顺应民心的，也多少会让人不自在吧。
脑补过度并且心情很好的白老狗根本没有被这一插曲影响到，把一大盘子糖醋排骨吃了个精光，并毫不虚伪地夸奖了肖尧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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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洛城的春天很短暂，四月一过，五月一来，渐渐地就有了些夏天的味道。
白驹在妖管局已经待了四十来天，学习目标也渐渐从理数化转移向了语文历史外语政治。
在理科上未曾遇到多少困难的白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在文科上折戟，古诗词背诵永远可以从唐诗串到宋词，历史人物关系永远可以将大禹和嫦娥拉郎配。
白驹是个文科黑洞。
学了三十多天理科，白驹精神抖擞并且大有学无止境的意思在；然而转战文科一星期的白驹，却肉眼可见地蔫吧了起来。
字都认得，但是连起来的意思他怎么就死活弄不明白呢。
白驹开始真情实感地认为人间不好混了，但是没有人听他分享这个充满了沧桑的想法。
事情是这样的。约莫十来天前开始，肖尧回来就越来越晚，公务也不带回家做了，而是留在外头解决完了再回来。白老狗几乎成了留守狗子，他倒是也想跟肖尧多聊聊天，可是日复一日地见到自家小监护人满身疲惫地回家，他都不忍心再去打扰肖尧休息，往往都是催着他去洗漱和睡觉，连晚饭都不舍得让人做，自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点外卖……虽然最后还得麻烦管家妖精送一趟。
白驹的心情有点低落。
他不知道肖尧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疏远来得太突然，他虽然有点迟钝，却也不是完全意识不到这里面的刻意……可能毕竟是人妖殊途吧，或许是国家不允许他这么个顶尖术士对一个妖物过于亲近。
白驹试图说服自己，却还是有点茫然无措。
人类小青年爱撒娇，又心软；给他请家教、添置东西、做饭……无论哪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单纯执行任务的人会做的事。
肖尧是待他好的。白驹明确地知道这一点。
小孩子总是容易闹别扭的，等这一阵别扭劲儿过了，说不定就……就好了。
白驹被文科知识磨得彻底没了脾气，瘫在沙发上想七想八了快一个小时，才关了电脑。一看时间，不过是下午三点多，距离肖尧回家还早。
想了想最近暗无天日的学习生活，白老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自己遛自己。
妖管局后山的别墅区，每一栋都住着不同的妖物，全都是现代比较强大、或者社会影响力较大的妖。但是公馆的编号却不是按照一栋别墅一个馆的；有的别墅里住了两个以上的妖，就会有对应数目的馆号；妖管局的这些别墅也毕竟不是普通建筑，里头有不少空间折叠的机关在，如果要启动公馆，每一栋别墅里的实际使用空间都足够那些较大体型的妖物自如活动。
白驹在肖尧的公馆里住了一个多月，自然也是知道这些机关的，却没有见肖尧启用过，恐怕是因为启动公馆需要大量的法力支撑。不过，这并不影响白驹对现代社会人类的建设能力发表感慨。
走在后山的别墅区蜿蜒的小路上，白驹绕开了妖物聚居的那些别墅，尽量挑着没人的地方溜达。倒不是白驹不愿意给小妖怪见到原形 ，而是妖管局在聘用他的时候就提到过，在最开始的考察期内，他不能单独与小妖怪见面，必须要有肖尧陪同。
虽然这个规定在实际操作上可浮动性很大，但是为了避嫌，白驹也得自觉一点。
一个人散步很没意思。
白驹自己踢踢踏踏地转悠了十几分钟就没了耐心，勉强又晒了会儿太阳，在四点左右便又回到了一号馆。
左右没什么事，又不想学习，又不想睡觉；手机游戏之类的东西对于白老狗来说根本毫无吸引力。
白驹摩挲着手机屏幕，解锁又关上，看着通讯录里孤零零的一个号码，叹了口气。
他家小监护人什么时候才能拧巴回来啊。
毫无头绪的白驹瘫在沙发上，划拉了一会儿手机屏，脑子里灵光一闪，吧嗒吧嗒地打字搜起了菜谱。
他家小监护人说过，行走人世间，要多一些烟火气。
现在肖尧没空做饭，他是不是应该下厨房做点东西，给半夜回家的小监护人送送温暖？
白驹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对了。
说不定，他家小监护人就是因为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照顾他饮食起居而生闷气。
白老狗利用电子产品上了这么久的课，现在在搜索菜谱这种事情上相当熟练。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白驹搜罗了不少家常菜谱，心满意足地保存到脑子里，然后把手机往边上一丢，自己瘫着思考，第一次下厨，应该做什么吃的。
切菜、控火都可以用法术来解决，白驹倒是不担心自己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顶多就是没肖尧做的那么好吃罢了……可是人类的厨具也要学会使，白驹有些犹豫。
用术法吧，似乎少了很多烹饪的乐趣；不用术法吧，他又对自己的厨艺很没信心。
白驹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慎重地决定，煮个粥。
煮粥好，喝粥养胃，肖尧深夜回来喝了就能睡……万一凉了，砂锅粥也很方便再热。
砂锅，白米，姜丝，肉末，皮蛋……加点麻油和胡椒。
或许可以再加点菌菇。
白驹扒开冰箱门，小心翼翼地甄别着食材和用量，一会儿觉得似乎多了，一会儿又觉得好像少拿了。还有调味料。少许是怎么个少许……
做饭似乎比想象的要难。
白驹调动起自己对“下厨”浅薄的记忆，觉得脑子里翻滚的不是焦黑的烤鱼就是又老又柴的烤肉。
记住了菜谱似乎也没多少作用。
人类的厨具也还是不怎么会使。
白驹：“……”
白驹决定放过自己。
十几分钟后，白驹抱着手臂站在厨房门边上，看着厨房里跳来跳去的几个白毛小人正按部就班地处理食材，暗自有些嫌弃。
这样下厨还真狼狈……半点没有肖尧下厨好看。
好在砂锅粥的做法确实不难，白驹很快就将那些白毛小人收回来，自己看着砂锅底下的火，等粥慢慢熬好。
管家妖精悉心挑选、送到各个公馆的食材，质量上自然是没得说的。
菌菇、肉类、皮蛋、葱姜的鲜香裹着清爽又缠绵的米香，从砂锅盖的蒸汽孔跑出来的时候，白驹一颗老狗心终于缓缓淡定了下来。
不仅淡定了，还有点膨胀了。
真厉害，会煮粥了。有必要好好跟小监护人说一说，让他崇拜一下自己。
白老狗转眼就把肖尧的手艺忘到了脑后，也不想想一个居家全能的人类精英，怎么可能因为白老狗煮了粥就崇拜他？
可惜白老狗的乖孩子滤镜太厚，光想象着他家小监护人崇拜的眼神，他就忍不住狂甩尾巴。
掐着时间关了火，白驹取了个勺子，小心地舀了一点粥，尝了尝。
味道还不错——
“！”白驹还没开始自得，忽然感到心里一个突突，后背止不住地开始发寒……
这预感——糟糕！肖尧出事了！
当啷一声脆响，勺子掉落在光滑的瓷砖上，抹开一团粥渍。
厨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
肖尧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抽空跟进过两天要直播的节目，竟然就能遇上这个算不上意外的意外。
就在白老狗刚来时肖尧带他去逛的那个商场，中央露天广场的周围全是广告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红狐狸邱子燃的宣传照。
近期，为了给两天后全网直播的《华夏新一代》音乐人巡演开幕式造势，那张宣传照被换成了集体宣传海报；邱子燃的乐坛地位相当高，虽然比不上镇场子的几个前辈，他在宣传照里的位置也相当靠近中央，算上来应该是顺位第三；并且也是那三个明星妖中唯一一个够资格登上这张宣传海报的人。
这种宣传对于邱子燃来说，无疑是提高和稳固他乐坛地位的机会，邱子燃自己相当重视和知足；然而整个宣传照的C位，却偏偏放的是一个古板的老牌音乐人林祁，常年以邱子燃的脸来质疑他的音乐实力。
这张海报就引起了许多孜然粉的不满。
这天，有几个冲动的粉丝就跑到了商场，摸上了天台，其中一个绑着安全绳的女生顺着天台爬到了布置海报的广告牌上，试图将海报拆下来。白天的商场，这行为过于醒目，引发了商场众人的围观，保安已经聚集，也有人报了警；然而由于事发突然，消防队尚未赶到。
肖尧当时就在附近约了几个负责人谈注意事项，刚谈完就听说商场有骚乱，怕出事故，便往露天广场赶了过去。
异变发生得太突然，那个站在广告牌架上的女生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往下掉；而她身上绑的安全绳根本不是专用装备，也不够结实，猛的一坠之下倏然崩裂——与此同时，她落脚的那个广告牌也毫无征兆地断裂。
广告牌下聚集了太多人，而半空中还有一个。
刚刚赶到现场的肖尧完全没有犹豫的和思考的时间，他只能冲到广告牌的落点中心，打出一圈符纸排开围观的众人、抵挡上方坠下的广告牌；下一瞬，符纸燃尽，他又二度出手，在坠楼的女生下方卷起狂风——
他没有第三次出手的机会。
之前的符纸力量并不强，能迅速推开周围的人，却没法把广告牌彻底掀开。这个广告牌势必会砸到他自己身上，哪怕过程中有缓冲，他也必然会受伤。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周遭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白色的皮草猛地压在他脸上，后颈也按上了一个有力的手掌。
肖尧的视线刚好掠过来者的肩，他看着周边泛着蓝光的、时间静止般的场景，茫然地眨了眨眼。
真的假的？
肖尧吸了口气……
满鼻子的皮蛋瘦肉粥味儿。
粥味儿的白老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怀里小青年的后背：“乖，乖，没事了，不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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