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五月的洛城染上了初夏的味道，白驹那身皮草看上去实在是太突兀，两人在广场边缘活动的那一小会儿，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白老狗表示委屈，最后被肖尧拉进卫生间，至少把衣服化成了白T和牛仔裤；就是白老狗的化形业务水平依旧没有见长，两只脚丫子还是光着的。
坐在广场边缘的凳子上晃着脚，白驹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打电话的肖尧，觉得自家小监护人似乎还是有点心事。
最近都没有听尧尧的心音。
白驹蜷了蜷脚趾，有点犹豫。
实话说，他有点想听听……但是，白驹总觉得无缘无故贸然听人心音怪不礼貌的；之前听过几回，虽然不是重要内容，但也够冒犯的了。
更何况，肖尧若是不能把心结与他当面解开，那他就算听了心音了解问题，也会留下新的疙瘩。
似乎是个死循环。
白老狗把腿盘起来，手肘支着膝盖，单手托腮叹了口气。
要是小监护人能够向他许愿就好了。
许愿好啊，许愿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听心音，还能给小监护人实现愿望，小监护人开心，他也开心，一举多得啊。
另一头，肖尧挂断电话，接收了特勤小队队长瞿朗发过来的几条信息，便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
抬起头望向白驹的方向，肖尧不禁顿了顿。
白老狗又在盯着他看。
肖尧有些心虚。
对比一下他自己的那些念头，他都不好意思面对白老狗过于单纯和直接的眼神。
眼下还是以解决事情为要。
肖尧稳住自己，迈步走到了白驹身边：“白哥，特勤小队那边说大约半小时后过来。”
白驹点了点头，屁股往边上挪挪，给肖尧腾出坐的地方：“现在我们就等在这儿吗？”
肖尧坐下来，靠着椅背，放松了一些：“嗯……等特勤队来了再说。咱们现在是整个现场的唯二目击证人，其他人的记忆都被篡改过，已经失去了参考价值。按理说，这种状况下我们俩是要被控制起来的，篡改记忆本来就是主观性过强的限制手段，未经批准擅自使用属于违规操作。尤其是你还是个妖王，而且是个考察期都没过的妖王……”
顿了顿，肖尧无奈地道：“而我身为监护人，第一时间配合你行动，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纵容和包庇嫌疑，可能要吃点儿处分。不过，念在咱们是以救人为目的的前提下行动，并且现场损失也是显而易见地被减到了最小，这次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白驹的心情有些失落。
他知道自己下山是要接受考察，但是不知道人类的戒心这么重，甚至连妖管局局长肖尧都不能得到这个体系充分的信任。
白老狗挺为自家小监护人鸣不平的：“要是不这么干……你就会受伤，哪怕其他人都救下来了，商场也会因为广告牌断裂而承受无缘无故的损失，这不公平。”
而且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平息骚乱，最后还不是得花力气去隐瞒和篡改一部分人的记忆……搞不好还会因此打草惊蛇，把幕后的人给惊动了不说，还可能导致被支使的那几个女孩子丧命。
肖尧闻言微微一笑，忽然就胆大包天地伸手揉了揉白驹的头发：“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再不济，他们还能打得过你不成。”
白驹被脑袋上的触感弄得愣了愣，微微侧头看着肖尧含笑的眉眼，茫然道：“……啊，也对。”
乖乖，小监护人可真依赖他。小监护人相当信任他。小监护人怎么这么可爱。
满脑袋崽崽超乖的白老狗别的方面没自信，对打架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且不提他身为妖王的战斗力如何，至少还有许多山神手段他是可以用的，就算躺倒任宰，一身功德都够他抵掉几条命了。
肖尧可不知道他家白老狗这么好欺负，他这一天天奔波下来，本来就比较疲累；这回遇到突发事件虽说有惊无险，却也毕竟紧张了一下子，这会儿坐下来，照着西斜的太阳，就有点犯困了。
还要等瞿朗过来。
勉强打起精神，肖尧便同白驹提前介绍道：“白哥，一会儿特勤小队队长会亲自过来……名叫瞿朗，称呼他为瞿队就行。瞿朗是我发小，我俩关系还不错；对他不用太戒备，公事公办就行，办完公事再揍他一顿也行。”
白驹失笑：“看样子这种事你没少做。”
肖尧懒洋洋地扯扯嘴角：“你见过他就知道了，这人欠揍。”
白驹想了想，觉得大概不是瞿朗欠揍，而是他家小监护人和这个瞿朗的关系确实不错。
他们犬妖其实也这样，关系好的见面互相啃半天都不会咬破一点皮，关系不好的一口下去就见血，多打几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的什么欠不欠揍啊。
正想跟肖尧探讨几句别的，白驹一转头却看到肖尧已经眯起了眼睛，便干脆收住了话题，抬手摘了他的眼镜，道：“累的话先歇会儿。”
肖尧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被白驹摘过十好几回眼镜了，甚至被封过两三次阴阳眼，对他的动作也没有抗拒，只是略微不习惯地眨了眨眼，顺着白驹的动作抬头，视线落在白驹脸上，觉得距离有点近。
近得能够看清白驹浓密的睫毛上跳动的橘色阳光。
白驹显然不知道自己温和垂眸的模样有多吸引人，他把肖尧的眼镜别在自己领口，然后伸过手揽着肖尧的头往自己肩上按：“靠着眯会儿，人到了我叫你。”
肖尧闭上眼睛，主动地侧过脸，挨上白驹的肩膀时偷偷深呼吸。
白驹身上还有点皮蛋瘦肉粥的气味残留，五感灵敏的肖尧闭着眼打趣他：“今天怎么想起来吃粥了？我都闻到味儿了。”
白驹一愣，忽然想起来被自己晾在厨房里的那一锅粥，觉得是个邀功的好机会：“我自己试着煮的，想等你回去一起喝。”
肖尧：“……”
他没想到随口一句话会引出来这么一个甜蜜炸|弹。
偏偏白老狗还在不遗余力地邀功：“在网上找的菜谱，其他的东西都太难了，煮粥简单点……我做的肯定没你下厨做的好吃，也不至于太难吃就是了。喝粥养胃，你晚上回来喝点也没负担……以后我熟悉了能学会更多，你忙这么多事还要给我做饭，太累了。”
肖尧觉得白驹煲粥的功力太强，絮絮叨叨没头没尾的几句话，把他心里的感动和心动都煲成了一锅粥，又暖又甜，热气腾腾的还熏人眼。
还好白老狗没有其他杂念。
肖尧抓了抓白驹的衣摆，放松自己靠在他肩头，低声道：“嗯……回去一起喝粥。不过以后做饭还是我来吧，我嘴刁。”
屁，小时候在山上吃过生蛇的人，能嘴刁到哪里去。
只不过是想做饭给这老狗吃罢了。
白驹才不知道肖尧在想什么，听他这么说，也只是好脾气好心情地笑笑：“嗯，也好，换我学做菜指不定要弄坏你几套厨具。”
他家小监护人不闹脾气就行。
·
瞿朗开着车穿过下班高峰的街道，被堵得实在没脾气，整整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商场。
要不是这回当事人是肖尧，他都不放心拖这么长时间再到现场。
瞿朗按着肖尧回他的信息找到了两人的位置，正打算迈步过去的时候，却被不远处的景象震了震。
他那个自带冷气的发小，正放松地靠在一人肩头打瞌睡；而被靠着的那个浑身白得反光的人则虚虚地揽着肖尧，象牙白的手掌覆在肖尧耳朵上，五指穿插在黑色的碎发间，莫名的温柔体贴。
仿佛隔绝了这一整个世界的喧嚣，无论在哪里都能挡出一片安宁。
瞿朗嘴角的笑都僵了。
娘亲啊，就这样子的……他家发小能受得了？
普通人离肖尧这么近早都该被揍踏实了。
这个妖王却对着肖尧搂搂抱抱，是不是仗着自己是个毛绒绒？！
瞿朗没能想太多，他的视线刚在白驹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被白驹逮了个正着。
白驹的视线穿过小半个广场，准确地捕捉到了瞿朗的视线，略微确认了一下，便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低沉的嗓音便直直传入了瞿朗的脑海：“瞿队是吗？你过来吧。”
瞿朗心里一个突突，总觉得这个妖王的能力不一般。
微微点头应了，他便迈开步子朝两人走了过去。
白驹同瞿朗传完话，便松开了捂在肖尧耳畔的手，轻轻拨了拨他眼尾的碎发，低声唤他：“尧尧……尧尧，醒醒，瞿朗来了。”
肖尧听到白驹的声音，下意识地避了避，把脸埋向白驹的颈窝；隔了一小会儿才清醒过来。
略微茫然地坐起身，肖尧看着四五米远处表情僵硬的发小，后知后觉地揉了揉睡出压痕的脸颊，抬手看时间。
他居然还真睡着了……还睡了整整半个小时。
瞿朗见肖尧清醒，走到跟前伸出手来，似笑非笑地开口：“肖局，日子过得蛮舒服？”被勾得没了半点戒心，要是被这男妖精吸干了精气，看他怎么办。
肖尧察觉到瞿朗对白驹隐约的敌意，敷衍地同他握了握手，没有接茬：“联系过特勤总局了？”
瞿朗收了表情，对白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接话道：“总局知道了。按你提供的说法，那三个小姑娘疑似受到催眠，总局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广告牌的裂痕也是人为制造的，你说上面没有煞气，也不似鬼怪作祟，这一点可能需要再核实一下，至少得找到直接动手的人……这方面你放心，我的侧写还是过关的。”
顿了顿，瞿朗的视线移到白驹脸上，语气也稍稍严肃了些：“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白王。”
“总局差不多能推断出来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白王有功，这一点不可否认；只是对于白王的威胁性，总局的建议是，重新评估。”
肖尧听着，从白驹领口把自己的眼镜取回来，见瞿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知道总局的话已经传完了：“行，公事公办结束。你说说，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瞿朗看了看似乎很镇定的发小，又看了看老老实实的白驹，咧开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容：“这个啊，我觉得可简单了吧。白王救人心切，一不小心透支了法力，这会儿已经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我来见你的时候，白王已经在你怀里昏倒啦。”
肖尧：“……”
果然还是揍一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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