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正中央放着一盆鱼,那盆的大小也就和脸盆差不多。
雪白的鱼肉,入口即化。鲜香的鱼汤,喝一口就回味无穷,一分钟前江晚还觉得自己可以喝两碗。
可现在,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盆鱼,思考的只是自己吃完这盆鱼,出事的人会不会变成自己。
她就不信了,新婚夜的情况是属于不可抗力,她被逼着不得不做下选择。
但今天的情况属于可抗力,她只要让钟离昭不碰那盆鱼,他就一定不会死。
思考间,魏砚已经给钟离昭盛了一碗鱼汤,里面还有两块鱼肉。钟离昭拿着筷子,夹住了那块鱼肉......
“殿下,我想要喝你这碗鱼汤。”一只纤纤素手拿起了那只碗。
钟离昭扭头,看向江晚的目光带着探究。
江晚面不改色地用筷子拨下他筷子上的那块鱼肉,将碗端到自己面前,拿起汤勺低头喝汤。
“这是做什么?”他放下筷子,挑了挑眉。
“我觉得殿下碗里的鱼汤更好喝。”她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鱼汤,不敢抬头,小声地说道。
“晚晚,不可在殿下面前无礼!”江父蹙眉呵斥道,小心翼翼地打量钟离昭的神色,唯恐他生气,然后拂袖离去。
但钟离昭看样子却没生气,也没有训斥江晚的意思。
“奴才为您再盛一碗汤。”魏砚见此,连忙重新拿了一个碗,想要为她盛鱼汤。
江晚正在喝汤的动作一顿,拿起筷子在盆里夹了一块鱼肉,缩着低头继续吃。
大家用膳都是用公筷,但被江晚用自己的筷子一搅,这下别人都别想喝那盆鱼汤了。
并且据江晚观察,钟离昭似乎有些洁癖,并不喜欢动别人碰过的饭菜。
江父脸皮臊的慌,“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在殿下面前竟然如此不知礼数,真是三岁小儿都比你懂事。”说罢又向钟离昭告罪,“殿下恕罪,是下官教女无方。”
“王妃喜欢,便让她多吃点。”钟离昭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江晚,眸子眯了起来。
江晚一直没敢看他,但身上的视线灼热,就知道他还在看自己。
“魏砚,给本王盛一碗鸡汤。”
“是。”魏砚好奇地看了一眼江晚,心道王妃行事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江晚舒了一口气,他既然不喝鱼汤了,那应该就不会被鱼刺卡到,也就不会出事了吧。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江晚的心凉了一截。
抬起眸子,她发现眼前面板上的那段字发生了变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兮。你正在和江家人一起用膳,品尝碗里鱼汤的美味,坐在你旁边的丈夫突然痛苦呻.吟,你连忙放下碗筷查看。
你发现,他被一根鸡骨头卡住了。
你想办法救他,却发现他呻.吟声渐小,突然没有了呼吸!
皇帝震怒,下令赐你白绫让你为丈夫殉葬。
为了自救,你选择:1握住丈夫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殿下,我钦慕你已久,请一定一定要叫我给你生猴子。”
2吃掉饭桌上所有的饭菜,让你的丈夫无饭可吃。]
江晚握住手里的汤勺,憋了好半天,险些嘴里蹦出脏字。她欲哭无泪地扭头,看着钟离昭面前的那碗鸡汤,怀疑她要是再抢过来,他就真的要忍不住怒火了。
老天爷,这个炮灰自救系统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非要逼迫她做一些奇奇怪怪,羞耻的事情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的话,她怕是该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况且她和钟离昭本就不熟悉,贸然地说这话,他会把自己当成色狼的吧!
江晚幽怨地看着钟离昭碗里的那块鸡块,忍住心中的羞耻,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反正偷亲都被抓住了,还在乎一句话吗?
呜呜呜,可是真的好羞耻啊。
什么叫我心悦你已久,请一定一定要叫我给你生猴子啊,好奇怪。
江晚脸蛋一点一点地烧了起来,最后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钟离昭忽然扭头,好奇道:“你怎么了?”
江晚一顿,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他说:“殿下,我有事想与你说。”
“何事?”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了碗里的那块鸡块,正欲送到口中。
这叫原本还在犹豫的江晚,瞬间做了决定,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忍着羞耻,当做周围的目光不存在,含情脉脉地看着钟离昭,然后凑到他耳畔,闭上眼睛小声道:“殿下我钦慕你已久请一定一定要叫我给你生猴子!”
为了防止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口,她不带停顿,一口气说完。
说完这句话,她就飞快地放开他的手,拿起手中的筷子,低下头假装吃饭。
都别理她,就当她死了吧!江晚心中流下两条宽宽的泪水,连脖子都染上了羞意。
假装没有察觉钟离昭探究的视线,她像只缩进龟壳里的乌龟一样,对外界一切都不做反应。
半响之后,她听到钟离昭冷哼了一声。
江晚身子一僵,头恨不得埋到碗里面。
至于江家人,她已经无暇去顾忌他们的看法了。
*
用过午膳,钟离昭和江晚便起身告辞了,江父欲要多留,便被魏砚以王爷身子虚弱,不宜在外待太久的理由拒绝了。
江父便也不敢再留,只好对江晚道:“晚晚你若是无事,便常回来坐坐,看看我和你母亲。”
江晚胡乱地点了点头,都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但江父反而很满意,因为她没有忤逆自己。
从江府出来,江晚立在马车前踌躇许久,一直不敢上马车。
刚才用午膳时的尴尬,她还没有缓解过来,怎么敢与钟离昭独处。
万一他要是问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她该怎么解释?
江晚脸色变了又变,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车厢中传来了钟离昭的声音,里面好像裹着冰碴子,“还不进来?”
江晚:“......”
好吧,看来她是很难逃脱这一劫了。
她提着裙子上了马车,撩开帘子看了他一眼,微微顿住,便放下了提起的裙子,弯腰坐到马车门口,离钟离昭最远的距离。
钟离昭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上,面色有些苍白,唇色淡淡,模样有些吓人。
“殿下。”她冲他讨好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就在此刻,她忽然听到他冷笑了一声。
江晚下意识抬头,便见他唇角泛着冷意,往车厢后面一靠,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薄唇轻启,“谁教你的那些话?”
江晚:“......”
该来的过来会来,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钟离昭,小声道:“没谁教。”
她倒是想将系统供出来,但是他会信吗?
“没谁教?”马车里的气氛冷凝,江晚缩着脖子,不敢动一下。
“是。”
过了一会儿,钟离昭忽然弯腰捡起那本《浮华录》,随手翻了起来。
“罗袜高挑,金钗斜坠,杨柳腰脉脉春浓。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十分好听。但是在读这暧昧撩人的片段时,仿佛声线也染上了一层暧昧。
江晚的脸蛋瞬间烧了起来,比刚才更甚。
这......这话本里怎么有这么露骨的桥段?她恨不得立即昏过去,也不要在这里当众处刑。
江晚眼神躲躲闪闪,一句话也不敢说。
“净知道看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钟离昭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她头顶便一痛,一本书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江晚接住书,慢吞吞地将手中书竖了起来,挡住了她欲要滴血的脸颊。
“我.....我错了。”她认错道。
但......但可能还有下次。
谁叫她绑了一个炮灰自救系统?
钟离昭不悦道:“回去将清心咒抄上十遍。”
清心咒是道家典籍,能使人静心凝神。江晚苦着脸应下,周身的气息都丧了许多。
真是倒霉,她明明是为了救他,却还要抄书,她好难。
“王妃还知道脸红。”他瞥了她一眼。
“是马车里太热了。”她拿手背贴了贴脸颊,试图狡辩。
钟离昭没说话,只不过眼神里没有半点相信的意思。
并且他还忽然撩开车帘,任由冷冷的风往马车里灌进来。
江晚:“......”
今日天气阴冷,风很大,风刚好往她脸上直拍,吹乱了她的头发。
至于钟离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里一点也吹不到风。
江晚没敢说话,委屈巴巴地往角落挪了挪。
安静如鸡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二人回到王府,江晚低着头下了车,小跑着进了王府,一句话也说。
魏砚将钟离昭扶下马车,好奇地问道:“殿下,王妃这是怎么了?”
明明在江家用午膳时,俩人还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没错,在众人眼里,他俩不仅拉了小手,吃饭的时候还黏黏糊糊的,不忘说悄悄话。
钟离昭抬抬眼皮,看了一眼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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