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静静看着前方深陷进沙发里蜷着腿,脊梁微弯喝着酒的少年,心底不真切想道——时间差不多是两人分手半个月左右了吧。
他和张天鑫算发小,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联系那是很铁,张天鑫和苏柯文在一起的时候没少一起吃饭和玩,他俩感情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其实说实话,在他们圈子里,感情都是虚的。渣男一抓一大把,不是说不信爱情,就是有钱,真的很多事都手到擒来。
可能也只是没在最轻狂的少年时代遇到对上眼的人。
但他们都没想到张天鑫遇上了,还爱的死心塌地。
记得他们第一次见苏柯文,对方懒洋洋叼着烟杆打招呼,长得太出彩了,甚至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而且比他们都会玩。
某晚组了牌局,一晚上除了苏柯文另外三家输,而对面苏柯文就叼着烟让坐在他旁边的张天鑫数钱。
当时苏柯文怎么说的,说攒点老婆本,以后好把张天鑫娶回去。他们看向张天鑫,笑得克制。
他们是接触久了,也感知最深。
两人感情多好啊。
可是他们还是分手了。
楚天看着昔日张扬骄傲,此刻丧失某种生机的朋友,脑海想到那一晚——
他们几个熟人一起喝酒,那时候张天鑫和苏柯文分手没两天,整个人萎靡不振,一直抽烟喝酒。
那晚他一个人喝了差不多四五件酒,旁人劝他也不听。到最后饶是张天鑫酒量再好,也喝的瘫在沙发里。
而喝上头了,张天鑫给苏柯文打了几通电话。
第一道电话苏柯文接了。
“喂。”
醉酒之后张天鑫听到苏柯文声音立马哭得像个孩子,说话声里饱含委屈和痛苦。他说:
“柯文,我好想你。”
当时手机是免提。
对面隔着屏幕带些不真切的声音传来,却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
“嗯。”
张天鑫胸膛不停起伏,他哽咽着继续祈求着。
“我们别分手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我会变得更好,对不起…”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第一次相遇,你问我有意思吗笑得,而我在哭着问你为什么要离开。”
张天鑫说了很多很多,几乎是把所有的卑微柔情都小心翼翼地摆在苏柯文面前。
结果呢。
结果苏柯文只回了一句话。
“但是鑫哥,我们已经分手了。”
任谁都知道张天鑫在听到那句话,特别是手机挂断之后,他的眼睛红的宛如滴血,哭得浑身颤抖。
他不死心,又打一次,可是这一次只有系统忙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们这些个耍得好都谁不知道张天鑫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可是那晚喝到最后张天鑫直接哭了。
他手臂身上每一处关节都纹着苏柯文的名字。青黑色字符成为桎梏张天鑫最紧的锁链。
手机从手里跌落,张天鑫捂着脸,晶莹和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指缝间泄露。
一米八几的少年蜷缩在沙发里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楚天看不过眼了,无名之火冒的旺盛,谁能见昔日天之骄子的朋友遇到爱情挫折变成这样。
他冲上前将人摇了几下,想叫人摇清醒。
他怒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他有那么好吗?他要是喜欢你、在乎你,会看到你哭这么痛苦还无动于衷吗?!你醒醒吧,他不爱你!”
张天鑫没做任何挣扎,刚刚的哀求哭喊仿佛抽掉他全部力气,此刻剩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生机的空壳。
眉目敛下,他眼角挂着泪,胸膛还在起伏。
楚云于心不忍,但还是狠下心来又说了一次:“他根本不爱你!”
可是当听到这句话,突然张天鑫有了反应。他抬头,那双通红的眼定定地注视他,唇紧紧抿住,看得出他咬紧了牙关。
过了良久,他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神情带着不可名状的偏执。
他嗓音喑哑:
“你说他不爱我,我不信。”
挣脱了楚天的手,张天鑫自己摇摇晃晃站直,颤巍巍地掏出烟,那一根点上。等点燃之后,他才脱力般跌倒在沙发上。
骨节分明的食指中指夹着烟杆不停颤抖,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
灰白烟雾喷洒。
“放暑假,我和他去旅游。”
张天鑫低头,耸了一下鼻,又吸了一口烟。似乎眼比刚刚更红了。
“在一个小地方停宿,当地一伙抢劫的看到我俩是旅游的外地人,身上带了点现金,就在我们外出都时候堵了我们。”
“就那几个,我能全打趴下。可是我没想到,我转过身后,他们有一个带了刀,突然就捅过来……”
楚云看见张天鑫唇抖了抖,心咯噔瞳孔微缩。
“拿刀子是向我的……但是他却挡在我身后。”
终于忍不住了,两只手捂上脸。夹着的烟静静燃烧。
张天鑫哽咽着念地极轻:“他倒在地上,倒在血泊里……当时上救护车,他疼得脸色惨白,还是拉着我说,他一定是很爱很爱我,才会连命都不要。”
“当时我心里就发誓,这一辈子就是他了。我要对他好,拿命去爱他。”
四周光线昏暗,所有听见少年发言的人沉默。
这句“拿命去爱他”,即便张天鑫胸膛不停起伏,眼眶通红狼狈到极点,也说的铿锵有力。
——“他能挡在我身后。”
“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凑到我耳边说他爱我。”
楚天不知道怎么述说内心的感觉,张天鑫捂住脸的手放下。
那双黝黑的眼眸执拗又偏执地与他对视。似乎在证明什么。
向别人,也向自己。
“你说他不爱我,我不信。”
*
如果爱情就是这样,那太痛苦了。
楚云心想。
他看着此时喝酒的张天鑫。对方没了前几日的歇斯底里,眼里沉静宛如一潭死水。
今天是张天鑫生日。往些年总是热闹非凡,包场子玩。可今年,的确包了场子,但来的是耍的好的哥几个。
冷清的厉害。
酒局结束很快,气氛过于压抑,加上寿星一言不发的状态,现在只不过是十二点,他们就说散了。
走到门外,风太大了。哥几个看今天张天鑫喝得多,担心张天鑫喝醉酒的人想搀扶人回去,可张天鑫就像没事人一样,抽着烟,身后夹克外套被风吹拂猎猎。
这件夹克,恍惚楚云想到,苏柯文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对吧。
可谁又想两人现在分手了。
“那阿鑫,我先送你回去。”楚云拿出车钥匙。
张天鑫摇头:“不用,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张天鑫表现的太正常了,楚云没有多说,打声招呼就走了。
其他人也散了。
这是午夜的时刻。
街上除了烧烤店和24小时营业超市关的都差不多了。夜风卷杂草堆和垃圾,一片萧瑟。
张天鑫头在肩上蹭了一下。冷俊深邃的眉眼沉暗似夜幕,他目视前方走在无人街头。
没有选择开车回家。
今晚确乎是醉了,风吹得他脑袋昏昏涨涨,但这种痛苦感格外令他清醒。
他不想回家。一回家,看到那些痕迹,甚至呼吸中都残留令他崩溃的关于苏柯文的痕迹。
张天鑫自嘲地笑了,他将烟弹开。星火四溅似转瞬即逝的烟火。
蒙着昏黄灯光的水泥地面他的影子与他同行。渐行渐远,没有一个行人了。
他来到废弃铁桥上,这里没有灯,只有远处倒影河畔的霓虹增添他的斑驳光亮。
视线向下。
河水翻涌。
张天鑫直直注视了河面很久,平日凌厉眉眼充斥怠倦和说不清的晦涩。
风吹拂他的衣角。他脑海浮现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苏柯文躺在飞速移动的病床上,气息微弱对他说:
“我不想死啊,鑫哥。”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那现在为什么能轻易说放手呢?
张天鑫眼眶又发热,但他确实哭不出来。
早就在这半个月里,他似乎要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光。
眼睛干涩要命。
脑袋也昏昏沉沉。
他看着漆黑的河水,耳畔还有浪声,心沉重的跳动。
——不如我把命给你吧。
突然一道手机振动声音,张天鑫眉眼恹恹拿起,当看清信息时。死寂眼眸深处,什么被点燃,愈发光亮。
像久旱者逢甘露,黑暗里挣扎的人遇到触手可及的光芒。
[宝贝:生日快乐!]
张天鑫手指颤巍巍地放在输入法上,神色慌张回复着什么。
当他回复一个[嗯]字后,突兀失神。
会不会很冷漠……种种思绪像茧一样困住他,随那句话一起,想一寸寸撕裂他仅剩的冷静。
——[宝贝:这么冷漠的吗?#微笑]
以往只要是苏柯文生气,总是会发经典表情包里的#微笑,张天鑫心头蓦地慌起来。
[抱歉。]
[宝贝:我想给你说件事。]
张天鑫默了会,确乎手指连通心尖在颤抖。
他回复[你说。]
[宝贝:我们复合吧:)]
*
当楚云在朋友圈刷到张天鑫发的和苏柯文在一起的合照时,愣了足足六七秒,他唯一想法就是。
张天鑫又栽了。
说实话,他宁愿张天鑫痛苦一段时间,就把人忘掉,也不想他继续扎根在苏柯文这个深渊里。
太恐怖了。
被完全主导感情,不对等到极点,卑微的要命。
但是那能怎么办呢?
他了解张天鑫,张天鑫决定的事情,绝对会固执坚持到底。
即便他暴力肆意,像凶恶的野兽。可是野兽的心很小。
张天鑫说过:
“我不爱的人我连敷衍说话都不想,我爱的人即便他什么样子我也爱。”
所以才在感情方面与他们不同。
希望他们好好的吧。
楚云叹口气,在朋友圈里评论一句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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