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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小筠的世界里, 舅舅就像《电锯惊魂》里的竖锯一样, 是一个城府颇深、作恶多端的变态杀人狂。
或者是《仙剑奇侠传》中的魔界至尊。
总而言之, 都是恐怖又邪恶反派角色。
而最近的舅舅,恐怖程度好像又翻了好几倍。
仅仅因为在书架上看到一点灰就换掉了一个家政,在公司开会也因为下属的数据算错而发了飙,针对外甥的数学测验分数更是——不对, 最反常的地方就在这里。
最近舅舅不关心他的学校生活了。
而且听人提起来也总是一脸“再说就杀了你”的样子。
大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这对于身为小学生的秦小筠来说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不过,最近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这件事。因为更让人头疼的事正在发生。
他的妈妈回来了。
陈遥回国那天是工作日。
当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一一总部的办公室, 正面遇见她的每个人都欠身向她问好,直到抵达她最后的目的地,陈邈站在办公桌旁,抱着手臂照例没好气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啊,”陈遥摘下墨镜,勾着唇角回礼,“我的好弟弟。”
陈遥一回来就遇上了秦小筠的家长会。
“你觉得我穿哪条裙子去好?”一回来就霸占弟弟住处的陈遥拎着两条当季新款走出来问。
陈邈正在处理工作,头也不抬地回答:“去什么?”
“家长会啊!”说着, 陈遥坐到沙发上说,“你能不能把这间房子让给我?爸太偏心了, 这里的房产我要了那么久他都不给。你倒好, 一回国就拿到手了。”
他不由得停止了动作,问:“你去家长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是孩子的妈妈啊。”
“你别去。”
“……”陈遥以盘问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你和哪个小学生的家长杠上了吗?”
陈邈无话可说,沉默良久,最后索性反讽:“对。你真是太聪明了。”
“那当然了, 我可是你姐姐!”陈遥得意洋洋地回应道,“家长会我去定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陈邈又停顿了一会儿。
“想去就去吧。”他道。
家长会无疑是天赐良机,刚好让她快速回到母亲角色。陈遥很满意,所以当天迫不及待就去参加了。
看到陈遥时,反而是孟知穗愣了一下。
身旁方蕊牧还在滔滔不绝询问着学校临时发的文件,孟知穗却听不进去了。隔着一扇窗,她目不转睛盯着秦小筠座位上的陈遥。这耗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把文件推回方蕊牧怀里,孟知穗轻声说:“方老师你稍微等一下。”
她走进教室。
孟知穗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展现出不经意的样子,逐渐朝陈遥那边走去。不出所料,陈遥也主动来找她。
“老师你好,这么久没来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陈遥说,“我是小筠的妈妈。”
“小筠妈妈你好。”孟知穗说。
乍一看,陈遥和孟知穗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与习惯小声说话的孟知穗不同,陈遥总是声音洪亮、充满自信。
“之前听小筠舅舅说你在国外,”孟知穗流露出漫不经心的神情,“最近的话——”
陈遥爽快地回答:“那边工作已经稳定了。为了小筠,之后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国内。”
孟知穗没在笑,但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没有表情。她不咸不淡地望了一会儿陈遥。
直到陈遥问她:“孟老师?”
“那就太好了。”孟知穗说。
她这话里听不出任何含义。
那场家长会平稳有序进行,无波无澜。
陈遥和秦小筠道别,又约定好放学再去接他。她有点想和班主任再聊几句,然而走到办公室门口,却看到孟知穗正把手机贴到耳边。
最后还是没有。
回去的路有些堵车。陈遥叹了一口气,无能为力,只能掏出手机,默默解除锁屏。
墙纸是自己和家人的合影。
里面的弟弟正面色寡然地注视着镜头。
车迟迟挪动不了,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今天运气不错,只转了两名秘书对方就接通。对方不知道又在哪个国家的哪个城市奔波着,就连自己的亲生子女也只能通过新闻播报来判断他的方位。
“爸,你早就知道了吧?”陈遥说,“阿邈大概已经知道我们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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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森尝了一口高汤。
身边的店员小妹眼睛闪闪发亮,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厨艺,还是为了老板那张远高于普通人水平线的脸。
“你可以再跟厨师请教一下。”说完,林之森粲然一笑。否定的话也变成鼓励,手机在震动,他掀开帘子走出去。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起初是疑问,随即有几分惊喜。聊了几句,他挂断后重新走回去。
刚打算继续这一天的工作,手机再度响起。
孟知穗打电话过来。
“喂。”林之森打了个呵欠,“怎么了?”
“你在哪?”
一开口就知道是她本人。
“在店里。有什么吩咐吗?”林之森说,“工钱、要求,一次性说清楚。我考虑一下接不接受。”
听他这么说,孟知穗反而迟疑了。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我还是有身为工具人的自觉的。”
“那工具人,”她毫不客气地说,“什么时候有空请我吃饭?也叫上陈邈。我不知道他要来,最好他也不知道我会去。我买单。”
林之森安静了一会儿,末了不由得笑出声。
孟知穗有点艰难地补充:“他姐姐回来了。以后他不会再做家长的事,我担心……以后联系不上。”
“我知道了。”林之森说,“不过,不用你买单。”
“你卖包子赚大发了吗?有钱不如存着开分店。”
林之森抬手蹭了一下鼻尖:“不是我。是陈邈。”
“?”
“他刚刚打电话来,跟你提了一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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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说林之森心中有一架天平,那么陈邈和孟知穗理所当然是一样重的。
所以,既然告诉了孟知穗实情,所以在约陈邈的时候,林之森也大致进行了说明。“你们之前好像闹了些不愉快,我看不下去,你们也好像都有这个意向,不如今晚一起见个面喝几杯吧。”他是这样说的。
于是,陈邈和孟知穗就这样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被对方得知了想法,并且要再次见面了。
还是晚上。
还是那间酒吧。
林之森和孟知穗一起到的。
陈邈和崔妙学一起来的。
现在,立刻,崔妙学很想两眼一翻不省人事。她完全是被牵扯进来的。本来好端端的结束了一个商业活动,准备今晚去做个SPA再回家。
神清气爽解开浴袍,刚卸妆,面膜刚敷上脸,就在这时候接到陈邈的联络。
为了躲避下一个结婚对象,最近的她还没来得及跟兄长回报陈邈的突发状况。
所以没有推辞这个选择。
然而她万万没料想到是来见林之森。
按理说,崔妙学此时此刻的妆容和穿着都是一百分。然而自从几年前那一次白兰地奶露事件过后,她总觉得自己在林之森面前怎样都是错。打扮得越上台面,错得就越厉害。
今天他们没坐在吧台,选了一处光照极其优雅的座位。
林之森率先挥手说:“这里。”
陈邈脱了外套,林之森帮他挂起来,崔妙学也与孟知穗相互问候。
这四个人。
服务生过来点单,转背时,林之森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跟了过去。只见他绕到柱子后,不知道与酒保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再回来时,他懒洋洋地笑着,说:“点单作废!今天为了亲爱的朋友们,我亲自给各位调一杯。”
孟知穗倒是没有异议。
崔妙学在思考自己算不算他“亲爱的朋友”。
“店里答应了?”陈邈问。
“我问那调酒师师父是谁,结果发现是我一哥们儿。”林之森简要概括了自己欺压后生的经过。
然后林之森给孟知穗倒了杯单一麦芽威士忌,又给陈邈调了一杯酒。
“这什么?”
陈邈用冰冷的目光注视林之森。
不知不觉中,陈邈对只有数面之缘的林之森已经完全放下警惕。
放在别人身上这几乎是不可能。
“啊,这个眼神,你失忆解除了吗?不要吓我啦。”林之森笑着回答,“‘死在午后’听说过吗?Death In The Afternoon。名字很吓人但就是饮料而已,你试试口感。”
在座平时有喝酒这个爱好的都微微察觉到什么。
只有对酒精毫无兴趣,以至于知之甚少的陈邈将信将疑盯了林之森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低下头。
有点苦,但的确味道很淡。
“你调酒——”最近来往太频繁,他随口想说些什么显得不近人情点。
然而,却被意料之外的声音打断。
“别的不说,他的技术是不容置喙的。”从坐下后就一言不发的崔妙学忽然开口,连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竟然一鼓作气说了这么多,“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有又美观又有创造力的调酒师——”
说完她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看向自己。一时之间,崔妙学慌乱起来,恨不得拿手掩住自己的嘴,可是已经迟了。
孟知穗说:“之森别的都做不好,这个确实还行。”
陈邈也说:“我没打算说什么啊。”
他们的话无异于是撇清关系、火上浇油,气氛在酒的酝酿下螺旋式上升。崔妙学无地自容,却见林之森自如地微笑起来:“谢谢你,不过,也没有崔小姐说的那么厉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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