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散。
气喘吁吁的高阳公主好不容易顺过气,翻了个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身边郎君,秀美的面颊满是酡红,媚眼如丝、水波莹莹,语气却有些冷冽“坊间传闻之事,你可听说”
房俊没理会雪白如玉的娇躯,他现在是贤者时间“这长安城里百万人口,东家长西家短,丁点大的事儿便传来传去、引为谈资,我哪知道殿下所言何事”
“哼装糊涂是吧”
高阳公主咬了咬牙,纤纤玉手抓住把柄,冷声道“老实交代”
要害操之人手,房俊哆嗦一下,老老实实道“能让殿下如此上心,想必是那些有关于皇后与微臣的谣言”
高阳公主手掌紧了紧“当真是谣言”
“你我夫妻一体、知根知底,殿下岂能不相信微臣呢”
“正因为知根知底,才知道你表面君子、实则下流,既然对本宫的姊妹下手,未必不敢觊觎本宫的嫂子”
“冤枉啊殿下,微臣与长乐公主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是长乐公主诸般引诱,微臣这才被她迷倒在石榴裙下哎呦”
高阳公主冷笑道“好哇,枉费长乐姐姐对你一片痴情,你居然这般糟践她,还是不是个男人”
房俊赔笑“谣言止于智者,吾等光风霁月之辈,焉能活在旁人评论污蔑之中”
“怕是有人居心不良吧”高阳公主自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因为几句谣言便不信任自家男人,反倒觉得既然事出蹊跷,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长安城人口太多、汉胡杂处,世家门阀与武将勋贵在此交汇争夺,想要揪出谣言之根源难如登天。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成本低、效果好,古往今来谣言都是谋求大事之前最好的造势工具
房俊惊讶的发现自家这个刁钻、蛮横的公主殿下似乎有开窍之迹象,或许当真是“近朱者赤”,与武媚娘相处久了,遇事也知道透过表面看本质
有进步就要夸赞“贼人如此恶毒阴狠之计谋都能被殿下识破,可见殿下聪慧明丽,可谓女中诸葛矣”
“噗咯咯”
高阳公主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忍耐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光洁优美的上身贴在郎君胸前,笑得快要岔气“女中诸葛郎君不愧是诗词双绝、才高八斗,居然能够想出此等夸赞人的话语,若是传出去,怕是天下人能笑掉大牙。”
房俊也忍不住笑“谁敢笑谁笑就当真敲掉他的大牙”
高阳公主好不容易忍住笑,嗔道“你怕是想说连高阳都能看出的阴谋那根本就不是阴谋吧”
“微臣绝无此意,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你这张嘴啊,总是这般一本正经的说着取悦女人的话,哪个女人受得了呢”
清早起床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房俊来到后宅书房向房玄龄请安。
到了书房见礼完毕,房玄龄示意房俊坐在自己一旁,蹙眉问道“外面那些谣言是怎么回事别拿什么流言蜚语来糊弄我,我还没老糊涂呢。”
房俊就无奈叹气“陛下自作主张,我也无可奈何。”
房玄龄将门外的家仆叫进来沏茶,而后撵出去看门,喝了口茶问道“详细说说。”
房俊迟疑一下,素来对父亲毫无隐瞒,这回却拒绝道“总之就是一些隐太子旧部不安分,与宗室内一些人相互勾结一切尽在掌握。”
“一切尽在掌握”
房玄龄冷哼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事从无绝对,你凭什么就敢说一切尽在掌握你可知稍有疏忽将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房俊沉默一下,道“陛下执意如此。”
房玄龄楞了一下,不解道“陛下如今这般刚愎自负吗”
房俊苦笑道“你父亲想象的还要严重,陛下的确性格宽厚,但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其心性极其脆弱,承受能力很差,一旦压力过大就会反应激烈,难以劝谏。”
说到底,就是心理素质太差。
顺风顺水的时候往往能够表现出宽宏大量的风范,不会斤斤计较,待人和善、对事宽和。可一旦处于逆境,自信心便会消失,烦躁暴戾处事极端。
否则历史上也不至于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起兵造反,兵败之后又没有以死相抗的决心。
房玄龄面色很是沉重,缓缓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心存侥幸,尤其越是到紧要关头,就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因为事情往往好的不灵、但坏的灵,可曾有备用的计划”
房俊笑道“父亲放心,孩儿自然早有打算。”
房玄龄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次子素来做事严谨,既然有所准备,那就不必自己担心。
世事只能尽力,岂能万无一失
若是注定失败,人力不能挽回
“当年玄武门之变以后,不少人谏言太宗皇帝将隐太子旧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是为父与宋国公等人力谏太宗皇帝既往不咎。当时大唐虽然立国已久,但天下未定,不少隋末的各路枭雄仍在各地有着巨大影响力,稍有不慎便是狼烟处处之局面。事实证明,正是太宗皇帝宽宥了隐太子旧部,这才没有令帝国四分五裂,更能集结全力攻略突厥,打下这煌煌盛世、稳定这锦绣河山。”
继而一叹“可也正因如此,埋下今日之隐患。”
想当年,秦王虽然战功赫赫、威望绝伦,可太子李建成亦是声誉日隆、众望所归,且占据名分大义,其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朝堂之上大半文武官员皆甘愿效忠,如若玄武门之变后斩草除根,对于帝国来说不啻于一场巨大灾难,国家伤筋动骨在所难免。
各地豪雄残余尚在,域外胡族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倾覆之祸迫在眉睫。
然而凡事皆有利弊,当年保存了帝国元气、使得帝国在之后的征战之中横扫六合覆灭突厥,却也让那些建成旧部存余下来。这些人当中固然绝大多数都已经忘却当年那一场兵变,真心实意做一个大唐的忠臣良将,却也难免有人放不下昔日仇恨。
太宗皇帝在时,这些人各个恭顺、宣誓效忠,可如今太宗皇帝不在了,陛下没有盖世之威望,一旦给予其机会,未必不会搅风搅雨、报仇雪恨。
房俊摇头道“当年太宗皇帝之决策无比英明,否则何以有今日之大唐盛世至于那些屑小之辈,任何时候都会有的,天下至尊的权力会迷了人眼,做出再疯狂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房玄龄道“是这个道理,所以一定要仔细耐心、慎之又慎,往往你越是认为安全的时候,就会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当年建成太子留下的旧部何止千百时至今日虽然大多数已经远离朝堂,但仍有很多人充斥于朝堂各个职位。这些人里没办法分辨忠奸,稍有疏忽便被真正的奸贼有机可乘,而且要防备有人剧中串联,将那些原本没有悖逆之意的人拉拢过去,一切都掩藏在浑水之下看不真切,局势很是凶险。
房俊再不敢说什么“万全之准备”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稍后我会入宫与陛下好好谈一谈。”
房玄龄见他听劝,欣慰道“正该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从古至今、诚不我欺。”
晌午刚过,房俊便前往承天门报备,恳请入宫觐见。
守门的禁卫不敢怠慢,赶紧入宫奏禀,稍后王德亲自出来迎接“陛下有旨,请越国公入宫觐见。”
引着房俊入宫。
行路之时,王德落后于房俊半个身位,将其余几个小太监留在身后远处跟着,这才低声道“今早有坊市之间的谣言传入宫中,陛下很是恼火,摔了不少东西。”
房俊哼了一声,脚下不停,淡然道“大丈夫当胸襟若海、胸有平湖,动辄喜怒形于色,如何成就大业”
王德低眉垂眼再不敢多言,心里却很想问一句那到底是否谣言
须臾,抵达武德殿外。
王德入内奏禀,然后请房俊去往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内燃着檀香,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李承乾端坐书案之后,黄门侍郎李敬玄、通事舍人李思暕正弯腰在书案两侧汇禀着什么,见到房俊入内便直起腰,待到房俊向李承乾施礼之后,一齐向房俊鞠躬施礼。
房俊微微颔首,以示还礼。
李承乾摆摆手“你们暂且退下,朕与越国公有要事商谈。”
“喏。”
两人轻手轻脚退下。
李承乾指了指书案一侧的椅子“坐吧。”
“谢陛下。”
待到房俊入座,李承乾向门口看了一眼,问道“如此匆忙觐见,可是有何要事”
房俊摇摇头,道“倒也没别的事,只不过早晨与家父聊天,有所体会。”
李承乾对房玄龄的印象极佳,心目当中对于这位曾经的帝国宰辅无比钦佩,忙问道“房相说了什么”
房俊面色凝重,缓缓道“陛下,此举过于冒险,微臣不敢苟同。”
李承乾略感诧异,他以为房俊入宫是因为外间那些有关于皇后与他的传闻,所以前来兴师问罪,却没想到居然是反对既定策略,遂蹙眉道“此事已经开始发动,岂能半途而废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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