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是一个典型的中國式政客,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只要惹她不高兴,挡了她的路,杀就一个字,绝不讲什么亲情温柔——但没有人会生下来就这样,这种酷厉寡毒、视亲人为死仇的冷血个性,必然是形成于某一个至关紧要的契因。『.23txt.
皇宫那个地方,为了争宠夺爱,各种阴谋诡计打击陷害,最是肮脏卑鄙。为了出头,甚至为了保命,武则天在那样时刻朝不保夕的环境中冲杀出一条血路,所经历的必然是一个极其冷酷的过程,这对她性格的形成必然起到决定性的因素。
但是一个人的性格形成最关键的时期,却是在他的童年。
武则天之父武士彟原本娶相里氏为妻,生下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后来再婚娶杨氏,生武则天姊妹三人。这本应是一个比较宁和幸福的传统式家庭,杨氏年轻貌美,必然受到武士彟的宠爱,连带着杨氏的三个女儿亦应该颇受宠溺。
然而在武则天十三岁那年,武士彟病死,一切都生了变化。
房俊从没有问过武媚娘她那个时期的生活如何,上辈子亦未见过史书上对这个时期的武媚娘有任何描述,但是只需从武媚娘掌权得势之后武家人的下场,便可略知一二。
先是武元庆,他被流放龙州,忧虑而死,实际上是活活吓死的。再是武元爽,他是被流放振州,史书上没有说他是吓死的,但也没有说他不是吓死的……
这还不算完,当时武士彟应该是同其兄长生活在一起的,并未分家,大伯家有两子武惟良及武怀运,也全部难逃厄运。而除了被武媚娘干掉的这两兄弟之外,还有一个大哥武怀亮,可是早就死了。
然而对于掌权得势之后性格冷血无情的武则天来说,死了也不行——她将武怀亮的妻子善氏掳入宫中为奴,每天用荆棘刺狂抽这死了丈夫的寡女人,把善氏的背部全都抽烂,露出了根根骨头,善氏就在莫大的痛苦之中,哀嚎着死去。
得有多大的滔天恨意,才能如此对自家的兄弟斩尽杀绝?
由此应该看得出,对于武媚娘来说,这绝对不会是一段幸福的回忆……
后堂隐隐有语声传来,房俊径自走过去,未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喝吒。
一个年轻的男声说道:“贱人!吾乃你之兄长,岂敢如此不敬?不知尊卑的东西!若是你仍在宫中,或许有朝一日敕封为妃嫔,吾等尚需仰你鼻息。现在不过是一个侍妾,便目无兄长不知孝悌,谁给你的胆子?”
另有一人帮衬道:“那房俊业已封侯,往后必然妻妾成群,当家大妇又是陛下的公主,你不过区区一个侍妾,如何争宠?现在房俊身边无人,他只是甜言蜜语讨你欢心,价格码头商号交于你打理,可一旦成亲之后,莫说房俊,便是公主殿下也容不得你掌控着房家钱粮大权,必然是要收回去的。到那时候,他岂会再宠溺于你?女子以夫为纲不假,但是娘家的支持也很重要,不然谁瞧得起你?与其将来被收回钱粮大权,还不如现在从中得些好处,某与你大兄又不是外人,将来自会给你撑腰,那房家岂敢薄待与你?”
这人语调阴柔,慢条斯理,分析起来倒也有理有据。
这是要蛊惑武美眉跟自己分心眼,中饱私囊?
房家沉默了一下,没有进去。
旋即,武媚娘清亮娇脆的声音响起,语气略显激动:“这时你们自称为兄,认我这个妹妹了?当时父亲过世,是谁将我们母女赶去柴房,便连三餐都不得温饱?是谁要将母亲嫁与别家,以此收受钱财?是谁要将我卖于老朽,以图官身?我母女受尽你们欺凌,可有一丝一毫念及血脉之亲?现在见我执掌夫家钱粮,每日里银钱过手无数,便如那见了血的苍蝇一般寻来,想要好处,你们可曾替我着想过一星半点?郎君恩重,媚娘一生有靠,可若是答应你们,媚娘岂能厚颜再在这房府?有何颜面再见郎君?你们不必多说,死了这份心吧!”
说到后来,武媚娘语气转厉,声音愈尖锐,显得怒不可遏,断然拒绝。
先前那男人显然气急败坏,大怒道:“放肆!居然对兄长如此无礼?好个贱妇,是要某好生教训你一番么?”
武媚娘带着哭腔道:“我已自荐入宫,现在身为人家的侍妾,只想着安稳度日,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嘤嘤低泣的哭声。
房俊憋着火,一脚踹开房门。
屋里人吓了一跳。
武媚娘正站在堂中垂泪,愕然抬头,见到房俊阴沉着的黑脸,顿时犹如被现了什么秘辛一般,吓得面色惨白,两滴珠泪犹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凄惶惊愕。
房俊瞅了她一眼,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人。
一个锦袍青年大咧咧的坐在正位,方脸浓眉,长相颇为英武,此时望着踹门而进的房俊,面露惊愕。
另一个则是一袭文士长衫,坐在下,面白无须,一身阴柔之气。
房俊嘴角咧了咧,冷笑道:“二位真是好雅兴,居然跑到房某府上,替房某教训家人,很有急公好义的孟尝之风,不错,不错!”
二人赶紧站起身,锦袍青年年岁大一些,一脸尴尬,当先拱手道:“让二郎见笑了,小妹性子顽劣,家教不周,所以某出言严厉了些。”
房俊哼了一声:“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锦袍青年道:“在下武元庆,这是舍弟武元爽,乃是媚娘的兄长,今日贸然登门,礼数不周,还请二郎勿怪。”
话说的倒是很得体,浑不似刚刚对武媚娘声色俱厉的霸道。
当然,他也霸道不起来……
其父武士彟在隋朝大业末年,为鹰扬府队正,后来破家资助李渊起兵,从而迹。武德中,出任工部尚书转荆州都督,加封为应国公,也算一门勋贵。贞观六年,李二陛下改任武士彟为荆州都督,举家迁往荆州。
武家兄弟在荆州一代横行无忌,当得起纨绔二字。只可惜武士彟死得早,家产被这两个兄弟败得差不多了,声势早非从前。
而在他们面前的房俊是什么人?
大家同是纨绔,可他们兄弟在荆州都混不下去了,人家房俊却在长安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其父房玄龄宰执朝政,房俊更是皇帝的未来帝婿,俨然长安最顶级的纨绔……
纨绔也是有等级的。
房俊看都不看武元庆,径自走过去,在武元庆让出来的主位坐下,淡然说道:“刚刚在门外,闻听二位咄咄逼人,好似要逼着媚娘做些什么事情,不知是何事?媚娘一介女流,也做不得主,二位若是有何想法,不如跟某说说。”
武元庆闻言,急忙道:“二郎误会了,吾等兄弟……”一抬头,正碰上房俊凌厉如刀的目光,顿时把他吓了一跳,后半截儿话居然说不下去……
房俊沉声道:“若是有事,那就当面说出来,无论成与不成,某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背地里耍弄什么手段,休怪某不顾情分!到那时,怕是二位悔之晚矣……”
他现在整日里同李二陛下打交道,来往皆是朝中重臣,不知不觉见威势日盛,比之前世的官威更加凌厉三分,武氏兄弟居然被他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刚刚还舌绽莲花又哄又吓的武元爽,这时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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