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不理会神经兮兮、莫名其妙的韦义节,转过头凝神静思,心里想着“抄”哪一首好呢
韦义节和张允济肃立一旁,安静的看着房俊思考。
其余狱卒书吏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谁晓得待会儿是不是就有一篇足以名传百世的不朽之作问世,若是因为自己弄出的丁点儿响动而导致这篇不朽之作胎死腹中,休说面前这三位饶不得自己,便是自己也得将自己视作千古罪人
一时之间,牢狱当中寂静肃然,落针可闻。
良久,房俊终于动了
只见他先是摇了摇头,看了看铺在床铺上的宣纸,自语道“这纸张小了点”继而抬起头看向一侧刷着石灰的空白墙壁,心说古代那些大神总是喜欢玩儿一个石壁题诗、墙壁题诗之类的来装逼,身陷囹圄视死如归将一腔抱负留在监狱墙壁之上的亦是数不胜数,何不效仿一番,不使古人专美于前
甚至在若干年后,今日自己狱中题壁亦能成为流芳千古的佳话传说
这么一想,愈发兴奋,心中犹豫的“抄”哪一首名作也几乎在瞬间确定。
辞藻华丽、意境悠然
不需要
这里是华彩盛唐,早已有诸多风流、几番锦绣,所需者,不过是一腔热血、浩然正气
当即将砚台端起,一手执笔,一手执砚,意兴发作,落笔有若龙飞蛇走、铁画银钩
诸人在一旁被房俊的豪气所摄,憋着气,看着那雪白墙壁上笔走龙蛇一般一个个华丽丰美的字迹陡然出现。
房俊全情投入,挥毫泼墨,一蹴而就
继而,将手中毛笔砚台向旁边一丢,大呼道“酒来”
当即便有一脸崇拜的书吏屁颠儿屁颠儿的斟酒,双手奉上。
房俊伸手接过,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滑下,沾湿了衣襟,形状豁达豪迈,颇有魏晋遗风。
只是那韦义节先是惊叹与房俊笔力之雄浑敦厚、字迹之秀美丰润,继而却瞠目结舌,一张白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刑部尚书刘德威如坐针毡。
虽然陛下表态让他留在宫中,等到必要之时再让他出面力挽狂澜,可是刘德威哪里坐得住
即便李二陛下表现得并不在意,但是刘德威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皇帝陛下的怒火你一个堂堂刑部尚书、开国元勋,现在却被一群后辈架空,你这是有多无能
尤其是刘德威担忧韦义节等人一旦对房俊动用大刑,李二陛下的这股火气必然愈烧愈旺
就算板子不是刘德威打得,可若不是你的无能失去对刑部的掌控,朕的女婿又怎会挨打呢
刘德威越想越没底,韦义节这等世家子弟一向眼高于顶,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万一房俊坚决不招供,动用大刑严刑逼供几乎是肯定的
刘德威坐不住了,出了皇宫,径自回到刑部。
“你说什么两位侍郎都在房俊的监牢之中还有一位治书侍御史”
刘德威接到亲信的禀告,有些狐疑。
张允济虽然与他不合,但是老谋深算,绝不会依附于韦义节等人,这从审讯房俊的时候便看得出来,此人自有立场。
那刘洎乃是御史台的二号人物,最近甚为显眼。此案又未曾上升到“三司推事”的高度,他来做什么
略作沉吟,刘德威低声道“前面带路,本官去看看。”
他终究是不放心,唯恐韦义节在刘洎的撺掇之下铤而走险对房俊动用大刑,而张允济到底势单力孤,一旦阻拦不住导致房俊被严刑逼供,自己的脸面在陛下面前就算是丢尽了
一路脚步匆匆,谁知刚刚进入牢狱之中,便听到韦义节的咆哮声
“房俊你当本官是傻子么居然敢戏耍于本官,当真以为本官就不敢对你动用大刑来人,速速来人给本官将诸般刑具统统搬来,今日就让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尝尝刑部大刑的滋味,让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继而,便是张允济的声音。
“假公济私,滥用私刑,韦义节你想要干嘛刑部乃是大唐之刑部,非是你京兆韦氏之刑部,有本官在此,你休想一手遮天”
“张允济,你个老匹夫,跟房俊合着伙的耍我是吧老子告诉你,你再敢阻拦,信不信老子一纸奏书,就将弹劾得丢官罢职、回你的山东老家种田去”
“韦义节,你是傻子不成本官何时与你说过房俊是要写下供词招认罪名分明就是你自己心虚惊惧夜不能寐,导致神智恍惚心智短缺,又与本官何干”
“你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本官清楚个屁,张允济,休要倚老卖老”
“无论如何,只要本官在此,你就休想徇私枉法,严刑逼供”
“呵呵,还就不信了,你个老匹夫能拦得住我来人,将这个老东西给本官叉出去”
“韦义节,你疯了不成唉唉唉,速速放开本官,你们想要造反么”
“本官告诉你,这刑部现在就是本官说了算,你一边儿凉快着去,休要钻营投机,妄图投奔陛下的阵营”
牢房之中呼喝连声,乱成一团。
刘德威一脸阴沉,肺子都快气炸了
“统统闭嘴”刘德威怒喝一声,大步进入牢房之内。
好么,都特么当我死了
怒视韦义节,喝道“堂堂刑部侍郎,却俨然市井泼皮一般毫无教养、全无威仪,简直丢尽了刑部之颜面老夫倒是想要问一问,京兆韦氏便是这般教育门下子弟的”
韦义节料不到刘德威会出现在这里,尴尬非常。
自己刚刚一时情急,可是说出了“刑部就是我说了算”这种浑话,也不怪人家尚书大人气急败坏
是以就算刘德威言语之中颇有遍地京兆韦氏之意味,韦义节也只得饮气吞声,略略拱手,言不由衷道“是下官情急,一时失言,还请尚书勿怪。”
刘德威哼了一声,转向张允济,脸色依旧不好看“老夫听说,你去松鹤楼治了酒席与房俊再次饮宴”
张允济老脸微红“那个虽则房俊现如今乃是嫌疑人,不过到底同僚一场,若是太过苛刻,未免不美”
刘德威叱道“昔日同僚,便能丢弃刑部之威仪,与人犯在牢中饮宴简直不知所谓”
张允济闭嘴不言。
房俊不干了
抬手指着大发官威的刘德威,嚷嚷道“刘尚书,你这话说得不对啊某现如今不过是嫌疑犯而已,既然刑部未曾定罪,刘尚书何以便对某冠之以人犯之称呼大家熟归熟,小心某告你一个恶意诽谤、言行不检之罪”
娘咧
这一个两个的都没好东西
韦义节一心一意与关陇集团卖力办事,自不必言;张允济改换门庭犹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甚至不惜干出临阵反水这种官场大忌之事,哪里有什么风骨可言这个刘德威更是可恶,唯恐女婿虢王李凤遭受牵连便将刑部尚书之职责抛之一边,任由老子差点被严刑逼供,这会儿又跑出来一副义正辞严清廉刚正的模样,简直无耻之尤
刘德威差点没气死
这个棒槌是属疯狗的么老子好歹也是刑部尚书,你现在正落在刑部手里,怎么还敢逮着我就咬
不过严格说来,他这句“人犯”的确不恰当。若是寻常犯人也就罢了,谁有那个胆子敢质疑刑部尚书的一个口误可房俊毕竟身份非同寻常,若是揪着这个小话柄不放,自然会有诸多御史高高兴兴的参上自己一本
念头未落,便听到身后一人阴阳怪气道“呦呵,这是干啥呢一位尚书两位侍郎,还有一位待罪的京兆尹,喔喔,这是在狱中挥毫可是真有闲情雅致啊”
刘洎背着手,踱着方步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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