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前方有坑

小说:天唐锦绣 作者:公子許
    房俊丝毫没有被贺若明怼了一句而感到恼火,反而笑眯眯道“贺若监正毋须着急,且听本官说完军器监既要负责制造兵械甲胄用以军队的换装,亦要承担损毁兵械的维修,以保证军队的战力,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无妨,无非是多耗费一些时间而已,军队换装不急于一两天,军械维修更是可以从容安排但是一旦东征开始,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军器监从容调度、适当拖延军器监的能力,本官一清二楚,可以肯定的说一句贺若监正不爱听的话,军器监根本不可能保障东征的顺利进行”

    贺若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

    他这才想起,人家房俊之前可是在军器监任过少监之职的,虽然时日短暂,却不妨其对于军器监的了解。

    直至现在,军器监的生铁购买,尚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房家的铁厂

    现在反驳房俊,便等同于胡搅蛮缠。

    贺若明是个君子,既不会睁眼说瞎话,更不屑于争执那些无谓之事。而且自己若是一口咬定军器监全无压力毋须别的衙门分担,万一房俊一口咬住逼得自己立下军令状

    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故此,贺若明只是略作沉吟,便道“军器监的确有压力,但军器监上下一心,必然全力以赴。”

    说了一句活络话儿,反正我们肯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至于努力之后会不会得到理想的成果这谁知道

    永远不能把话说满,乃是官场之上首要的生存之道。

    贺若明道“正如房侍郎所言,军器监任务繁重、琐事缠身,所以您还是别绕圈子了,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若是通晓情理,本官亦无不可。但是有一点还请房侍郎谨记,军器监的制造之权,绝对不容染指”

    言辞甚是坚决。

    房俊眼睛眯了眯,面上毫无愠色,轻笑道“贺若监正怕是与本官相处时间不长,未知本官之性情。外界固然对本官颇多非议,但是有一条却无人可以诽谤,那就是本官说一是一,说了不要制造之权,那就肯定不要”

    贺若明不以为然,道“那你们这个铸造局是干什么的”

    房俊仔细说道“众所周知,甲胄之造价极为高昂,而且因为平素操练以及临阵使用,极其磨损毁坏,但因为其超强的防护能力,却又不能舍弃,故而每一支军队之中重装步兵以及重装骑兵皆是主力中的主力,却往往数量极为有限。军中有破损亦或毁坏的甲胄,必须如数将其解回兵部,登记造册之后,谴派专人送往军器监修补。自然,能够修补的要修补,不能修补的则丢弃一旁从甲胄由军中解回兵部,再由兵部送往军器监,等到修补之后再由军器监发回兵部,最后再从兵部派送至各支军队期间不仅数目需要严格审核,往来手续更是繁琐之极点,而且所有清点数目的工作皆是由官吏来操作,难免有所疏漏,其中又平添了许多扯皮之处”

    这一次贺若明没有在说呛人的话语,而是缓缓点头,深以为然。

    他虽然继任军器监监正时间不长,但是正好赶上现在天下各支军队都在整顿、调遣,兵械甲胄的制造维修数量较之平素成倍增加。工作量激增,令军器监官员工匠苦不堪言。

    然而只要是人干的工作,自然难免疏漏之处,整日里成千上万的兵械甲胄出库入库发派兵部以及地方,数目出错自然不可避免。若是寻常兵械倒还罢了,甲胄因其高昂的造价以及超强的防护力,一直被视为重中之重,只要出了差错,必然要究其原因。

    可是哪里又能说得清楚

    贪墨者有之,出错者有之,甚至故意而为者亦有之

    于是,军器监与各支部队之间时常因为甲胄数目出错而相互指责,谁都不肯承认错误是自己的,彼此扯皮,互不相让,令贺若明烦不胜烦

    房俊的话说到了贺若明心坎儿里,顿时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便是昨日,一批新近打造的山文甲送至右骁卫,结果已然入库,却又发现数目差了一些,长孙顺德大将军说什么也不承认是他们负责武库的参军出了错,坚决认为是军器监这边故意少送了几套这不开玩笑么分明已然入了右骁卫的武库,再发现数目不对那与我军器监还有何关系结果那位长孙大将军死不认账,简直不可理喻”

    房俊一拍大腿,道“那帮兵痞最是胡搅蛮缠,都入了武库,又与军器监有何关系可贺若监正你还那他没法儿,都是些冲锋陷阵的悍将,讲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岂会跟你讲理”

    贺若明深以为然。

    刚刚还针锋相对的贺若明,这会儿已经跟房俊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气氛之转变,令堂上众官员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岑文本端坐主位,安然闲适,只是嘴角的一抹笑容却显得意味深长

    他不知道房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房俊是那种受了别人的脸色还会笑脸相迎的人么

    显然不是

    若是放在以往,贺若明刚刚冷言冷语的怼上来,房俊不当场拳头还回去都算是好事,还能如现在这般言谈甚欢、相见恨晚

    怎么可能

    所以,岑文本就算不知房俊的主意,但是从房俊反常的表现来看,显然是另有谋算,这个铸造局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无所谓,但是对于军器监来说,说不准就是一个大坑

    那边两人相谈融洽,贺若明问道“房侍郎这个铸造局不制造兵械,那到底意欲何为”

    房俊道“维修甲胄。”

    贺若明皱眉“仅止如此”

    “自然,绝无妄言,若是日后贺若监正发现本官违诺,可去本官家门口骂我。”

    “”贺若明无语。

    我是痴了还是傻了,去你家门口骂你

    你老爹派人把我腿打折了,我还得爬着上门请罪

    不过既然事先已经应允柳奭,现在又见房俊却是无意于制造兵械,便向岑文本点头道“既然如此,吾军器监并无意见,一切还请岑相定夺。”

    岑文本觉得贺若明极大可能是掉进坑里了,不过自然不会揭破,何况他也摸不准房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道“即是如此,本官便代表政事堂准允兵部设立铸造局,待到伏请陛下圣裁之后,再行颁发公文。”

    即便是对于权力并不甚热衷的岑文本,亦对目前“一手遮天”的状态感觉有些飘飘然

    诸般原因之下,导致了政事堂目前离奇的一幕,数位宰辅卧病的卧病、请辞的请辞、甩手的甩手,结果唯有岑文本这么一位宰辅当政,无论任何政务,皆由他一言而决。

    因为已经没人反对了

    不过岑文本心中暗暗警惕,权力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毒药,令人上瘾,为之着迷,却也转瞬便能将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目前的政事堂固然仅存他一个宰辅,这等“手执日月乾坤,一言可决天下事”的快感固然令他心舒神畅,但若是不能把持本心贪恋这等权力带来的美妙滋味儿,说不得那几位就会在背后狠狠的捅自己几刀

    心中警惕,自然处处小心在意,唯恐一着不慎得意忘形,便留下致命的把柄。

    而房俊那边则脚步轻快的出了政事堂,承天门外见到自己的部曲家将已然牵过骏马,当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大手一挥“回兵部”

    策骑横过天街,直奔皇城之内的兵部衙门。

    只要铸造局能够成立,他便有信心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兵部”,再不复那等文官系统指挥军队作战的落后方式

    军政分离,才是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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