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的国度统治着周边国家千年之久,汉家文化早已得到无与伦比的推崇,诸如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以及林邑国等等南洋诸国,国内贵族无不以精通汉家文化而自傲,甚至有些国家规定非是贵族不得书写汉字,因为没那个资格
在苏我摩理势看来,汉家文化就是最好的,若是能够使得汉家文化成为两国正式的交流项目,所有的倭人都能学习其中精髓,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靠近、追赶大唐的机会
房俊颔首道“这是自然,汉人从不吝啬自己的文化,素来以教授世人学习孔孟之道为荣。大唐与倭国一衣带水,若是倭人皆能说汉话、写汉字、学汉家典籍,往后世世代代自然愈发亲密,犹如一家,此乃吾辈毕生夙愿也若是前辈担心本官言而无信,空口白话的糊弄你,这一条甚至可以写进两国的协约之中”
教肯定是教给你的,但是真正的汉家文化你是别想了,将来大唐的学子来到倭国,所教授的也必定是经过“阉割”的汉家文化
飞鸟京与伊势国之间,有山名西岭。
就如倭国多数的山脉一般并不险峻,只是绵延曲折数百里,由北方而来直入大海。
吉士驹站在山岭之上,俯瞰东麓山下严阵以待的苏我家战兵,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转过身来面对数以千计的族中青壮,高高的举起手臂“唐人允诺让我们虾夷人自己在本州争夺一块可以繁衍生存的温暖土地,再也不用回去冰天雪地的虾夷岛,这已经是佛祖一样的慈悲但是我们要知道,唐人不可能帮助我们覆灭倭国,将倭人从这片我们祖先生活繁衍的土地上驱逐,因为对于天下诸国来说,我们是叛贼,是逆匪,是正统正朔所不容的。所以,眼前就将是我们最后一场大战”
他将手臂放下,向后指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倭兵,以及远处的飞鸟京,大声道“此战之后,唐人会出面调停,本州战火将熄,我们也将得到生存在这片土地上资格。但是你们告诉我,这就足够了吗”
“不够”
“不够”
数以千计的悍卒从虾夷岛登陆,攻城掠地一路从陆奥国杀至此地,不知攻破了多少倭国城池,不知斩杀了多少倭国兵卒,一个个虽然神情疲惫,却胸膛挺起、战意昂扬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吉士驹,这位从小就以倭人的身份潜伏在倭人的朝廷,为了虾夷人重返本州岛的大业含屈忍辱的俊杰,便是这一代虾夷人毫无争议的领袖
即便是他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弟弟,此刻亦站在虾夷人中间,满眼崇拜的看着他,恨不得匍匐在地,心悦诚服。
正是他无数次的将倭人的动向秘密告之族人,使得族人躲过倭人无数次的围杀,也正是他远渡重洋,不仅冒着生命危险得到了大唐的友谊和支持,更带回来无数的精良兵械
他从未战斗在与倭人的战场上,却是虾夷人当之无愧的英雄
吉士驹并不高大的身材此刻宛如山岳,他手臂所指,便是虾夷人纵然死去亦要义无反顾冲锋的方向
“没错,根本不够但是我们不能撕毁和唐人的协议,虾夷人从不会背弃兄弟之间的誓言,哪怕是死也不行所以,就在现在,诸位随我一起去战斗吧,用我们手里握着的唐人朋友赠送的钢刀,去狠狠的斩入倭人的身体,让倭人在恐惧之中哀嚎颤抖,用倭人的血去洗刷千百年来加诸于虾夷人的仇恨”
“然后,我们将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坐上谈判桌,去面对我们的唐人兄弟”
“现在,请随我而战”
数以千计的虾夷战兵振臂高呼“战”
“战”
“战”
一呼百应
吉士驹一紧手里的横刀,大吼一声“战”
当先向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倭人阵列冲去,身形矫健的在山坡乱石之间纵跃,如履平地
他的弟弟吉士骏唯恐有失,赶紧跟随其后。
再后便是千余虾夷战兵以及为数不少的各个部落前来依附的青壮,两千左右的悍卒自山顶奔腾而下,颇有一种山崩地裂的气势
吉士驹一马当先,矫健的身形几个起落便奔至山脚下,到得倭兵站前猛地跃起,手里锋锐的横刀当头朝着一个盾兵斩下,一下便将马倭兵手里的木盾斩成两片,横刀余势未歇,狠狠的斩入倭兵面门。
随着倭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苏我家的战兵一步也不敢退,因为身后便是飞鸟京,是他们苏我家的根基之所在,千辛万苦攫取了倭国至高之权力,焉能放任虾夷人杀入京中大肆屠戮,斩断苏我家的黄粱美梦
虾夷人则含恨而来
数百年来的血泪屈辱,使得每一个虾夷人都与倭人不共戴天,他们知道无论这一仗胜败,他们都已经得到唐人的允诺,虾夷人的子孙后代将会生活在温暖的本州岛,再也不用回到冰天雪地的虾夷岛,那么这便是他们这些人的最后一战,只要能够多多斩杀几个倭人,能将胸中仇恨尽情宣泄,纵死又有何憾
只是一瞬间,双方兵卒便狠狠的撞在一起,虾夷人身材高大力气强壮,又占有兵械优势更是自上而下,顿时撞进倭兵的战阵之中,生生撕裂一个缺口,无数的鲜血残肢就从这个缺口开始蔓延
一个死战不退,一个矢志复仇,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虾夷人胜在身高体壮装备精良,倭人强在以逸待劳,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哀嚎震天,杀得尸横枕枕血流成河。
吉士驹与吉士骏这两兄弟皆是身手非凡,吉士驹身形灵活有若猿猴,吉士骏比吉士驹更高大、更强壮,手里一口横刀纵横睥睨大开大阖,两兄弟互为倚助,齐头并进,但凡挡在面前的倭人无一合之将,硬生生杀入倭人战阵中央,身后虾夷人士气大振,紧随二人身后,悍不畏死的奋力拼杀。
一旁观战的苏我明太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又是手痒,心疼于家族战兵似乎难挡虾夷人锋锐,死伤惨重,气恼与虾夷人简直就是耍无赖,分明已经答允唐人之调停,却依旧悍然开战,差点打了苏我家一个措手不及,手痒则是见到吉士驹兄弟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他也想亲自上阵会会这个潜伏在倭国多年的奸细
可这也只是想想,便即作罢。
唐人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眼瞅着就将是倭国太子了,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焉能再如以往那般亲身犯险
若是一个不慎受到重创,那可划不来
可是如此下去也不行,苏我家经由各个封国联军的一场大战损兵折将,已经再抽调不出兵力来杀退虾夷人,最可恶便是唐人,分明已经答允了调停,却就在一边看着热闹,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苏我明太忿忿的看着不远处山坡上那黑盔黑甲红璎珞骑着高头大马的数十骑唐军,咬着牙吩咐左右“速速前去催促唐军,此时不赶紧阻止战斗,难不成等到双方都死绝了才出面”
左右顿时分出两个谋士,在几名死士护卫之下跑去一旁的山坡,到得唐军面前,大声道“吾家少主请求诸位速速出面,若是继续这般杀下去,恐怕双方结怨更深,不利调停。”
数十骑唐军看了半天热闹,起先还津津有味品头论足,但是渐渐也有些不耐烦,这等菜鸡互啄一般战斗实在是提不起太大兴致,没战术、没指挥、全凭着一腔血勇拼死争先,这在阵型严密进退有据互为倚助的敌人面前简直就是羊羔一般等着被屠宰
几名校尉互望一眼,其中一人回首喝道“竖旗”
“喏”
身后一匹马上的骑兵大声应诺,然后将一干大旗在马上高高举起。
旗帜随风烈烈飘扬,红底黑边,上书一个大大的“唐”字,为首的校尉抽出雪亮的横刀,一手挽着缰绳,一手高举横刀,大喝道“唐军奉命调停,所有人放下武器各自退去,若有违令,杀无赦”
一骑当先,冲着双方交战之处冲了过去。
身后数十名骑兵护卫者掌旗官,紧随其后,铁蹄隆隆,犹如一股狂飙直直冲入两军战阵之中。未几躲闪避让的双方兵卒被唐军连劈带砍杀得嚎哭哀叫,更有被马蹄踹得倒飞出去,撞得身后同伴滚地葫芦一般倒了一片。
苏我明太目眦欲裂,气得发狂。
这是调停,还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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