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元景灰头土脸的从掀翻的车厢内狼狈的爬出来,外头蜀王李愔已然挥舞着马鞭将荆王府的侍卫从头到尾抽了一遍。
一边抽,这位嚣张跋扈的六皇子嘴里还叫嚣“躲什么躲,再躲信不信老子砍死你,杀了你全家犯了错要人,挨打要立正”
如今这句当初出自房俊之口的话语,早已传遍关中,被诸多纨绔子弟竞相效仿,尤其是教训人的时候,若是不来上这么一句,就好似喝豆腐脑不加咸卤,索然无味
荆王府侍卫心惊胆颤,当真不敢躲闪,就那么直挺挺的任由鞭子劈头盖脸的落下来。
这些侍卫都是世家子弟、功勋之后,谁没听过蜀王李愔恶劣之名
这位小爷行事素无深浅底限,说得出做得到,搞不好事后当真能够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挨个算账
打便打吧,忍着一顿打,最起码并无后顾之忧
由此可见,蜀王之恶名,早已响彻关中,可止小儿之夜啼
此地乃是朱雀大街,行人匆匆商贾不绝,这一番闹腾顿时吸引了行人的目光,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片刻功夫便将整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纷纷站在外侧指指点点,议论纷纭。
“嚯这人谁呀,居然敢在朱雀大街上拦路打人,不要命啦”
“您是外地人怪不得,此人乃是陛下六皇子,蜀王殿下这位最是嚣张跋扈,别说朱雀大街,惹急了他,敢将人追到太极宫里打一顿”
“可对方不是说乃是荆王的车驾那可是蜀王殿下的皇叔啊,大着一辈儿呢,这说不过去吧”
“荆王又怎样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亲王,还能比得了陛下的亲儿子”
李恽落在后面,听着百姓议论纷纷,眼珠子转转,拽过一个蜀王府的禁卫,低声叮嘱几句。
那禁卫点头表示了解,便策骑来到外围,冲着围观的百姓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打架啊荆王强抢了房二郎送给吴王殿下的美人儿,吾家蜀王殿下眼里不揉沙子,自然看不过眼,找荆王理论一番,有何不可散了散了,都赶紧散了”
假模假式的哄了一圈儿,百姓们都齐齐退了两步,没人散开,这禁卫也不以为意,又站回蜀王李愔身后。
“原来是抢了吴王的美人儿,难怪蜀王这般霸道,这是招惹了人家亲哥哥呀”
“这荆王平素道貌岸然的样儿,原来也不是个好鸟。”
“就是,抢自家侄子的女儿,啧啧,真够丢人的”
李元景正从马车里钻出来,闻听此言,目睹此景,顿时目眦欲裂
想他荆王乃是高祖皇帝之子,当今陛下之兄弟,皇室之中最具分量的人物,与陛下最是亲近。平素名誉清高德高望重,结果今日居然要遭受小辈这般羞辱,那一鞭一鞭哪里是在抽打荆王府的侍卫
分明就是在抽他李元景的脸
李元景双目血红,怒发如狂“逆子还不住手”
李愔闻声,果真收了手,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瞅瞅狼狈不堪的李元景,惊呼道“哎呦皇叔当真在车内哎呀呀,都是侄儿不好,还以为这些个混账胡说八道呢赶紧来人,还不快讲皇叔扶起来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呼啦”
他身后一群禁卫一拥而上,整理衣冠拍打灰尘,将李元景弄得愈发狼狈
“滚开”
李元景肺叶都快气炸了,一顿拳打脚踢,将李愔的禁卫都给赶走,气喘吁吁怒火冲天,戟指骂道“李愔此地乃是长安城内、天子脚下,汝这般肆无忌惮的侮辱一位亲王,是想要造反么”
李愔呵呵一笑,看傻子一般看着怒不可遏的李元景“皇叔说这天底下任何人造反,父皇都可能信,但至于说小侄呵呵,您吓唬谁呢”
李元景顿时一滞。
这蜀王李愔性情恶劣、桀骜不驯,被李二陛下怒叱为“禽兽不如”,名声坏到极点,陛下诸子之中,任是哪个有可能成为储君,也绝对不会是他。这位平素率意行事,根本不去考虑什么名声好坏,从来就没有争储的念头。
论嫡,太子、魏王、晋王都在前头。
论长,他排行第六,一母同胞的还有一个吴王李恪。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个储君的位置都轮不到他
这位就是个比房俊还棒槌的恶劣纨绔,率意行事恣意妄为,对于皇位没有哪怕一分一毫的企图。
你说李愔要杀光长安城内所有人,李二陛下可能会信;
但是说李愔要造反当皇帝,李二陛下能呸你一脸正因为李愔胸无大志,所以哪怕一天到晚的闯祸无数,只要不是丧尽天良的败坏皇室名声,李二陛下也就由着他去,顶了天打骂几句,规制待遇上刻薄一些。
李元景心中郁愤,娘咧
桀骜暴戾胸无大志,反倒成了这厮最好的护身符
没天理了
自己是镶金描银的玉器,平素被称为“贤王”,朝野称颂、皇室敬服,这小混账不过是一个歪嘴的瓦罐,名声糟糕性情顽劣,若是毫不避让的碰一碰,玉也得碎瓦罐也得破,可到底还是自己吃亏呀
这混账不仅不在乎名声,就算陛下将其骂一顿,也只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冒,事后依旧我行我素,打他一顿,那也不过是令其在府中将养几日,待到伤势好转,反倒会跑来继续寻自己的晦气
整个就是一蒸不熟煮不烂甩不掉的棒槌呀
眼见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外围甚至已经有京兆府的衙役在疏散人群,李元景知道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吃亏,越是闹腾下去,吃亏越大,忍气吞声退避三舍,才是正途
脸上面皮抖了抖,死死压着心底的火气,李元景点点头,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正了正梁冠,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这些仆人当真是笨嘴拙舌,连话都说不清楚既然是误会,叔父自然不会与汝一般见识,此事就此作罢,速速回府去吧,莫要四处招摇,惹是生非,否则陛下责怪下来,免不了一顿鞭挞。”
行咧,您是我叔叔行不行
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
李元景黑着脸,冲着李愔说完,便转向自己的仆人侍卫,厉声喝道“都愣着干嘛还嫌笑话没让人看够啊赶紧将马车扶起来,即刻回府”
“喏”
一众被李愔鞭挞一圈儿的荆王府侍卫,一个个顶着一脸鞭痕,不少人血流满面,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将马车翻过来,一脸是血的纥干承基与薛万备一左一右,扶着李元景就待上车。
薛万彻甚至还拉着两个异族美人儿,往车上推
“哎哎哎,且慢且慢”
李愔策马上前,笑眯眯的对李元景说道“叔父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李元景一愣“何事”
李愔一张脸顿时沉下来,挺了挺腰,使得气息更足,这才深吸口气,厉声呵斥道“叔父是在装糊涂吗房二郎从漠北送来两个异族美人儿,乃是送给吴王殿下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皇叔见色起意,硬生生将侄儿的女眷抢夺而去,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是要将吾李氏皇族的颜面丢尽,令天下人耻笑吗”
身强力壮的青年,中气十足,这番话语气沉丹田舌战春雷,远远的在朱雀大街上传播开去,远近围观的百姓商贾听得清清楚楚。
一切莫名其妙还在腹诽蜀王殿下又惹祸的百姓,一听之下顿时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还真就不怪蜀王,荆王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侍女姬妾犹如货物一般,权贵之间、好友之间相互赠送屡见不鲜,但是叔叔看上侄儿的女眷,那性质可就不同了。
有的嫌疑
更何况还是出手强抢
一时之间,街上百姓商贾纷纷议论不休,甚至指指点点,看向李元景的目光尽皆露出不屑之色。
李元景一张脸已经血红,羞愤欲绝,掩面上车,连声喝道“快走,快走,将那两个女子给他,吾等快走”
心中对李愔已然恨极
他以为大庭广众之下,这个混账不会将这等事大摇大摆的说出来,那样不仅剥了他这张老脸,也败坏了李氏皇族的名誉。
孰料这厮还真是个棒槌啊
非但说出来了,还中气十足声震八方,唯恐天下人不知
自己怎地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将这两个惹祸的狐狸精给抢过来呢如今可好,平素最是注重名声的他闹得名声扫地,不出意外,今日之后自己必将成为关中笑柄,仰望数年,毁于一旦。
李元景捶足顿胸,悔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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