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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羞恼袭上心头,令长孙无忌悔不当初。
身边子侄妻妾围拢喧嚣,这个问他伤势如何,那个愤言必报此仇,呜呜泱泱好似群鬼毕集、鸟雀盈门,长孙无忌本就心情糟糕,后悔愤怒羞恼郁闷,诸般情绪齐集心头,又被这些人吵得脑仁疼,两边太阳穴一鼓一鼓似欲涨裂,抬起手想要将这些人统统轰出去,结果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再度晕厥过去
卧房里顿时炸了锅。
有人哀嚎哭泣,有人捶足顿胸,有人愤而扬言欲让房家付出代价,有人慌忙跑出去追逐刚走不远的太医
整个府邸乱成一团。
没有了长孙无忌这个一家之主心骨、中流砥柱,名满天下的长孙氏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人家而已,群龙无首、乌合之众。
同在崇仁坊内的梁国公府,气氛却截然不同。
长孙无忌前来家中闹事,阖家上下尽皆愤慨,你长孙家固然圣眷优隆、关陇砥柱,咱房家难道就差了山东世家千年传承,诗书礼仪华夏之冠,谁又特么瞧得起你们这群得了势便猖狂起来的鲜卑蛮子
简直欺人太甚
不过房玄龄这一个茶杯掷出去,不仅将长孙无忌的面皮摔的干干净净,更将房家上上下下的心气儿给摔上了顶峰
赵国公又如何
太尉又如何
你敢胡闹,照打不误
一向以谦谦君子模样深植人心的房玄龄,这一下鲁莽之举,却让整个房家上下都见识到了他的刚烈。
原来自家家主并非是只知仁义道德的君子,惹急了,那也是可以提刀策马愤而杀贼的猛士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二郎性子那般刚烈,老子又岂能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懦夫
正堂内,地上碎裂的茶盏早已收拾干净,甚至用拖把拖了一遍,沾染的血迹都丝毫不见。
房玄龄端坐主位,小口呷着茶水,有些心神不属。
他这人是当真性子温润、谦和恭俭,生平甚少与人争执,从不肯恶言相向,更何况是动手打人今日忍无可忍,将茶盏掷于长孙无忌脸上,心头的郁闷之气固然倾泻一空、心舒神畅,可是也难免不太习惯。
在他身边,卢氏却是笑意盈盈,不停的端茶递水,眼中的柔情蜜意都快要化成水儿滴出来
她虽然出身天下一等一的世家豪门,自幼便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却并未养成一个忍辱负重、温柔如水的性子,山东大地宽荡疏朗,赋予了她平白直爽的个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那就给他打回去
以往的房玄龄总是太过理智,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在他的智慧和能力之下轻易化解,从不肯用一种男人的方式予以回击,这令卢氏甚为不爽
但是今日房玄龄的表现,却完美契合了她心中曾经的那一份少女憧憬少年白马,仗剑而行,心怀仁义,剑藏锋芒
自家二郎为何那般受到女子喜欢,能够使得出身高贵金枝玉叶的高阳公主爱意满满,谋略无双城府甚深的武媚娘死心塌地,娇柔似水知书达礼的萧淑儿为之倾心,就连那新罗公主都巴巴的等着嫁入房家甘愿为妾还不就是因为自家儿子有才华、有担当
她卢氏亦是女人,亦爱慕这样的少年郎
再一次将房玄龄刚刚喝了没两口的茶水换掉,又将一碟点心放在房玄龄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惹来房玄龄蹙眉疑问“夫人这是作甚老夫这茶还没喝完呢,还有这糕点,不饿。”
若是放在以前,卢氏干脆甩手走人,上赶着伺候你还不领情是吧那你就自己玩去吧。
但是今日,卢氏却一反常态,柔声道“早膳尚未吃完呢,便被长孙无忌这个老贼闹了一通,你这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时候,空腹饮茶伤及肠胃,还是要吃几块糕点才好。”
房玄龄不大习惯自家夫人这般温柔小意,愕然抬头,便正好碰触到自家夫人眼中那似水柔情下意识的打个寒颤。
这眼神儿,好似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请求抚慰房玄龄忍不住哀嚎一声,夫人呐,老夫老妻的了,您也得怜惜为夫的身子骨吧你也知道咱这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之时,有些时候当真是有心无力了啊
心底发虚,忍不住干咳一声,低声道“主意一下,孩子们还在呢。”
卢氏脸上一懵,回头瞅了瞅堂上坐着的高阳公主、武媚娘、萧淑儿、杜氏等人,心说我说什么了做什么了怎地有孩子们在,我还不能给你端茶递水了简直莫名其妙
高阳公主一脸崇拜的看着房玄龄。
谁能想到素来温文尔雅,连说话都不肯大声要保持身份形象的房玄龄,能够在别人污蔑自己儿子的时候,悍然动怒,大打出手
那可是长孙无忌啊
“父亲,此事虽然暂且消停下来,但二郎被父皇召入宫中,不知会领受何等责罚”
卢氏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说道“这会儿知道担心自家郎君了不是为娘说你们,二郎何等脾性,你们岂能不知或许脾气暴躁了一些,但是在家中从来都宠着你们、惯着你们,从未有背着你们将年轻貌美的婢女收入房中,你们瞅瞅,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有哪一个比得过他结果因为陛下赐婚,将新罗公主嫁过来给他做妾,你们一个个的就心生不满,甚至干脆躲出去身为人妇,平素耍些小性子,这并不打紧,但是还是要谨记,莫要犯了嫉妒之心,那才是阖家不宁的根源。”
她说的是高阳公主,但是眼神却将武媚娘、萧淑儿一起捎带在内。
夫君纳个妾怎么了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更何况这次还不是二郎主动纳妾,而是陛下赐婚,那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吗
结果呢
身为正妻,整日里不着家,今日去这个姐姐府上,明日又跑去终南山的道观;身为妾室,一个躲在城南码头借口事务繁杂不回家,一个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见人
不像话。
按理说,身为主母,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媳妇乃是应当应分,即便是公主殿下也不会有什么抗拒之意。
但是卢氏这番话说出口,大堂中的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高阳公主嘴角抽搐一下,有话但忍住了没说;武媚娘眼神游移,时不时的在房玄龄身上扫一下,强忍着笑;萧淑儿则螓首低垂,有些羞赧,有些忐忑,也有些好笑
房玄龄放下手里的茶盏,郁闷的看着自家夫人,问道“这般心口不一、毫无诚意,不妥吧”
你这当着儿媳妇说话一套一套的,可是你自己是怎么做的
什么叫皇帝的赐婚不能拒绝
当年李二陛下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赐给我,你是怎么做的
宁死不从啊
到了你儿子身上了,你就反过脸来了
欺人太甚呐
卢氏脸上一红,也有些心虚,不得不佯怒道“眼下是争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的时候吗现在儿子被人家污蔑,必定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更是被陛下招进宫里去了,还不知要遭受何等责罚你倒是赶紧想出个对策啊”
房玄龄无语。
这特么是我提起来的
我这一辈子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不过这辈子也没个几年好活了,毁了就毁了吧,懒得跟你理论。
他又端起茶盏,微微一叹,道“长孙无忌这一次下手太狠,他是打定了主意哪怕赔上他的脸面,亦要将二郎进入军机处的道路给彻底堵死。这回,怕是要如他所愿了。”
高阳公主顿时就急了“这是哪门子道理二郎根本不可能去杀掉长孙冲,话说回来,就算是二郎做的,那也得有真凭实据才行,难不成凭他长孙无忌一张嘴,就能定人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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