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这人虽然又傻又浑,但却是一根筋,你根他瞪眼他敢把你脑袋拧下来,可你若对他好,他能把一腔热血都掏出来给你
是个比较纯粹的人。
两人站在河边一个略高的土岗,亲兵左右警戒,薛万彻问道“二郎到底有何要事商议”
房俊便将请求薛万彻派兵协助羁押俘虏一事说了,说是请求派兵协助,实则等于将拿万余俘虏都驱赶至薛万彻营地周围,完全由薛万彻来接管
薛万彻二话不说,拍着胸脯道“二郎放心,交给吾便是。你那边就一心一意的打仗,毋须为此分神。”
房俊提醒道“别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万余俘虏的事儿,人家英国公派你前来坐镇渭水之北,用意是让你对我右屯卫予以威慑,结果你却帮我羁押俘虏英国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让你却看这贼,结果你跟贼厮混到一处去了李勣看似性格淡泊,但治军严谨,且手段绝对不在长孙无忌之下,一旦被激怒,饶不了薛万彻。
“呸”
薛万彻瞪大眼睛,啐了一口,骂道“都特么是闲的难受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打来打去,脑袋被驴踢了吧这事儿你放心,李勣他总不能勒令让我将这万余俘虏统统放了吧这些人圈起来是绵羊,可一旦放出去就是祸害,整个关中都得给搅合得底朝天至于责罚,更无所谓,老子现在已经是武安郡公,这辈子早已无望晋升国公,他李勣总不能将老子一撸到底吧随便他怎么折腾”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薛万彻现在的状态。
以降将的身份尚公主,又敕封郡公之爵,更掌握一卫之军,他这辈子的官职爵位都算是到头了,即便立下天大的功劳,也绝无可能晋位国公。
因为自北周以来,郡公这个爵位的前缀虽然也有“开国”二字,但实则并无开国之权,“开国”二字只是一个荣誉称号,真正能够开国的乃是“开国公”,爵位比郡公高了一等。
以薛万彻的身份、背景,是绝无可能被授予开国之权的,所以这辈子也不可能在爵位更进一步
既然如此,他还怕李勣什么
大不了便是将老子投闲置散丢在一边,老子怕你这个
成天屁事儿没有吃吃喝喝,老子还乐不得呢,谁愿意跟你们往一块儿掺合这些个有的没的
房俊笑起来,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郡公不仅有大海一般广阔的胸襟,更有山岳一般的坚毅,在下佩服既然如此,在下尚有一事相求,不如郡公调拨一些粮秣支援在下救助关中受灾百姓,再立一桩功德,如何”
薛万彻蹙眉,疑惑的看了房俊一眼,想了想,道“怎么感觉你小子在给老子下套儿”
房俊赶紧摇头“那不能够在下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敬佩郡公之为人不过眼下关中百姓受灾严重,长安城内无暇顾及,也只能由在下组织救灾,略尽绵薄之力。然毕竟实力有限,唯恐不能惠及更多灾民,这才恳请郡公伸出援手,泽被关中不仅整个关中的百姓都要念及郡公的恩德,甚至史册之亦会留下一笔,以供后人瞻仰。”
“这个”
薛万彻一颗心火热,但若是太过兴奋又唯恐房俊取消,遂一脸正经,慨然道“老子不在乎什么名声荣誉,只是心疼关中百姓,故而即便被大帅责罚,亦在所不惜那啥咱就不是为了名声才干这件事儿,所以千万不要四处宣扬,免得让人觉得咱太过虚伪,沽名钓誉”
眼睛却盯着房俊。
房俊心领神会,摇头道“郡公怎么能这么想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郡公自是高风亮节、不贪俗名,但若是不准扬名,岂不是与子贡一般此等高洁之操守,正该让天下知晓,识得万民景仰,才能有后来者为之效仿,则天下百姓受益无穷。”
薛万彻吃了一惊,问道“还可以这样”
读书人真的利害啊,分明是趁机博取名声,却还能说得冠冕堂皇,反而自己若不图名声、不贪荣誉就是不对
房俊郑重颔首“正是如此难不成谁还能说孔子说错了”
薛万彻连连点头“孔子乃古之圣贤,自然不会有错,是吾浅薄了,就依着二郎去办吧。”
心里美得不行,老子这个粗坯也有收割名誉的时候
娘咧这可是好事,李勣那厮愿意责罚就责罚吧,管他娘的
“回头便让人将粮食给你送过去,你右屯卫打了这么久,药物也紧缺吧一并给给你送点,不多,但聊表心意,兵卒们战场丢命那是职责所在,所下了战场被伤痛夺去性命,可是咱们这些将军的过失,总要尽最大之努力,能救活一个是一个。”
“那可实在是多谢郡公了”
房俊表示感谢,心说这人呐总得引导,引导得合适了,他自己就开始以为自己是个良善之人、满怀热忱,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子崇高仁爱
若是放在平时,薛万彻还能去管什么百姓、兵卒的死活
你死不死的
可现在被引导一番,发现做好事的代价也不是很大,但收获却车载斗量,那谁又不愿做个好人呢
薛万彻身心舒爽,觉得房二这小子很道,自己也不能过于吝啬,索性好人做到低“对于如何安置那些俘虏,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不如咱们一同前往渭水北岸实地勘查一番,你给我指点指点。”
房俊颔首“正该如此”
薛万彻转身道“咱们立即摆渡过河。”
房俊看着岸边被汹涌水流冲击得晃晃悠悠的小船,登时心中没底,忙道“河水暴涨,波浪滔天,这个时候摆渡过河着实危险,不妨自中渭桥过河,虽然绕了一点路,但安全得多。方才我见郡公渡河,心中担忧,后悔未能早一点提醒你。”
这若是薛万彻渡河的时候遭遇风浪猝然沉船,那他可就心存愧疚、一生难安了,薛大傻子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但对待朋友极重义气,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薛万彻马又转会来,一张大脸犹有余悸“实话跟你说,方才渡河之时舟船摇晃,老子吓得心惊胆战老子不会水啊你以为老子愿意乘船渡河拿那中渭桥北侧乃是吐蕃胡骑的营地,老子再傻也不敢从那里过,万一被他们给俘虏了,岂不是冤哉枉也”
来的时候他自是不敢走中渭桥,这会儿房俊在此,他倒是一时忘了吐蕃胡骑乃是房俊引来,算是他的盟友,所以得房俊提醒,立即放弃摆渡过河,改走中渭桥。
当即,两伙人马策骑离开渭水河边,沿着河畔的堤坝一路向西疾驰,每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中渭桥附近。
原本的中渭桥已经拆除,现在河面架设的乃是右屯卫的浮桥,因为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浮桥晃晃悠悠,但还算稳固。
吐蕃胡骑的营地便设置在桥北,奉命接管了中渭桥的防御,此刻正有一队胡骑在桥头执勤,见到房俊前来,赶紧前见礼,然后护送房俊桥。
浮桥随着汹涌的河水晃晃荡荡,战马难以保持平衡,诸人值得下马牵着缰绳步行过桥。
行到接近河中之时,一根树桩自游被河水裹挟而来,于河水之中载浮载沉,然后一头撞在浮桥,使得浮桥一阵剧烈摇摆,走在桥的诸人一个趔趄,赶紧保持沉腰蹲马,保持平衡。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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