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跃下了窗台,踩着飘窗爬上椅子,最终坐在了班西的书桌上。
书房没有什么看上去更适合的位置,柜子上摆满了各种精巧且用途不明的器具让他无处落脚,蹲在地上又高低差过大,仰着头都看不见班西的脸。
黑猫矜持地调整姿势坐好,用毛尾巴圈住前爪,端庄地看着班西有点慌乱地拆零食。
那副姿态一点也不像在外面餐风露宿讨生活的野猫,仿佛哪家养尊处优的猫主子,零食到递到嘴边才会屈尊纡贵地多看一眼。
班西拆了本来给火车准备的猫饼干和牛肉条,放在黑猫面前任其选择。
一边是添加了高级猫薄荷的酥脆小饼干,一边是嚼劲十足肉香满满的混合肉条,罗斯巴特家的秘制小零食自有其独到之处,再挑剔的猫猫吃了都说好,嫌弃罗斯巴特的同时又忍不住回味无穷念念不忘。
黑猫嗅了嗅班西递过来的零食,完全不需要做什么被迫营业的心理准备,大口大口吃得真香那都不是演的。
本来准备好卖力营业一番的黑猫,倒是自己先吃了个肚皮滚圆,吃得爪爪上都是肉条的香气。直到舔着爪爪回味的时候他才回过神,记起自己不是来混吃混喝的。
这怎么一个走神,就先吃起来了呢。
黑猫竭力矜持地放下爪子,若无其事地脚趾抓地好像自己一点也不尴尬,坐姿尤其标准。
“不吃了吗?”班西手里新拆的小鱼干还剩了大半袋,推过去的小鱼干又被黑猫推回来,一张猫脸上写满不食嗟来之食的严肃高冷。
班西只好有点失落地把小鱼干封好放回去,即使有零食诱惑,他也基本没有成功勾引过小猫咪,而唯二投喂过的黑猫和火车,都是吃完抹抹嘴跑得不见踪影。
一般我们管这个叫渣。
但猫猫的渣能叫渣吗,你还不是只能原谅他。
为了挽留下吃完就跑的黑猫,班西又掏出了一袋木天蓼,“要不要再来点这个?用猫薄荷熏过,味道很好的。”
小小的木天蓼树枝既能磨牙又能清洁牙齿,添加独特猫薄荷成分,绝对令猫欲罢不能。
班西凝视着黑猫,黑猫凝视着班西手里的木天蓼,又双叒没能抵抗住这奇妙香气的诱惑,忘却了自己正经营业的目的。
不是他没出息,是真香。
黑猫抱着木天蓼咬啊咬,慢慢从端正的坐姿变成了更加舒适慵懒的趴姿,尾巴尖左右晃着像在给喉咙里的小呼噜打拍子,不经意扫过班西的手腕。
毛绒绒的,欲说还休的,叫人心里痒痒。
班西认认真真看着自己二十多年人生里第一只靠近并(被)摸到的猫,像守财奴看自己仓库里的黄金——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光,又小心翼翼怕被人偷走。
磕木天蓼里有点上头的黑猫呼噜呼噜,仗着班西不知道他的原形还当天狗是狗而自己只是个普通小野猫,大大方方翘起尾巴侧过身子,展示出自己细密软滑的诱惑毛肚皮。
猫猫有三宝,肉垫肚皮毛球球。即使是阅猫无数的老司机都无法抵抗其中任意一种的杀伤力,更不要提班西这般只隔着屏幕幻想过的新手。
班西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于是一只天狗还要学猫叫的羞耻度又减少了十个百分点,黑猫晕晕乎乎想着钟双明说得真他娘的有道理,人家金屋藏娇还给金/主爸爸带来快乐,他更应该有点职业素养,不辜负那六位数的羊毛地毯和七位数的古董香炉。
黑猫在心里清清嗓子,舔舔嘴巴哼了两声试音,对着班西来了一嗓子又甜又软的“喵~喵~”——波浪号能具象化的那种又甜又软。
“……”班西发出了仿佛不堪重负的叹息声,黑猫看见他耳根红了。
黑猫砸吧砸吧啃得差不多的木天蓼,自觉已经进行了充足的营业,君不见班西浑身上下洋溢着被毛绒绒击倒的粉红泡泡,那样子比他还上头。
黑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得意地翘起尾巴,最后冲着班西“喵呜”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跳下桌子,又跳上窗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只留下班西神情恍惚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脸颊微红眼神迷离的样子让窗户外头跳进来的奥吉莉亚长长的“噫——”了一声。
她跳到班西膝盖上,母鸡抱窝的标准姿势一蹲,以女性敏锐的第六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这多少女巫投怀送抱都没点反应的小主人大孙子,这是情窦初开还是她出去溜达一圈的功夫就被人煮成熟饭了?游移迷离的小眼神往她身上一瞟她都有点脸红心跳,感受到一丝渣女那吃了就跑的刺激。
也是她死得太早,没来得及享受作为罗斯巴特家大小姐的玛丽苏人生,不然哪用得着在这想象吃了就跑的刺激。
“你想得太多了,小姐(Lady)。”班西被奥吉莉亚长长的“噫——”拉回现实,无奈地伸手捡掉奥吉莉亚黑羽毛上的白色绒羽,“你是不是去欺负白白和羽羽了?这可不是淑女的修养。”
楼组长老郑把班西拖到了他们楼住户的微信群里,班西不怎么发言但经常会看,作为语言阅读练习和对这块土地居民的熟悉度提升素材。
这两天群里的讨论重点除了小区大张旗鼓地灭鼠,就是他们淮鹄新村的吉祥物白白和羽羽不知怎么的秃了好几撮毛,垂头丧气看着就可怜。
奥吉莉亚昂首挺胸嘎嘎两嗓子,展开翅膀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根强行揪下来的白色飞羽,末端还有被人工修剪过的痕迹。
她就欺负!
传说故事里干不过奥杰塔那劳什子真爱,她还不能欺负两只卿卿我我个没完的公天鹅了?!
奥吉莉亚叫得超大声,完美把班西停留在吸猫中的思路转换到熟悉的育儿模式。
“不行。”班西伸手捏住奥吉莉亚的嘴,“我知道你讨厌白天鹅,但它们只是白天鹅,你不能对它们泄愤。”
奥吉莉亚流露出不忿的神情,拍着翅膀抗议。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班西另一只手抱住奥吉莉亚的翅膀,坚持锻炼的好处就是他能压制住自己永远十六岁的守护灵,让她不得不听自己讲道理。
班西也不喜欢白天鹅,没有哪个罗斯巴特会喜欢白天鹅,但是跟小区里的吉祥物较真未免有些丢人,趁着半夜去薅人家羽毛更加丢人。
罗斯巴特家丢不起这个人。班西绞尽脑汁忽悠奥吉莉亚打败敌人不如统治敌人,要将对白天鹅的敌意转化为统治力,让白天鹅在黑天鹅的领导下齐跳天鹅湖,才能体现罗斯巴特家的强大。
前后逻辑不是很通顺,不过套路一圈一圈的总能把奥吉莉亚忽悠住。
黑天鹅被忽悠得雄赳赳气昂昂,态度一转誓要让两只白天鹅成为她的小弟。
解决了小区白天鹅神秘掉毛事件,班西对着窗外,尝试再找回一点吸猫时候的快乐。
真的猫猫比他对着视频云吸猫快乐不知道多少倍,毛尾巴蹭了他一下他都能回味许久,更别提他晃花了他眼睛的迷人毛肚皮。
班西又开始想象自己有猫的那天指日可待,甚至做梦了一下同时投喂火车和黑猫的时刻。
这次奥吉莉亚都懒得嘲讽他是在想Peach,迈着鸭子步在桌上蹦跶,啄了啄班西刚才还在研究的鳞片碎块。
猫什么猫,想想你的工作。
“我没想别的。”班西干咳,重新翻开自己看到一半的特殊生物图册。这本图册上记载了各式各样特殊生物的形态及身体各部分的图例或照片,个别的还包含了历任拥有者的死法,以显示附着诅咒的特性。
很多特殊生物本身拥有着很强的神秘性,广义上包括神灵都可以被归类为特殊生物的一种。例如这块土地上的神灵,强大的神秘甚至让班西只是直视其存在便被烧毁了眼睛。
而非自然死亡会使得这种神秘性完全释放,以强力诅咒的形式表现于外。
同样也是由于这种外化的强大神秘,有许多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追逐其存在,包括班西家里都有一些先辈通过各种渠道入手的珍藏,比如独角兽的角,未孵化的鸡蛇胚胎等等,那些东西被分别封存在一道道禁锢之下,既是炫耀家族力量的珍藏,也是危急情况下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
班西根据记忆复原了鳞片碎块原本的样子,斑斓莹润的光泽是绿松石的颜色,半透明薄薄的几片,质地并不十分坚硬但是很有韧性。
他试着从鳞片的形状去推测这种生物的形态——体型并不是很大,身体应该更像是蛇或者蜥蜴的形态,并不耐火说明更亲近水泽河流之类的栖息地,从诅咒来看拥有着强大的威严和生命创造相关的神秘性。
emmmm……
班西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华国最有名的特殊生物龙,但最近的两千年里世间已经不存在真正的龙或者龙的遗骸了。
不论是西方的龙还是东方的龙,都早在华国所谓的“洪荒”到西方描述为“大洪水”的灾变之间离开了现世,陆续前往另一个更高的层面,之后的时代所出现的只是其亚种,并随着神秘衰退逐渐向更加低级的方向繁衍。
班西记得华国这边描述为“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
而在工业革命之后,神秘的衰退速度几何倍提升,使得龙残留下的遗骸再也无法维持原本的形态,无论是埋藏于地下或者被人珍藏,都降格为了矿脉宝石或者其他的一些资源。
班西推测这些鳞片有可能属于某种形态类似于龙的亚龙身上的鳞片,血脉与真正的龙相近并且有着极强的本土加成,应该曾经就栖息在这块土地或者附近区域,所以班西在描绘地图时才会感知不到鳞片的存在,还需要土地的提示才注意到异常。
就像是完美融入了这块土地躯壳的一部分,只有土地能发现其存在。
班西思忖着要不要进行更加大型的土地仪式来沟通神灵——这类似于给土地做体检,主动建立通道获取更加明晰的信息反馈。虽然他是个外来巫师,他作为巫师的职业道德也要保证自己所效劳的土地健康状况良好,杜绝一切可能的隐患。
不过这个就需要跟管理中心好好协商了,大型土地仪式会宏观地对能量平衡造成影响,他一个人搞很容易搞出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班西咬着笔杆认真思考着后续安排。夜色渐深,十二点过后,放在桌上的日历把自己从九月翻到了十月,夏日的暑气渐渐消退,秋天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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