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勾心斗角, 坐在云端处的宿眠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做游戏的裁决者实在太过无聊,需要时时刻刻盯着棋盘不说,那凭空出现的小板凳还像有魔力一般, 将她牢牢钉在了上面
人站起来,板凳就粘在屁股上跟着起来
蜜汁尴尬。
宿眠叹了口气,忧伤地看着自己身后那一大坨,歇下了回到宿琬身体里睡觉的心思。
何况她发现,每当自己想要进入棋盘, 棋盘外就会浮现出一层鬼眼看不见的膜,将她挡在外面。
思来想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宿眠干脆慢吞吞地躺在云上, 用头和脚做支撑点,整个后背连带下面的板凳拱成了一座桥的弧度
这种要人命的姿势对鬼物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再容易不过。
什么脖子伸长几十米、四肢扭称麻花、头转过去180°、舌头吐出一大截
只要她想, 做到完全没问题,关键是她不想。
宿眠双眼无神、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 回想起宿琬温暖的肉身,心中不由涌出一股烦躁。
空气里灰蒙蒙的, 除了大片大片的雾气颗粒外什么都没有, 令她整个鬼都有些不舒服。
毕竟鬼物只有冰凉的灵体, 没有五感没有温度,嗜吃生食也只是出于补充能量的需要。因此她格外喜欢触碰宿琬, 对方的皮肤又暖又滑, 手感总是很好, 像她身下的云一样, 令人贪恋。
等等, 云
宿眠的精神瞬间集中起来,她紧盯着天空中那一大片灰雾,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雾气怎么会在云层上面
这不科学
作为一只善于学习的好鬼,宿眠清楚地知道,雾应该是悬浮在近地面大气中的水汽,绝不可能飘到云层之上。
即使在游戏世界中,这个自然规律也很少会出现变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宿眠的眼神渐趋锐利,她不动声色地往下瞥了一眼,没有贸然上前。
小丑和蛇男两个蠢货不足为虑,唯有第三个男人,给她一种摸不透猜不着的感觉,如果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深不可测。
打草惊蛇可不行。
沉思片刻,宿眠将自己的左手手掌切下,又剜出半个眼球塞进掌心,自己则右手托腮,趴在云上往下看。
那只手掌得到指示,拖着眼球小心翼翼地飘到了上空,五根细长的手指试探性地拨开那些灰雾。
然而就在手指触到灰雾的一瞬间,灰雾仿佛有所感应般猛地炸开,雷光闪现,紫电缭绕,只一下便将眼球和手掌劈成了飞灰
与此同时,宿眠的眼眶和断肢处传来一阵刺痛。
她却像感受不到痛意般,死死盯着下面的神谕者三人组,眼睛连眨都未眨一下。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剩下的那只眼球清楚地望见,小丑和蛇男都对上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唯独第三个男人,恰巧在那一刻动了动手指。
虽然他面上波澜不惊、古井无波,可宿眠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感知如此敏锐,实力恐怕比小丑和蛇男高几倍不止,这样一想,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宿眠重新躺回云上,修复着断肢。
实力到达她这种级别的鬼物,灵体能极速再生,挖眼断手不过是一种常见的窥探手段,不痛不痒。
细细回想起拨开灰雾那一瞬间看到的画面,波纹、冰晶
宿眠思索起来。
是水吗
她又俯身,看向棋盘下方那条黑河。
黑河的水波照不出她的影子,只有漫天灰雾占据着整个河面,叫人心中发怵。
短短几秒,宿眠想了很多。
既然下面是河,那上面会不会也是
为什么黑河能映照出灰雾,却无法映照出人影
这些都太不正常了。
宿眠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做些什么,她闭上眼,将此刻的心情传达给了宿琬。
一体双魂的心灵感应是极强的,强到哪怕隔着一层空间壁垒,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区区一层膜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同一时刻,棋盘上的战况不容乐观。
尽管三人齐心协力找到了棋盘格子的分布规律,能够有效规避坐牢格和命运格,但他们这边只有宿琬一个欧皇,与神谕者组合的距离仍在持续拉大。
他们还处在第一圈一半的位置,神谕者组合的第一圈却早已结束。
再这样下去,第一种可能是他们在游戏途中被对方赶上,触发决斗场,互相厮杀,如果能赢自然最好,不能赢就是玩完;
第二种可能就是对方先一步到达终点,他们失败。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们都处于被动。
这样一来,三人唯一的生机竟然落到了决斗场上,叫人不敢置信。
起码池醉是不信的,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绝不会是逃离副本的方法。
所谓诡计诡计,诡计到底在哪里
他们又到底忽视了什么
池醉掩去沉思,将骰子递给宿琬。
宿琬接过,刚准备掷骰,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悸动。
她停下动作,右手缓缓抚上左胸。
发觉她脸色有异,池醉赶忙问道“怎么了”
宿琬忽然抬头,看向天空“不对。”
“哪里不对”薄冰走到宿琬身边,挡住了神谕者组合投向他们的视线。
虽然隔着近一百个格子,但那视线依旧如芒在背。
“天空,天空不对,”宿琬压低了声线,“上面藏着什么东西,但被灰雾掩着,我看不到。”
薄冰沉眸,语气淡淡道“行,你们别抬头,我蹲下去,你们把我围住。”
池醉反应极快,闻言立马将宿琬手中的骰子抢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围着薄冰,开始了骰子大战。
落在小丑和蛇男眼中,就是三人又开始内讧。
虽然对此习以为常,可小丑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他们这也太蠢了,死到临头还要窝里斗真不知道尤金是怎么死在他们手上的”
“估计是轻敌了,”蛇男眼中的不屑又深几分,“要是换作我们,他们能走到这儿笑话”
静静聆听的三号却淡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目光冷寂。
他没再管小丑和蛇男,而是看向上方的云层,即宿眠所在之地。
天空中的灰雾再度聚拢起来,层层叠叠,愈发浓稠,将内里的东西掩的密不透风。
三号眼中不由划过一丝兴味。
不愧是高级玩家。
不过
如果变成这样,还能看到吗
事实当然是能。
薄冰仰头,瞳孔渐渐由黑转灰。
灰雾代表的阻隔力量太过浓厚,他不得不冒着风险动用空间之力。
所幸池醉不露痕迹地在周边打造了一个金光屏障,这才没让人发觉。
他催促道“快点,时间长了迟早要完。”
于是薄冰不再耽搁,视线直直穿过灰雾,到达了后方。
而看清灰雾后景象的一刹那,他不由瞪大了双眼。
“低头”
池醉出声提醒,同时撤去屏障,心有余悸地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宿琬问“看到了什么”
薄冰目露复杂“一条河。”
他没说全,那是一条透明的、凝固的冰河。冰晶灿若星辰、清澈通透,有如高山之上的皑皑白雪,亮而不闪。
除黑河外所有东西的倒影都在其中一一显现,包括他们,包括神谕者组合,也包括棋盘。
他们的模样与肉眼所见并无区别,后两者却大有来去。
首先是小丑,他画着浓浓的小丑妆,仿佛对一切事物都报以蔑视、不屑甚至嘲弄的态度,可在冰河的映照下,他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卑躬屈膝,谄媚奉上,内心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和担忧。
再者是蛇男,他看上去半人半蛇,比小丑稍有脑子些,可呈现在冰晶上的却是一个浑身长满鳞片、脓包,皮肤惨白且青筋环绕,不断捂着头尖叫的实验品
他对这段经历感到惶恐,感到畏惧,那是他一生都逃不脱的梦魇。
最后是三号,冰河中的他与肉眼所见没什么差别,可薄冰在他身上只看到了一具人的躯壳,却没看到胸腔中本应有的跳动的心脏
他是个无心之人。
面上悲天悯人,实则毫无悲悯,唯有诡计是他怎么玩也玩不腻的东西。
薄冰垂下眼睑,心内有了猜想。
但最关键的地方不是这三个人,而是棋盘。
虽然池醉没能为他争取到更多时间,但他还是在最后一刻勉强看清了棋盘的模样
两道重影
薄冰从池醉手中夺过骰子,向上抛起,同时低头看向黑河。
黑河里依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映照出来。
薄冰却有所明悟。
他示意池醉和宿琬靠近些,压低声线在两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丝惊讶。
薄冰却让他们不要再问。
如果没猜错,底下的这条黑河,应该无法映照出真实之物;而上面的冰河,与之截然相反,恰恰能映照出一个事物最原始的模样,无论是人心底的恐惧,抑或担忧,抑或品性,都能在这条河中窥见一二。
所以这两条河,一条是虚假之河,一条是真实之河。
虚假之河照不出棋盘,真实之河上的棋盘又有重影
游戏想告诉他们什么
某一时刻,薄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快得如同流沙,让他根本握不住。
照这种情形,他们距勘破副本还很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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