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佬收徒的消息其实早在电话里就和老伙伴们说明白了，甚至不少人已经把林琅的底细再查过好几轮。可越是这样, 他们对林琅就越好奇——这位充其量是个理科学霸, 完全没在文化事业上有过任何建树, 怎么就能被眼高于顶的齐霜明看重？
关门弟子和一般学徒可不一样, 这是要继承老师的衣钵的。与齐霜明关系好的不免担心是老伙伴被忽悠了, 打定主意要在拜师宴上试试林琅到底有几斤几两。
至于关系本来就一般般的，那自然是更卯足了劲儿。以往技艺切磋时总被齐老压一头, 要是能通过为难林琅让齐霜明下不来台，倒也算是个心理安慰了。
是以等客人们陆续进场, 林琅就看出这次阵仗不同了。本来嘛, 拜师宴, 林琅当着一众大师们的面给齐大佬敬个茶，然后大家吃吃喝喝就算礼成。这回大佬们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带了随行的弟子来, 林琅可不觉得单纯就是为了蹭饭的。
她都能看明白的事，齐霜明更是心领神会。大佬给了林琅一个得意的眼神——就知道这些老伙伴们会来这一套，殊不知正中他老人家的下怀。
趁着客人们闲聊的空当, 齐霜明特意把林琅叫到一边耳语一番，中心思想就是让林琅发挥实力好好吊打这些师兄师姐, 给他老人家争光。
咳咳, 原话当然比这要婉转的多, 不过林琅可以拿她阅读理解满分的理解能力打赌, 她绝对没有听错自家老师的意思。
大人，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流行扮猪吃老虎打脸文了。闷声发大财的种田文才比较受欢迎好吗！
腹诽归腹诽, 老师既然有要求，弟子就该尽力做到。再说就算她想混过去，别人也不一定肯配合啊。
这不，茶还没喝两口，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率先发难。一位蓄着短须的花白头发老头儿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跟在他身后的帅小伙儿：“你就别跟着我这转悠了，齐老的小徒弟看起来倒和你差不多年纪，年轻人一块儿玩去。”
又向周围几位大佬解释：“这是文阳的儿子文松，我带小孩过来见见世面。虽然说辈分是小了点，也可以向小师姑讨教讨教嘛。”
文阳是他的大徒弟，在国内围棋圈子里名声正健，算得上是他门下的一块儿金字招牌。小帅哥虽然年纪看着比林琅大个几岁，但就如老爷子说的，按辈分他是晚辈。
那师侄向小师姑讨教——人家自持晚辈礼虚心好学，比不过师姑是正常的。可万一让他胜出一筹半筹，林琅和齐霜明的面子当场可就砸了。
齐霜明面无表情，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林琅抬头瞟了一眼，记得这位大佬姓周，应该属于和她师父不太对付的那一拨。
旁边有人打圆场：“人家正招待宾客呢，哪有空陪你徒孙玩。一会儿就举行拜师仪式了，你就不能消停坐着和我们聊天？”
周老端着个茶杯小口喝水，根本不搭这话茬儿。小帅哥跃跃欲试，颇有些挑衅的撩眉毛看林琅。
气氛就这么僵住，却听角落里有人“嘿”了一声：“我说小林啊，既然你师侄这么诚心诚意的请教，你也就别想着给他留面子了。老周和他徒弟最厉害的不就是围棋吗，估计你这师侄也差不离，你去搬个棋盘来和他速战速决的杀一局，也不耽搁你拜师的流程。”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嚣张了，几乎就明说林琅要当场打脸啊。不少人侧目过去看一眼，又默默的回头继续装鹌鹑——沈老爷子这尊大佛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文化人清高自傲是不假，但都是六十多七十岁的老人家，经历的多了才更懂得敬畏。他们圈子里的人怎么阴阳怪气互怼都没问题，可沈天浩不一样，他身上贴的标签是权势。
沈老爷子来得早，只是一直在角落里老神在在的装瞌睡。要不是今天的发起者是他亲师兄，他才不搅和这群文化人的事儿呢。可要是有人欺负到他师兄头上，他当然是不能忍的。
他对林琅的水平有信心，打嘴炮也就是帮着平坑而已。老周说小帅哥是晚辈，他就说林琅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还能碾压过去——毕竟在座的都知道齐霜明的棋艺在这个顶级圈子里只能算一般，林琅作为他的小徒弟，主攻的肯定也不会是围棋。
林琅看齐霜明一眼，见他嘴角带了点儿笑意的微微点头，便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当真去后头拎了个棋盘来。
小帅哥的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他这些年好歹也是在各种比赛里拿了不少奖项的，难不成还会输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
殊不知被他蔑视的小丫头片子正偷笑呢。和书画琴艺比起来，下棋真的是最好分出胜负高下的项目了。换句话说，要打脸也是这个最直接明了。
至于说棋艺高低——不好意思，下棋虽然和书画一样看重天赋，但逻辑思维和推理能力同样重要。小帅哥当然天赋不低能力不差，可要和林琅这样脑力逆天几乎踩到人类天花板的妖孽比，那距离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更别说林琅还带着天赋异能的外挂呢！小帅哥和他下棋，约等于同时挑战柯洁加阿法狗。三局两胜分分钟下完，小帅哥输的脸都绿了。
林琅假惺惺的拱手：“我围棋还没开始和师父学呢，就是在网上跟电脑对弈练出来的野路子，大概你们科班出身的人不太习惯这种路数吧。”
“科班的比不过野路子，那还要科班干什么？”沈大佬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嗤之以鼻：“功夫不到家就回去好好练，出来丢人现眼呢。”
尴尬站在桌边的文师侄脸色红了白白了青，仿佛无师自通学会了川剧变脸的技术活。
沈天浩就当没看见这么个人，笑着冲林琅点点头：“你这小师姑当的挺不错，以后记得多提点提点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儿。”
某个“不成器的侄儿”：……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沈老，你这话就有点儿过了吧。”周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茶杯走过来，拍了拍文小帅哥的肩膀让他边儿去。自己阴沉着脸看林琅：“文松只是一时大意，底子还是不错的。”
他哼了一声：“再说了，就算要教导提点，还有我和他爹呢，也不是谁都能越俎代庖的。”
沈天浩一抬眉毛波澜不惊：“我也没说你带来这个啊。小林和你们家有交情？她闲着呢帮你带徒孙？”
老头儿怼完周老转头挺慈祥的继续和林琅商量：“小林你有空就多带我家小易玩儿，他是恨不得长到你家去了，天天和我唠叨你那儿好吃的好玩的。”
小易是谁？没反应过来的老头儿老太太眼神交流了一秒，有脑子灵光的小声科普：“沈天浩家大孙子，沈老二生的，叫沈莫易。”
众人了然点头，那还真是林琅的亲师侄。
林琅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憋着笑顺杆爬：“师叔您放心吧，我和沈莫易还有个小摊子的生意在合作呢，肯定得带他。”
“那行。”沈大佬点点头，抬眼皮子环视一周：“还有事儿么？我看时间差不多，让林琅敬茶拜师吧。”
能和沈天浩有说有笑的小姑娘得多凶残，谁还敢上来找茬儿啊。沈大佬功成身退坐回原位，齐霜明终于是开口了：“多谢各位老朋友给我面子来参加今天的饭局，也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今日我收林琅为关门弟子，往后还要请各位多多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
“你这徒弟挺不错，说不得日后是谁关照谁呢。”
老头老太太们不管心里怎么想，该抬轿子还是得抬。商业互吹了一波，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拜师礼了。
其实到现代，繁复的礼节已经简化了不少。服务员托着托盘进来，林琅双手端起茶盏给齐霜明敬茶，齐大佬喝过一口放下，这礼就算成了。
接下来就是一团和气的吃吃喝喝环节。大佬们开一桌，徒弟辈儿的另开一桌，文松这个小“师侄”还是得跟着师伯师叔师姑们混，吃的显然不怎么舒坦，没一会儿就找借口撤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他的去向。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就算是熟络了，打听点儿小道消息八卦内幕便顺理成章。
林琅化身太极高手，装傻充愣胡说八道眼都不带眨的。一群年长师兄师姐们就没在她这儿讨到半点好处，干脆歇了刨根问底的念头，一块儿起哄让她表演个节目。
这算是应有之意，林琅也不推辞。净手后拿出古琴放在矮几上，凝神屏息片刻，双手在琴弦上悠然弹拨。
铮铮之声欢快悦耳令人忘忧。明明琴音并不高昂激烈，却清清楚楚的奏响在所有人耳边脑海，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仔细倾听。
仿佛置身于山林乡野，遥看瀑布飞流直下，周围绿草盈盈蝴蝶翻飞。仿佛踏过小溪河流，听潺潺水声与风吹过潇潇树木。
返璞归真的自然野趣一点点描绘充实，尘世间的烦恼被洗涤，蓝天白云柔和阳光抚慰着每个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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