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伽正害怕着,自然想不起她新租的公寓。
从天黑到天黑,愤怒的鬼魂殴打着臭名昭著的黑巫师夫妇。本来嘛,从街上捡妇女回家,给恶魔生孩子,就不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事。
发觉上了当,因为此事而跳楼的受害者,当然有理由去回以暴力。
鬼魂们都还没发现盐圈被去掉了一块,赫尔伽出门的时候故意踢掉了一截,她原以为鬼魂们早早就能出来了,没想到他们根本没发现,至今仍在卧室里忙活。
因为专注,也就没人出门,自然看不到公寓大门前来了两个怪模样的陌生人。一个生得有些矮,肩膀却极宽,块头显得格外大,长了一副凶狠相;另一个却是一副斯文长相,脸上挂着老式夹鼻眼镜,瘦瘦高高,戴着一顶软帽。
“狡猾的家伙,一到雨天就躲起来。”瘦高个儿边走,似乎在抱怨一位未出现的同伴。
长得强盗相的那位用剑挑开了锁着的公寓大门,手法精湛,技艺老练。
总得来说,俩位不像寻常人。
并不只是因为在米国地界上,操着生熟的莫斯科口音。
公寓一栋栋住宅内,那些跟卡维斯夫妇没有瓜葛,未参与复仇活动的魂灵们,探出头去,好奇地打量两位陌生的访客。
阿扎泽勒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根雪茄,用剑点燃了它。
两人走进公寓里那座早已废弃了的电梯,瘦高个卡罗维夫撕掉了封条,很快老朽的机器,又开始轰轰作响,顺着电梯通道,载着二人上行。
好奇的鬼魂们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种许久未感受到的感觉,顺着电梯口散发到不同楼层的烟,灼疼了他们的眼睛,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回到自己家中。
赫尔伽刚租就被空置,日后不出意外也会持续空置的公寓,就这样迎来了两位访客。
卡罗维夫拍了拍手,让所有仍在卧室里的受害者鬼魂们注意到他。
“愤怒的女士、先生们,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们先和这位卡维斯先生谈谈。”
鬼魂们这才注意起这两个陌生人,警惕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我们没有恶意,”他把双手举高,用破锣嗓音高声说道,“只是需要借用这位先生回答几个小问题。”
卡罗维夫在厨房里拉过椅子,请罗曼·卡维斯坐下。
老迈的黑巫师犹豫地坐下,身上皮开肉绽的部位正缓慢地恢复。这是地缚灵的诅咒与幸运,无论伤得如何重,总会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
似乎他的问题十分无聊,阿扎泽勒没有施加一点注意,他正用鞋尖厌恶地踢走地上那些盐粒。
卡罗维夫的镜片下闪着光。
“我们的名字并不重要,不值一提,”他的语气倒是客客气气,就是语速有点惊人,声音有点吵耳,“不过您如果不安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卡罗维夫,而我这位同伴,名叫阿扎泽勒,相信我,他可不好惹。”
“那么,你们有什么事?”不知为什么,罗曼·卡维斯,这位“法力高强”的,一向以玩弄他人命运知名的黑巫师,在两位访客面前突然感到一丝紧张。
或许是被殴打了一夜后,任何能见鬼的家伙,在他眼里都变得很可疑。
总觉得是来揍他的……
生前在纽约呼风唤雨的黑巫师此时的坐姿格外乖巧,就好像他是一向诚实守法的老实人。
卡罗维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牛皮笔记本,开始做记录,一副办事员模样。
“您是否生前从事过非法黑魔法活动?”
老黑巫师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黑魔法,还有合法和非法之分吗?
这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是,是吧。”他回得没什么底气。
卡罗维夫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像这是一桩什么好事,值得鼓励一样。
“在1946年6月14日,你是否通过非法黑魔法接生过一名,”他顿了一下,往前翻了一下记事本,“‘没眼睛的、长有羊蹄’的婴儿?”
老黑巫师突然坐直了身体,回答的时候隐隐透着骄傲,一反之前的疲惫模样,“那是我主人的孩子,是我一生的杰作。”
卡罗维夫和阿扎泽勒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么,你的‘主人’是?”
“当然是撒旦,敌对者,地狱魔君,黑暗巨兽,吞噬者。”他用激动的语气咆哮。
阿扎泽勒的剑尖突然抖了一下,看上去如果不是刚好控制住,就应该冲着黑巫师的脸上飞过去了。
卡罗维夫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不要跟这个渣滓废话,卡罗维夫。”阿扎泽勒拿剑的手势就像抄起了一把哥萨克骑兵刀。
他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卡罗维夫没有按他的意思做。
“那么请问,在您效忠你的主人时,是否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
“什么?”
罗曼·卡维斯不能理解他的话。
效忠撒旦为什么要经过撒旦的同意?
“那么,是一桩非法效忠行为。”卡罗维夫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等,等一下,”他急于驳斥这种说法,奴仆和主人间的紧密联系怎么能被说成是非法行为,“我有主人给我的信。”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卡罗维夫看了不到一秒钟,就把它向身后扔了出去,纸张在空气中变成了火星子。
“赝品。”
黑巫师气得发抖。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卡罗维夫合上了本子,突然变得严肃,身影也像一瞬间变得高大,“你从黑市里得来的那只颅骨杯放在了什么地方?”
罗曼·卡维斯的脑子仍在这两个怪人到底是什么人上面转,但当卡罗维夫提起那只颅骨杯时,他慌张起来,因为那只杯子是他千方百计得来的真品,撒旦用过的杯子。
不可能是假的。
“你们不能把它带走。”老迈的黑巫师尖叫,他意识到两个陌生人前来的真正目的。
然而,阿扎泽勒已经捶开了那间暗门。
卡维斯夫妇温馨的客厅,连赫尔伽都觉得倍感舒适的所在暴露在人前。
阿扎泽勒粗暴地扔开碍事的家具,把酒瓶砸在地上,没有理会老巫师的控诉。
最后,阿扎泽勒在壁炉里找到了还微微泛红的颅骨杯。他吹掉了上面覆盖的积灰,和附着的泥质填充物,一下子这只撒旦用过的杯子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样。两个绿宝石模样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荧光。
目瞪口呆的老巫师,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你们不能带它走,”他话音未落,被卑鄙的卡罗维夫绊了一跤,之后索性直接抱住对方的脚,“除非你们把我也带走。”
真正的撒旦奴仆,都被这老巫师的不要脸惊呆了。
身在餐厅,赫尔伽不知道在她公寓内发生的这出闹剧,自然也不会清楚在卡罗维夫和阿扎泽勒带着颅骨杯走之前,友善地给公寓内受害者鬼魂们提供了诸如西班牙驴子、双头叉之类的刑具。
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她此时坐在餐厅,看着菜单,犹豫着是装作自己不知道已识破了对方吸血鬼的身份,还是索性摊牌。
对面的男人在烛光下,脸孔稍稍显得不那么冷酷,浅色的金发意外看起来有些柔软。
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酒红色的衬衣和与外套同样颜色的领带。
这身装扮到任何一家高档餐厅,都不会有问题。但赫尔伽知道,在这世上菜单恐怕是他最后才会看的东西。
他今天眼睛颜色是黑色的。
想到那双眼睛之前的颜色,即便记不太清剧情,赫尔伽也能猜到这跟他们的饥饿程度有关。
她还是老老实实装不知道吧(T▽T)
“我要一份烤马铃薯松露。”她把菜单交给侍者,“你要来一份吗?”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他当然不会吃。
“你真的不来点吗,鱼子酱应该也不错。”她脸上诚意满满。
当她第三次试图把餐厅送的烘培面包推给凯厄斯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好好吃饭。”
对方冰凉的体温透过手腕传过来,赫尔伽飞速抽回手。
凯厄斯皱了皱眉。
赫尔伽决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打水上,忽略对方紧紧抿着的嘴唇。
结果她的勇气都在餐前耗尽了,菜上来后,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错了,她原先不该抱怨凯厄斯从不跟她吃饭,跟他吃饭简直是酷刑……
在集火注视下,她都不敢抬头,无论大厨的菜味道做得多好,她的胃口都好不了。
更何况,她还在担心要去沃尔图里的事。
但是凯厄斯不开口,她要怎么说。
难道说,大佬我都知道了,不用跟我隐瞒了,吸血鬼,走着?
思量了一会儿,她决定旁敲侧击。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如果行程接下来是去他的地盘,那么基本上未来就明晰了。
即便是在装糊涂的阶段,她也不会主动提自己父母。明知道对方的意图,还提父母绝不是什么明智的事。虽然她记得贝拉的父亲,到剧情最后都活得好好的,也没有相关被猎杀的剧情,可想沃尔图里并没有杀吸血鬼还在世亲人的法律,但最好,还是降低她的家人在吸血鬼眼中的存在感。
“意大利。”
不出意料。
“哦。”她闷闷地回答。
然后,她戳了戳盘子。尽管理智告诉她,应该珍惜眼下的食物,但她还是没什么胃口。
想到她在她爸妈和莱娜那里还是“已死”的状态……现在用酒精过敏而亡来得及吗?
她蠢蠢欲动的手移向之前被侍者倒了餐前酒的酒杯。
于是,又一次被扣住了手腕。
婚礼前都能举行单身派对,她只是想在去沃尔图里前做个酒鬼都不行吗:)
凯厄斯叫了侍者过来。
三分钟后,赫尔伽气得喝了一大口侍者刚端上来的可乐。
还有天理吗,还有人权吗?
糖分虽然有提振心情的作用,但恐怕也不能帮助她更多了。更何况,研究表明,糖在摄入后,虽然会刺激大脑,让人感到快乐,但之后就会回落,压力并不会减少,甚至因为来回反复,情绪也会不稳定。
一边吸了一口快乐水,赫尔伽自认为找到了自己情绪波动的原因。都怪坐在对面的吸血鬼,从头开始,一直是他在隐瞒身份。
她这么想着,终于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趁着他买单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你没吃饱?”
“……饱了。”
当晚,她回到酒店,才想起来除了沃尔图里外,眼下还有个问题。
她今晚要和吸血鬼过夜,而这只吸血鬼不需要睡眠……
虽然理智告诉她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知道对方在套房内另一个卧室睡觉和不睡觉的感觉,差别有一点点大。
她习惯是不爱关门的。
对方应该也清楚她的习惯。
此时躺在床上,躺了近一个小时,她还是纠结地爬了起来,小声地,尽管她知道小声也没用,关上了门。
管他的,她自己舒服就好了。
心里舒服下来后,她终于进入了梦乡。
结果,半夜疼醒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今天情绪波动和糖分真得没有一点关系。
捂着小腹,沃兰德女士陷入了绝望。
痛经,真得要人命。
更要命的是,第二次开口让吸血鬼给她买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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