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维夫, 我爸妈回家了吗?”
赫尔伽往家里打的电话是新上任的“管家”接的。
得知她爸今晚有事不能回家她松了口气, 听到玛丽安已经回了家, 她的心又提上来了。
她一边攥着吸血鬼的衣角, 一边在病床上同卡罗维夫嘀嘀咕咕地解释。西雅图的医生已经给她缝合完了伤口,医嘱让她好好在床休息。
赫尔伽不觉得她这样还能坐车回福克斯, 只好犹犹豫豫跟管家说, 自己遇到些事情,不小心把肋骨摔断了。问他有什么方法能把家里的女主人瞒过去。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对于眼下这种情况,我想只有您回到家来,才能安抚女主人的疑心,小姐。”
“但是我跟你说过了, 我回不去。”她勾着凯厄斯衣角的手指绕了一圈。
“如果您允许的话,请让我过去接您。顺便给您捎上主公常用的一种治疗腿疾的油膏。”
赫尔伽知道他嘴里说的“主公”指的是那位据传无所不能的地狱魔王。他在家时叫凯文用的是“先生”, 能让卡罗维夫越过她爸用上敬称, 并称呼为主人的,应该没有别的可能了。
再说,她爹可没有什么腿疾……
不过这卑鄙的老骗子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治疗腿疾和肋骨断了也能用同一种药吗?
“好吧, 你来吧。”她放下电话。
转过脸来,她对上吸血鬼,眼里噙着泪花,“好疼……”
她跳下楼的时候只断了一根肋骨,还是凯厄斯接她的时候,因为冲力太大, 撞击造成的。
此事,吸血鬼应该负全责。
如果他稍微有弹性一点,像棉花一点,不像块石头一样硬。她就不会受伤了。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蛮不讲理的。
这吸血鬼这么硬不应该谴责一下自己吗?
赫尔伽的手指不老实地在吸血鬼手背上打着圈圈。
直到被他抓住。
凯厄斯显然没有她那么心大,只要死里逃生就容易满足,他目光冷冰冰的,好像忍了很久,才勉强压下攻击性。
“知道是谁派来的吗?”
赫尔伽老实地摇了摇头,她刚知道自己是个恶魔,对地狱的情况并不了解,“等卡罗维夫来了以后,可以问问他,他好像原先经常跟在魔王身边?”
因为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的立场和态度,她口头上实在叫不出“我爷爷”这样亲昵的词,而直呼“撒旦”并不礼貌。
不过既然魔王在人间游走时选定了沃兰德这个姓,或许可以将他称呼为“沃兰德先生”。
卡罗维夫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桩怪事。他那位在地狱里堪称头号破坏“种子选手”的小主人,对着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吸血鬼哼哼着喊疼。
真是一桩怪事。
因为他是从窗户里进来的,悄无声息,只有对坐在窗户位置的吸血鬼抬了眼,注意到了他。
赫尔伽才发现病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她慌得松开了吸血鬼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管家戏谑的目光中有些心虚。
总感觉,刚才撒娇都被看见,恶魔的面子全无了呢:)
赫尔伽假咳了一声。
“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她的目光落在卡罗维夫的深紫色斗篷上,上面还泛着水汽,好像他是从外面直接走过来的一样。
她注意到管家先生来得极快,只用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因为没有预料到,所以她都没来得及把吸血鬼劝走。
“这是卡罗维夫,我们家的管家。”
她只好做起介绍。
“这是凯厄斯……”
管家先生难得严肃审视地看了吸血鬼一眼后,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才恢复了那身像她之前见过的那样有点滑稽的打扮,穿着他的方格衣服和旧帽子。
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赫尔伽只看见卡罗维夫往方格外套下面一掏,就抱出了一口锅。
锅还是在冒烟的,赫尔伽闻着立刻充满室内的硫磺味儿,立刻用两根手指捏紧了鼻子。
“这东西,你不是让我吃吧!”
卡罗维夫看她的眼神就跟长辈在看淘气的孩子一模一样。
“抹在伤处,小姐。”
她看了一眼凯厄斯,又往下看了一眼。
然后,她又咳了一下。
“那你们先出去吧……”
等把两个非人类撵出去后,她才开始研究那些冒烟的稀油膏。那东西不光不好闻,颜色还是淡绿色的。
正常人都不会把它往身上送。
赫尔伽小心解下病号服,动的时候不免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嘶”了一声。
不过也仅仅这么一下。
接下来即便那些温度高得惊人,像热岩浆似的油膏疯狂灼烧着她的手和伤处皮肤,她也没叫。
跟刚才在床上的表现判若两人。
和绿油膏惊人的恢复力相比,搽它时那点痛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您猜的没错,是地狱犬,小姐。这种生物不会主动攻击恶魔,也不会受除地狱外的力量驱使,所以主使者只可能是某些恶魔或他们的信徒。”
听她讲述完事情的始末,卡罗维夫作出了判断。
看来地狱也不是铁板一块。
因为卡罗维夫建议再等五分钟,让油膏的效果能完全发挥出来,所以他们才没有立刻离开。
赫尔伽感觉自己胸前受损的那根肋骨正在快速地修复。
她想了想,今晚的一切发生的很快,所以很多事没有安排后续的处置。
她甚至不清楚那两只地狱犬,是不是还在市中心徘徊。
“卡罗维夫,我想麻烦你去查看一下那两只地狱犬的踪迹,别让它们在市里惹出乱子,还有,”赫尔伽飞快地看了一眼吸血鬼,心知肚明他的处理手段,刚才不只一个人看到他接住了她,即便他们可能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有没有办法,能让今晚看到我跳楼的人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当然,都听您的吩咐。”他的声音一下认真了起来,不像平常那样吊着破锣嗓说话。
赫尔伽被吸血鬼抱上了车。
管家先生在关车门的时候叫她不用担心自己的母亲,因为他出门前已经告诉了她小主人在房里早早睡下了,所以只要她能在早餐的时候出现在家里就可以。
“虽然按照传统,‘吸血鬼没有房主人的邀请,不能进门’,但我想你已经给他这个权利了吧,小姐。”
管家眨了眨眼睛。
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
赫尔伽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她明明是被这吸血鬼逼……
等一下,昨天还真是她让他进家门的:)
黑色的布加迪平稳地开起来,赫尔伽坐在副驾驶上,还是有点担心。
她对吸血鬼可能在西雅图大开杀戒这种事,无法苟同。倒不是说她的良心就完全承受不了,她只是觉得没必要承受。
“卡罗维夫答应我了,你听到的,”她看了一眼后视镜,某人正目不斜视地开车,“他之前长期做‘那个人’的侍从,由他来办,沃尔图里不用出手……”
不知为什么她老觉得吸血鬼额上的青筋在跳。
“你还有心想这些?”凯厄斯冷冷地说。
不然呢?
很明显地察觉到吸血鬼在生气后,而且是生闷气后,赫尔伽的脑子转了转,出于对吸血鬼的了解,她好像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
她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你想去追击那些恶魔和那两只地狱犬,你可以过去,我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开车回家。”
凯厄斯瞪了她一眼,好像她说了什么天底下最蠢的蠢话。
他完全没注意到,她说这话是眼睛里属于恶魔的狡黠。
苍白的吸血鬼此时正陷入一个悖论,他既不可能放过敌人,又不能走开让她缺失保护。
难怪,他此时如此暴躁。
作为一个恶魔,她必须承认,看别人生气、烦躁,她的内心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宽慰。
因为这种“邪恶”,她说话没有像往常那样见好就收。
“我真觉得,你现在可以过去,像你以前那样……”
布加迪的车速一下降到零。
赫尔伽也被他行驶到一半突然踩刹车的行为吓了一跳。
凯厄斯表情冷冰冰的,像一尊石像,“你真希望我过去?”
完了,这是气爆了。
见好就收,见好就收啊……
早知道,她刚才不说她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再喊疼,时机好像有点假。
魔王的药膏太好用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赫尔伽只好伸出手掌,扣住他的五指。
凯厄斯愣了一下。
“你要是敢去,今晚就别想进我家门了。”
午夜,乌云散去,还有动人的月光……
赫尔伽看着凯厄斯苍白的侧脸,吸血鬼不需要呼吸,所以无从判断他是否会呼吸急促,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异常专注。
车内很安静,所以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在紧张……但不代表她会害怕。
眼前这个吸血鬼,在恐怖片极度缺“粮”的时候,也没有伤害过她。
她扣住的吸血鬼的那只手,忽然间反客为主。赫尔伽只感觉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拉扯过后,她和吸血鬼只剩下不到五指的距离。
太近了……
她刚想闭上眼睛。
下一秒,就看到紧贴在车窗前的黑影。
心脏从快速跳动到一下子跳了下来,完成“蹦极式”跳跃,刹那间近乎停滞。
门外的鬼影在完成了无声逼近到成功吓人的一系列举动后。
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
清晰的五官,在月光下格外熟悉。
赫尔伽记得清清楚楚。
死后还要闹离婚的糟心老头子。
从来被外婆嫌弃,不曾被超越的。
……她那个死鬼外公。
她要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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