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预警一下,这章有关于旱厕的描述,别在饭点看。
以及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到了,谢谢支持和安慰,挨个亲一口a! (*╯3╰)
在余娴的记忆里, 每年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阴雨连绵,今年也不例外,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 中间几乎没怎么见过太阳,井水都是浑浊的, 要在水桶里澄一段时间让泥沙沉下去才勉强能用。
她们家地势比较低洼, 听说是因为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少垫了几车土,遇到大雨会往屋子里灌水, 有一回大半夜下暴雨, 屋子里的水积得很深, 爷爷奶奶便把她叫起来,三个人一起用水瓢和塑料盆把积水刮起来往外面泼,这边刚泼出去那边又有新的雨水灌进来,一忙就忙了一整夜。
除了地势低会积水之外,她们家房子还漏雨, 爷爷倒是上去修过几次, 但是没什么用, 一到雨季照样会漏, 余娴的床就有一小半会被淋湿,她只能缩在不漏雨的那半边睡觉。
下雨天空气潮湿, 家里很多东西都发霉了,衣服和被褥也都是潮的,一不小心就会长出黑色的霉点,洗都洗不掉。
生火做饭也比其他时候要麻烦一些, 带着水汽的柴火很难点着,没有干柴就得烧囤积在杂物间里的玉米棒,这东西不仅不好烧,里面还总是会有狗屎鸡屎,余娴不小心抓到过好几次,气得她差点连饭都不想做了。
抛去这些不说的话,余娴其实还挺喜欢下雨天,凉快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这样她就不用每天去浇菜,也不用去田里拔草去放羊,做完家务就能写作业,还有时间看看课外书。
空闲的时间多了,写作业就没那么赶,有时候她会卷起裤管,穿着几块钱一双的破旧的塑料拖鞋,蹚着到小腿肚的积水冒着雨去找盛宛昀,把盛宛昀拉出来和她一起卷起裤管打着伞在雨里散步,偶尔还会趁雨停的时候拉着盛宛昀去河边捉泥鳅和鱼虾,或者捞点螺蛳回去煮,顺手再掐几把野生薄荷,放嘴里嚼上几片,清凉的味道会让人心情愉悦,剩下的就拿回家调凉菜来吃。
如果不是天一晴就要被奶奶赶去田里拔草,余娴还想叫盛宛昀一起去捕蝉,蝉蛹烤熟之后不管吃起来还是闻起来都会很香,而且肉质鲜美,比鸡鸭鱼还有猪肉都好吃很多倍。
余娴是在太馋那个味道,有一天她冒着雨去捉了几只,然后迫不及待地去找盛宛昀,生了火把蝉蛹烤熟,你一只我一只吃得很起劲儿。
盛宛昀的童年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被余娴带着幼稚了几回,她才想起了一些关于童年的为数不多的愉快记忆,余娴回去之后她顺手又写了几篇充满童趣的散文和短篇小说,然后找杂志投稿,有了电脑之后投稿就方便了很多,可以直接发电子邮件,不用大老远跑到镇上去寄稿件。
奥运会如期而至,电视上各种关于这场盛事的新闻报道,盛宛昀不想看,因为看到这些她就会想起来前不久那场大灾难。
盛宛昀在网上看了看,不出所料,已经很少有人再关注地震相关的事了,人们总是如此健忘,尤其是与自己无关的灾难和痛苦,很多人前不久还在为死去的人默哀,可是很快又会被新的事件吸引注意,为奥运欢呼,或者为别的什么事沸腾,只有死难者的家属无法参与这场盛事和狂欢,无法轻易忘记他们所失去的人和东西。
盛宛昀也忘不了她看到的那些画面和文字。
暑假很快就到了尾声,九年级开学早,盛宛昀比余娴提前了几天去的学校,像校长之前承诺的那样,教室里果然已经装了风扇,但是不下雨的时候依旧很热,盛宛昀还是不怎么情愿在教室待着。
除了装风扇,学校还重新修了厕所,以前的厕所是旱厕,每天要有值日的学生用水管把坑位里的粪便冲下去,现在那些水泥坑位都变成了蹲式马桶,看着是好看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是马桶抽水不够还是水压太小,经常会冲不干净,学生们又已经养成了习惯,卫生巾和卫生纸统统往里面丢,不堵都不科学。
补课期间学生比较少,马桶还勉强能用,正式开学之后马桶里每天都堆满了粪便和用过的卫生巾卫生纸,冲又冲不下去,值日的学生不得不用棍子往下捅,即便如此还是很难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干净,时间长了越堵越严重,用棍子捅也无济于事,有时候里面的粪水还会满出来,比之前的旱厕更加恶心。
这次不仅盛宛昀忍受不了,连余娴都不愿意进学校的厕所了,虽然她家里的茅房也没好到哪去。
这时候农村的茅房也大多是旱厕,不过讲究一点的人家会用砖块和水泥在茅房里砌出来坑位,粪池挖在茅房的后面,平常用盖子盖住,这样茅房里面不至于太臭,上完厕所舀点水冲一下,勉强还能维持一下卫生,盛宛昀家里的茅房就差不多是这样。
而余娴家里的茅房,说白了就是用铲子刨个土坑,坑旁边放两块破转垫脚,坑里粪便满了就铲到后面堆起来,而且茅房的房顶是用玉米杆和破胶布搭的,上面盖几片旧瓦,下雨天哗哗地漏雨,漏下来的雨水还很脏,要是在下雨天赶着上大号,就得费劲地在里面撑把伞。
雨季的时候雨水把茅房里面的粪便冲开,除了垫脚的砖块根本就没有能下脚的地方,看一眼就恶心得不行。
余娴家的茅房是在院子里的,她们这边的房子都是简易版的四合院,一般会在东西方向的主屋和南北方向的灶屋之间留一个一米多宽的夹道,夹道里□□桶,小便都解在尿桶里,满了要挑出去倒进门口的粪池。
从那个夹道进去,拐个弯就是家里的茅房,贴着爷爷奶奶睡的那间房的墙壁用碎砖头砌的,外人进不来,连个门帘都没有,余娴曾经试着找一块破布绑上去挡一下,很快就被奶奶扯掉了,说那玩意儿碍事,不让她折腾这些东西。
所以经常会撞到家里人解手不说,自己上厕所的时候也要时刻警惕着,怕有人会过来撞见。
被奶奶看到还好一些,余娴被爷爷看到过几次,心里觉得很别扭,所以愈发警惕,每次在家里上厕所都要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如果听到脚步声,就立马假装咳嗽表示厕所里有人,尽管如此还是没办法完全避免被爷爷奶奶撞到。
上学期间余娴在盛宛昀那里用抽水马桶用习惯了,也有了个人隐私的概念,回家之后适应了好长时间还是觉得家里的茅房过于恶心,让爷爷去修一下爷爷又不肯,说她瞎讲究,所以她平常都是借用邻居家建在外面的茅房,或者去盛宛昀家里玩的时候顺便上个厕所。
本来她以为来学校就能摆脱旱厕的噩梦,结果学校的厕所也变得这么恶心,有时候还会有大老鼠突然跑出来,然后钻进洞里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又恶心又吓人。
学生每天要在学校里待那么长时间,又不能一直憋着不上厕所,余娴忍不了就跑去找校长反映这个问题。
校长其实也很无奈,本来学校修厕所的初衷是想给师生们提供更好的环境,谁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而且还花了不少钱,暂时也没办法再重新修了,只能请人来疏通,同时又在女厕里贴标语提醒大家把卫生巾扔进垃圾桶,不要直接往马桶里扔。
可是总有一些人不注意这一点,照样把卫生巾扔进去,于是疏通之后很快又会堵上,最后大家只能一起忍耐。
因为这个,余娴连前两节晚自习都不愿意在学校上了,为了避免自己从第一名跌下去然后必须回去上晚自习的情况出现,她在学习上花费的精力又多了几分,好歹算是稳住了年级第一。
每天下午放学之后余娴和盛宛昀会先回去一趟,轮流上完厕所,然后再出去找吃的,吃完饭回去余娴写作业,盛宛昀忙自己的,等天黑了凉快一点,两个人会一起做运动,主要是体能训练,有时候盛宛昀会跟余娴过几招。
等明年中考过后她跟余娴就要暂时分开了,至少要分开一年,盛宛昀怕她走了余娴会被欺负,所以过招的时候动了几分真格,余娴每次被撂倒都会忍着疼爬起来再打,因此进步比之前快了不少,到第二年5月的时候余娴已经勉强能跟盛宛昀打个平手了。
中考在6月中旬,5月中旬的时候盛宛昀跟所有要参加中考的同学一样,在学校老师的带领下去县城参加了体育加试和实验加试。
体育加试考三项,今年抽到的是跑步、跳远和跳绳,每项10分,盛宛昀轻松拿了满分,为了保存体力,她其实没有把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跑800米的时候她是估着时间来的,别的学生跑完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只有盛宛昀连呼吸都没怎么乱。
实验加试有15分,监考老师会让学生通过抓阄,现场从物理和化学实验中抽取一项。
盛宛昀抽到的是化学实验中的粗盐提纯,相对来说有些麻烦,但是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镇上的初中虽然没有化学实验室,校领导却也想办法给加强班的学生安排了考前集训,占用了普通班的教室搞的临时实验室,让学生们把可能会考到的实验都过了几遍。
盛宛昀对实验步骤已经烂熟于心,而且她不像那些第一次参加实验加试的学生那么紧张,她的心态很平稳,按部就班地做完实验,又按照规定整理好了仪器和试验台,临走的时候监考老师还夸了她一句做得很好。
出考场的时候盛宛昀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参加这些考试的情况。
邻村那所破学校熬到初三就没几个学生了,报名参加中考的一一共就五个人,两个老师带他们过来,体育加试还能考一考,实验加试完全是抓瞎,因为学校压根就没教过实验,没有器材没有药品,除了课本和一本练习册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初三的化学课都没怎么上,数学老师兼任化学老师,一到化学课就照着课本读几句,然后让学生自习。
物理也没好到哪去,虽然有物理老师,但那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子,上课效果跟数学老师在化学课上读课本也没差多少,历史和政治都是语文老师兼职,英语是体育老师在教。
那个体育老师比较年轻,听说是正规的师范毕业,被分配到这里锻炼,是不是本科盛宛昀不知道,但是他英语教的是真不好,根本就不管音标和语法,每次上新课都是很应付地读一遍单词和课文,还读得非常不标准,害得盛宛昀后来自学的时候纠正了很长时间的发音。
老师也从来没讲过练习题,听力更是从来没听过,学生的英语课本有配套的磁带,但是盛宛昀当时找不到录音机没法放,再加上英语课实在没法听,英语这门主课就慢慢被耽误了。
盛宛昀上辈子中考考了四百多将近五百分,体育加试二十来分,实验加试0,数学一百三十多,语文一百二十多,政治历史一百二十多,物理化学不到一百,英语只有二十几分,写英语试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乱填的,听力完全听不懂,即便如此,她还是刷新了那所学校的历史记录,在她之前那个学校很少有学生能上四百分。
即便她脑子好用自学能力也强,可是在那种环境的限制下,她又接触不到网络和辅导书,即便她拼尽全力做到最好也没办法考上高中。
可是现在不一样,虽然乡镇中学的条件相对来说依旧不怎么好,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更何况她还有上辈子的记忆,也能接触到网络。
盛宛昀考完试回去,余娴激动地粘着她问考得怎么样,盛宛昀笑了笑说:“还行。”
余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行?只是还行吗?宛昀姐你难道不应该拿满分的吗?”
盛宛昀瞟了她一眼,“分数还没出来,谁知道是不是满分。”
“体育总该知道吧,跳远跳了多少?跳绳跳了多少个?八百跑了多长时间?你没去看成绩吗?”余娴着急地问。
盛宛昀看到她急得不行,终于没再逗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别担心,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扣分。”
余娴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激动还抱着盛宛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亲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连忙松开盛宛昀,心虚地解释说:“我……我就是太高兴了,宛昀姐你真棒!”
盛宛昀摸了摸被余娴亲过的地方,心里根本就没多想,觉得被余娴亲一口也没什么,就是余娴的嘴唇软得让她有些吃惊。
看到余娴脸色爆红的样子,盛宛昀开玩笑说:“怎么还害羞起来了?难不成你还想亲别的地方?”
余娴下意识盯着盛宛昀淡粉色的唇看了几秒,然后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盛宛昀忍不住大笑起来,见余娴还是一副羞窘又无措的样子,她才停下来说:“行了,我又没怪你。”
余娴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心脏依旧跳得飞快,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抽什么疯,居然敢就那么亲了上去。
不过……盛宛昀脸上的皮肤触感真的很好,她只是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都能感觉到那片皮肤有多光滑细腻,还很有弹性,让人忍不住想要再亲一口。
余娴及时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见盛宛昀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因为这说明盛宛昀对她还是一丁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想到很快要跟盛宛昀分开,余娴除了不舍之外,更多的是不安,害怕自己会追不上盛宛昀的脚步,害怕分开之后盛宛昀会跟她生分,也害怕盛宛昀在新的学校会结实新的好友,到时候就算她追过去也比不过别人在盛宛昀心里的位置了。
她一点都不想跟盛宛昀分开,她想一直黏在盛宛昀身边,就算盛宛昀短时间内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起码她能光明正大地占据盛宛昀身边最亲密的位置,如果有新的人闯过来,她也能及时提高警惕去应对。
可是一旦她跟盛宛昀分开,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时间不会因为余娴的不舍和忧虑而停下,很快便又到了6月,离中考越来越近,九年级的学生有的焦躁不安拼命挤时间学习,有的干脆放飞自我什么书都不看了,盛宛昀的心态倒是很好,不过分紧张,也没有很放松,考试前几天她还不急不躁地把知识点又过了一遍,尤其是开卷考试的政治历史。
上辈子她没这方面的经验,老师也没提醒,她就以为开卷考的科目不用特意去背,结果考试的时候手忙脚乱根本翻不过来,最后时间不够用,试卷都没写完。
镇上的老师在这方面倒是很注意,初一初二政治历史考试都是闭卷,让学生把该记的东西都记住,直到这学期第一次月考之后才开始开卷考,所以大部分知识点盛宛昀都已经记熟了,这时候再过一遍是为了保险,怕有疏漏的地方到时候翻不到会浪费时间。
余娴不参加今年的中考,却也因为盛宛昀而焦虑了起来。
其实盛宛昀的成绩完全不用她担心,她还听说学校的老师们很早之前就在预估盛宛昀正常发挥能考上什么高中,说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已经稳了,进重点班都没问题,甚至连省会的名校都不是没希望,可余娴还是忍不住担心考试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影响盛宛昀发挥,她甚至还想在中考那几天跟过去陪考,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好及时帮盛宛昀一把。
可是她们七八年级的加强班在中高考期间是要补课的,拿这种理由去请假班主任很可能不会批准。
而且中考是有老师带队的,学校会给参加考试的学生集体安排住宿,这样方便管理,既保证了学生的安全,也能及时传达消息,盛宛昀这次没打算搞特殊,因为中考期间大部分宾馆都是满客状态,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反而会很麻烦,还不如跟同学们一起凑合一下。
所以余娴心里清楚她就是去了也只会给盛宛昀添乱,便没敢把这种想法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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