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三年前刚毕业时,晏榕问过一次他要不要直接去龙·文化投资集团总部工作,他没答应。
那时他太爱晏榕,如同初坠爱河的所有少年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与晏榕在一起。
而晏榕又是最爱玩的年纪,对设计以外的东西全部只有三分钟热度。
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常常灼烧得杜蘅呼吸不畅,求而不得的痛苦让他时时如同被架在火上煎烤。
因此他不敢再和晏榕同处一个地点办公,他怕自己的独占欲会肆意疯长、更加控制不住。
现在,他过了为爱犯贱的年纪,终于与自己和解,想要抽身而出,同样不想和晏榕在一栋办公楼上班。
而且,他留恋现在这家公司,包括好不容易熟识起来的同事,还有一些私人原因——当初他选择来这家公司的原因。
不过听刚才赵东池话里的意思,是非常想让他去总部……大有直接把他举荐到HR那里的样子。
杜蘅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从小会谈室里出来。
一出来,刚好看到周旭辉从旁边的茶水间出现。
周旭辉有点胖,戴一副圆框金边眼镜,正以一副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倚在茶水间的门框上。
看到他出来,周旭辉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油腻的笑容,“你的消息也挺快的嘛,去和赵经理申请转岗啦?”
杜蘅从他身边走过,点头致意,没搭理他的话。
周旭辉继续在他背后说,“听说总部考核严格,不仅考核设计水平,还要善于沟通、与同事配合,你这种性格恐怕HR不太喜欢,而且听说大老板是个非常挑剔不好相处的人,为了你好,我觉得……”
杜蘅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没等周旭辉说完,先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斜对面的朱静已经把PPT做好,正等他验收。
他花了点时间把PPT搞定,准备继续把之前的工作做好,再回家。
然而工作刚进行没多久,桌面下面微信的图标先闪了起来。
杜蘅点开微信界面一看,置顶头像上多了个红圈。
艾伦给他发消息,“杜设计师,下班了吗?”
“老板在长泰公馆定了位置,请你吃晚饭。”
“老板昨天半夜特意给我打的电话,让我订了今天的晚饭。你赏个脸过来吃顿饭吧,杜哥。老板他就这个脾气,你别和他计较。”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条,“我到你们园区门口了,杜蘅哥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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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跟着艾伦到长泰公馆时,晏榕已经坐在包厢里了。
晏榕穿一件字母logo的白T,坐在圆桌的对面,身后的玻璃窗外是静谧的夜色,暖黄的灯光折射在玻璃上,映照在他浅棕色的卷发上,光泽浅浅,仿若半片琉璃瓦。
他整个人都靠在椅子里,包裹在紧身破洞牛仔裤里的修长双腿随意搭在隔壁的一张椅子上,看到杜蘅进来,抬了一下眼睛,手上继续转动五颜六色的魔方,“来了?自己点。”
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他的时间。
倒是艾伦挺开心地和杜蘅说,“老板自己开车过来的,让我开车去接你。”又扭头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这是之前下单的菜,看看你还想点什么,多加一点。就当是……”
后面的话艾伦知趣的没说了,毕竟晏榕都没提是补过生日,他提算怎么回事。
杜蘅拿过菜单,翻了翻,这家餐厅以北京菜为主,里面的菜色都不太对他的口味,他随便点了个青菜,就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等菜一一端上来以后,艾伦关上门出去,包厢里只留下晏榕和杜蘅两人。
晏榕的魔方终于也玩腻了。
他把魔方随意往旁边一扔,这才正儿八经看向对面的杜蘅,开口第一句,“你最近怎么长胖了?”
胖了吗?大概是这几个月心宽体胖,杜蘅低头吃饭,没说话。
晏榕继续盯着他看,忽然嘴角一扬,
“屁股上长点肉好,做起来舒服,但腰上别长肉,我不喜欢。”
杜蘅脸微红,连忙往身边一扫,还好艾伦不在、服务员也出去了。
杜蘅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晏榕一下子有了兴致。
杜蘅长着扇形的双眼皮,下面盖着漆黑沉静的眼珠,低头吃饭时,轻轻鼓动的腮帮、配上柔和的下颌曲线和额前碎发,整个人都非常乖巧干净。
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但眼前的杜蘅仍旧是四年前他初见的样子。
干净单纯,带着淡淡的少年气。
不动声色就能引人注意,多看一眼就让人心尖发麻。
还有笑起来时右边脸上浅浅的梨涡……
晏榕当年也曾诚心追求过二十岁出头的杜蘅。
他没见过杜蘅那样的人,简单得跟个小白兔一样,但眼睛里都是不加掩饰的、对自己的仰慕和爱意。
纯粹又热烈,明媚且娇妍。
但他腻得也快,或者说,让他只吃杜蘅这一款,有点难。
太单调了。
人不能天天只吃卧蛋白面。
他还那么年轻,身边又总有那么多的诱惑,自然想什么味道都尝一尝,什么新鲜的好看的有趣的东西都跃跃欲试想试一试。
晏榕把旁边的椅子往外拉,扬起下颚,声音散漫又骄纵,“坐那么远干嘛?坐我旁边来。”
杜蘅常用一种苦柚味的沐浴露和洗衣凝珠,晏榕现在特别想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杜蘅却坐着没动,继续吃饭。
晏榕一时受挫,眼神一沉,是想发脾气,但看到对面的人,又堪堪忍住,换了个端正坐着的姿势,也顺带换了个话题,“你这几个月都在干嘛?”
杜蘅这才从眼前的碗筷上转移注意力,“忙工作。”
“什么项目?”
“一些临展,还有去年的规划馆要收尾。”
“哦。”晏榕表现得兴致缺缺,他对国内那些风格千篇一律的展馆、尤其是zf主导的规划馆不大感兴趣,更不明白杜蘅为何执着这份工作。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工作,晏榕转着桌上的圆盘,将一份宫保鸡丁转到自己跟前来。
宫保鸡丁卖相不错,黄瓜青翠、花生和鸡肉都沾着浓郁的酱汁,晏榕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半晌后,又把菜转走,不满道,
“这里的宫保鸡丁不怎么样,下次你给我做。”
杜蘅这下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你家厨师做得也很好。”
晏榕皱起眉,放下筷子,声音如同冒着冷气的冰柜,“你今天怎么回事?谁惹你了?”
杜蘅也跟着放下筷子,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那双漂亮的乌黑眼镜里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什么情绪也没有。
晏榕被杜蘅这样冷冷地一盯,浑身忽然跟炸毛了一样难受。
他俩几个月没见,上次他从杜蘅家里离开时是晚上,杜蘅蒙在被子里,只说做完太累不想动,他也就没多管,穿上衣服直接走人。
但在晏榕的印象里,杜蘅不该这么看着自己。
他烦躁地灌了一大口冰可乐,然而心里那种诡异的、酸涩的感觉还是压不下去。
他觉得奇怪,明明他自己觉得杜蘅腻了,希望杜蘅别那么粘着自己。
但现在看到杜蘅这样冷淡的样子,又觉得有人在他心上掐了一下一样,酸酸的疼。
冰爽的可乐在他的口qiang里炸裂开来,可他还是觉得浑身难受,他随手把餐桌上的纸巾团成一团,声音里全是冷淡的不耐,
“晚了一天而已,我已经给你补过生日请你吃饭了,你还想怎样?一年365天,难道你指望我天天陪着你?”
杜蘅眨了下眼睛,微微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晏榕不可能一年365天和他在一起,他并不想和晏榕争辩这些,因为争辩不出结果。
他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晏榕心里更加不爽,换做两三年前,这种情况下杜蘅肯定会来哄他,事事都依着他。
他们这次分开几个月不见,他前两天还记着要回来给他过生日,今天从美国刚回来、时差都没倒又主动请他吃饭,刚才想发脾气也自己忍下去了,而杜蘅竟然对他这么冷淡,坐也不坐到他旁边,话也不和他好好说,还给他摆脸色。
“菜这么难吃,我吃不下。”
杜蘅头也不抬,“不是你订的餐厅吗?不吃了的话我回去加班了。”
一句话把晏榕噎回去,还让他感到一种没由来的委屈。
加班都比他重要?!
他瞪着杜蘅。
杜蘅放在筷子,拿起旁边一次性的毛巾在擦手,看样子是真的准备回去加班。
杜蘅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晏榕受灾眼底,看到杜蘅如此镇定冷漠,刚才那种委屈一下更浓,让晏榕无所适从。
他急于把这委屈发泄出来,顺手便把筷子一扔,“要走赶紧走,反正对着你我也吃不下去。”
筷子刚好扔到一盆汤里,碰得瓦罐叮当作响,汤汁哗啦飞溅,油脂狼狈地滴落在餐桌上。
杜蘅的手上也被汤汁溅到。
他拿着毛巾的手一顿,嘴唇有点发白。
晏榕瞥见杜蘅的脸色,心里更加烦乱,他咬着牙,扭过头去,“不想吃就滚。”
外面艾伦听到动静,急急赶过来趴在门口看事态发展。
他知道老板脾气不好,但在平时,杜蘅是唯一能安慰老板的人。
虽然晏榕这句话的落下,画面外的晏榕也当场石化,一年前的自己是脑子进水了吗?竟然说出这种话?!
他已经不想催着这个破系统放他回去救场了,他想回去先暴打自己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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