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的脚步, 停在了方贺澜身前。
他表情极冷, 面色深沉，眸子中泛着森寒的光, 像是一匹被入侵了领地的狼。只差张开用以撕咬敌人的獠牙，扑在他的身上, 一口咬断他脆弱的脖颈。
认识这么多年, 方贺澜还是第一次见陆辰如此失态。
他站在原地，觑眼看着陆辰，可内心却也没有半分想要退让的想法。
本来想拒绝沈烨霖是真的，但他觉得沈烨霖这个人挺有意思也是真的。尤其是刚刚的反应，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可比他平时端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要讨人喜欢多了。
让他看了有点儿心动。
方贺澜忍不住回头朝病房望了望，却发现当事人正紧绷着一张脸, 嘴唇抿得泛白, 冷冰冰地看着他。
他便冲沈烨霖无辜地耸耸肩，比了个口型：“别急, 礼尚往来啊。”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脸色顿时更糟了。
他看得想笑，一个没忍住, 就真笑了出来。
陆辰将他拨开，闷头进了房间, 抓着沈烨霖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他欺负你了？”
毫不怀疑，要是沈烨霖这会儿敢点头说个“是”, 他就能扭头回去把方贺澜拎出房间摁着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烨霖也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他跟方贺澜，目前只能叫互有胜负，各自发挥本事把对方都坑了一回。现在这场面也可以说是他自己没注意，导致阴沟里翻船，还不至于要让陆辰帮忙把场子找回来。
那也太丢人了，他又不是打不过架就回家哭着找长辈的三岁小孩。
他顿了片刻，道：“没有。”
“真的？”陆辰怀疑道，“一点儿事都没有？”
“嗯。”
陆辰顿时便沉默了下来。
说的人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有些话到了听的人耳朵里，那就要变了好几层意味。
病房里的情况，只要不是眼瞎，就都能看出来怎么个发展——衣冠齐楚地进去，衣冠不整地出来。除非把自个儿的眼睛主动戳瞎了，怕是才能将这段时间当成两个人在心平气和地纯聊天。
那沈烨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打定主意准备护着方贺澜，还要一护到底吗？
陆辰心中顿时百味陈杂，仿佛有醋缸子打翻了似的，属实酸的要命。
自己就差把“我喜欢你”写脑门上了，沈烨霖还能跟他揣着明白装傻，反问他自己应该知道什么。偏偏在方贺澜这里，他就敏锐的要命，刚萌生出来一点儿意思，就主动跟对方表了白。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有够大的。
从小到大，陆辰都是属于要什么有什么的那一类，独独却在沈烨霖这里摔了跟头。他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隐忍了许多年，但仍是没能等到更进一步的机会。
想捂化这个人的心可太难了，难到在人情世故上向来无往不利的陆辰，都有种束手无策的苦涩感。
他真的很喜欢他。从十多年前他被父母领去沈家，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在意上了这个眉目清冷的少年。
可十七岁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只是对方的哥哥。一个没有血缘的哥哥，会时不时让对方恼怒地皱起眉头的哥哥。
陆辰微吸了口气，勉强将心底弥漫开的情绪压下，对方贺澜冷淡道：“你该走了。”
方贺澜却并不看他，只盯着沈烨霖的脸，幽幽道：“沈总，我们俩的约会，记住了啊。”
沈烨霖冷冷抬着眼睛，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视线转向了一旁床头柜上静静摆放着的烟灰缸，盯着瞧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方贺澜：“……”
他看出来了，沈烨霖是真的很想一烟灰缸砸死自己。
方贺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决定放弃刺激沈烨霖的神经。免得他过一会儿真的被戳爆了痛点，真的丢掉了一身矜持来和自己对上。
他悻悻地回了自己屋子。
等他走了，陆辰回过头，几步走到沈烨霖身边，强硬地给他手里塞了杯刚倒的水，又抽了几张纸递给他。片刻，在沈烨霖投来的眼神中，嗓音泛着些冷意，道：“拿来擦嘴。”
擦嘴？
沈烨霖看了看手里的抽纸，心想：亏他想得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随手擦了擦嘴，从视角的余光瞧见陆辰的表情稍许转晴了一些。等到那杯子离了嘴，陆辰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方贺澜？”
沈烨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可以不讨论这个问题吗？”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烦。
早知道方贺澜的反应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就不会为了快速积攒桃花值而说出那句话。因为这种原因而翻车，实在是太蠢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脸上耻得发烫。
系统唏嘘道：“这就是人生啊。宿主，你要学会习惯。”
沈烨霖：“……”
他并不想习惯，谢谢。
但很显然，他的沉默却被陆辰解读为了对自己问题的默认。
这个沉默太漫长了，以至于轻而易举地便让人解读为了与原意迥然不同的东西。
顿时，又一阵猛烈的心悸，席卷了陆辰的心脏。
他把自己凑过去，对沈烨霖道：“你又在袒护他了。”
沈烨霖眉头一抽，矢口否认：“没有。”
“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沈烨霖说，“没什么好说的。”
陆辰“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得补偿我，”他道，“他都能跟你一起出去了，那我呢？你都没有什么意思要表示一下吗？”
沈烨霖额角青筋微微一跳，道：“陆辰，你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吗？”
“那我还真是小孩子。”陆辰道，“就对你一个人耍心眼的那种。你难道不知道？”
沈烨霖冷着张脸与他对视。陆辰便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模样，只噙着笑，不说话，眼里浮着盈盈的光，很专注地看着他。大有一种“你要是拒绝，我现在就在这儿和你告白”的意思，看得沈烨霖额角隐隐发痛。
他还挺不想看到这么个结果的。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你自己定个时间。”
眼前人不是那种被拒绝就会放弃的性格。反而只会找个别的理由，锲而不舍地凑上来，继续缠着他。就算严词拒绝分开，也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陆辰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靠近过来，捏了捏沈烨霖的脸：“真乖！”
沈烨霖牢牢抓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移了开。
陆辰没和他计较这个，从容地收了手，重新插回了自己的裤兜里。
“那就这么说好了。”陆辰说，“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就出去约会。你可千万别忘了。”
沈烨霖淡淡“嗯”了一声，十分疲惫地靠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桃花值挣得比他去开十个大型会议都累。
陆辰见他无意再将话题继续下去，微微顿了片刻，说：“你先休息着。等休息好了，我再来找你。可能有些事情要给你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沈烨霖掀了眼，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陆辰也不给他解释，只揉了一把他的头顶，道：“放心，我肯定永远站你这边儿。”
话说得不清不楚，颇有一种故弄玄虚的意味。但沈烨霖还算了解他，知道他不可能没头没尾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微微皱了眉头。
陆辰说完这句，就转身朝外面走。还顺便把来探望他的人统统打了个包，用“他已经很累了，改日再说吧”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其他人全部赶了回去。
……
休养生息的时光一向短暂。
介于沈烨霖这个病来得莫名其妙，本来就是因为桃花值干涸，才导致的行动困难。医院上下查了几遍，也没查出来个所以然。因此在虚伪地住院观察了几天之后，沈烨霖就得到了医生的首肯，可以直接出院走人了。
当时图近，陆辰给他安排医院的时候，也没刻意转回B市住院。现在他人还留在紧靠着海岛的S市，想回去，就得自己坐飞机飞回B市。
那边真人秀还没拍完，不过就眼下这么个情况，估计池相楠也没有那个胆子再来找他，要求重新补拍了。
沈烨霖让乔安给自己订了张机票，准备回程。
前几天，沈夫人她们已经被他赶回了B市，身边就只剩下了前来帮助处理事务的助理。陆辰倒是一直还留在S市，时不时过来看他两眼。问起之前的问题，也只说等回了B市再细说，现在暂时还没处理结果。
沈烨霖不担心他讹自己。只不过会把整件事拖得这么漫长，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他的作风。
他拿着登机牌，从廊桥上走下来，低头进了客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这回他搭乘的这班航线还挺怪，头等舱竟然久违地第一次坐了满员。沈烨霖走进来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有的惊艳，有的讶然，有的欣赏……让他微微蹙紧了眉毛。
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被人当成猴子围观。他的心里素质暂时还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
好在他旁边的位置倒是空的，不用他承受被陌生人近距离打量的压力。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机舱外咚咚地传了过来，在客舱门口听了下来。沈烨霖依稀听得有几分耳熟，眼皮不适时宜地跳了一下，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循声望过去，与进来人的双目相接，微微一顿。紧接着，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太累，一觉睡过去了orz
过两天我就把更新补上！
谢谢言心姑娘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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