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骁的手, 就这么僵在半空,离她眉心只有一指的距离。过了一会儿, 等床上的人声音渐消, 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手指微颤,随后落下, 终于落在她的眉心间, 往两边笨拙而轻缓地舒展。
那个人对师姐,当真这么重要吗
反复尝试几次后,沈玉的眉头总算舒展开,只是在石壁两边白石映射的白光下,脸色显得外苍白。
“师姐。”季骁轻轻叫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他想着沈玉的吩咐, 头一次想违背她的意愿。
玉床上的人呼吸平缓, 似乎对他有极大的信任, 他离得这样近也不见对方有什么下意识的防备。
师姐今日受得伤太重了,一日未曾休息,晚上居然又做了梦。
季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就算师姐醒来后要责罚他, 这会儿他也不会再叫醒她。
深夜之中,暮色围绕着周围, 静悄悄的一片, 在这种时候, 一点点的动静和摩挲声都像是带着莫名的声响, 清晰又响亮的传入人的耳朵。
洞府内的少年跪坐在玉床边, 趴在玉床上,阖着眼皮休息。
“唔”沈玉支吾了一声,身子看上去想往一侧转身,却碍于左臂的那半边阻力,导致动作处在一个有些别扭又不适的僵持状态。
季骁下意识睁开眼,起身把她的身子往舒服的那一边摆了摆,就在他收回手的时候,对上了一双刚刚清醒过来还带着一丝迷糊的眼睛。
难得见到师姐这副不同白天那样冷静理智,带着十足气势的模样,季骁怔了怔,忽然发觉,好像师姐也是有脆弱的那一面的。
他心中那个关于师姐的形象,又增添了一笔。他原以为当师姐的印象不再那么完美,有了一点弱小的面时,他会感觉到失落和失望,但事实好像并不是。
心里的那个人影似乎变得饱满动人了一些,像是触碰了什么秘密一般,让人感觉莫名的刺激,渐渐生出了一丝仿佛探索到世界一角的兴奋。
季骁的思绪刚发散了一瞬,下一秒,头顶上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下。
“”季骁瞬间清醒过来,眼神委屈地望着她“师姐,你打我干什么。”
“臭小子”沈玉毫不客气地骂道,“就问你笨不笨,笨不笨让你喊我起来你不喊,你不喊也就算了,睡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懂事。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师姐受伤晚上会不舒服,所以守在这,但你要留下来看守病人,不是也得在照顾好自己的情况下。”
这现代还有空调暖气,椅子被子什么,都比这洞府里的石头舒服。这洞内,就算是热天,也透着一股凉意,更别说晚上了。
她这师弟如今还没有修为,一不小心受了风寒那她岂不是还得转头来照顾人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她总算体会到,有一个不聪明又不懂事的弟弟是什么感觉了。
沈玉右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季骁刚要去扶她,就听到她哎了一声,颇有些嫌弃地看过来说“还不回你屋子睡觉”
季骁抿了抿嘴,站直身子弯腰行一礼道“是。师姐,我这就回去。”
少年步伐迈的很慢,一点点退出洞府,直至消失在夜色中,背影似乎都还透露出一股不舍。
“”
沈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回味了一下之前的场景,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但她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怪在哪里,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沈玉揉了揉眉心,心道等三日后擂台战,彻底处理好润清峰主与原主遗留下来的问题。再把这个师弟,领入门让他进入到引灵期,接下来一切修行都靠他自己。最后安排好宗门内的事务,她就向宗主提出外出历练,顺便,也能够亲自找找关于那个魔尊的线索。
今晚又做了第一天那个重复的梦境,虽说不知为何上一次的梦境有所不同,但这个世界本就很玄乎,她也只能猜测,或许这冥冥中,是上天在提醒她,给她提示。
总之,外出找那魔尊之事,等处理完宗门内的事,定不能再拖了。
沈玉在心中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后,走下床,准备去找后院的那株冰棱四花好好商量一番。刚走到洞门口,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个漆黑的影子。
她脚下一顿,换了个方向,走过去蹲下身。看到季骁双手抱膝,抱成一个团,头埋在膝盖上,碎发顺着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沈玉判断出他应该是出来闭上眼就睡着了,还睡得这般沉。她盯着他眼下的青黑的一圈,啧了一声“这傻孩子。”
翌日。
季骁感受到一丝亮光,眼皮子抖动几下,缓缓睁开眼,手掌下摸到光滑又坚硬的触感,往上一抬,又摸到一片温软。
硬实的,软和又舒适他无意识地侧过头,玉床的玉白色登时闯入眼帘。
季骁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弹起,立马摸到了身上的床被,接着往四周看去,待看到熟悉的墙壁上的白石,熟悉的洞内摆饰,他不可置信地低头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睡在师姐的洞府他怎么睡在这
他睡在这,那师姐睡在哪
季骁回过神来,左看右看,洞内的种种迹象都看不出师姐留下过的痕迹。他掀开被子,跳下床,三下两步走到洞府外。
此时的天边,已有清晨的日光扫下来,温和宜人。
季骁却没在意这些,他先是去后院找了一下,灵草圃没有人,他又去灵草圃边上的木屋子里看,也没有人。
他想起昨日师姐让他领人去过的侧院,顿时就往侧院跑去。
明明从后院到侧院的路程并不远,他却是一副焦急的样子,好像这中间的距离能让人跑上半天,很快就进入了石子路上。
院内传来了“哗啦”一声,似乎是撩起的水声。
季骁身形忽然僵住,停在路上,又过了一会儿,抱着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走了两步,然后又退回来,之后又有点烦躁地走了两步,然后又退回来。
等到里面没再出现水声之后,他又等了会儿,没听见别的声音,犹豫了下,往里走了三步,“砰”的一声被一股大力弹回路口。
“师姐”季骁捂着脑袋喊。
“有事”沈玉撤下结界走出来,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意外地挑起一眉“刚才我都在里面听你转悠半天了,怎么,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进来”
季骁收好手,站直了身子,悻悻道“没有。我后面听师姐你在里面没声了,怕你出事。”
沈玉理了理衣服说“我知道,但你明知里面可能会有女子在,还听到了水声,就算是担心,也断不可往里走。不论是别人还是师姐,都不行。再担心,你都给我憋着。”
“不过也不对。”她话锋一转,想起某些小说中的情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若是师弟你以后有心仪的女子,你们两情相悦,在紧急情况下,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你真的心急。在想靠近前,你记得问一问那位姑娘,她若是愿意,你再走近。”
季骁沉默片刻,然后说“师姐,我知道错了。”
沈玉挥挥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注意男女有别,要有分寸。”
“是,师姐。”季骁侧过身,看着她走出来,身上所穿的服饰与之前有所不同,以前的衣边都是淡青色的纹路,今日的衣边,则是红黑相间,导致她看起来比往日更来得凌厉许多。
他视线触及到一物,往她掌心看去,就看到她指尖有许多红痕,掌内似乎有更多湿润的红色。
季骁上前跟上她“师姐,你的手”
沈玉闻言低头一看“哦,这是赤牙炼草。刚才用它抹在伤口上,草汁没擦干净。”
季骁心底一松,又忽地发觉不对,师姐的左手怎么拿着一颗红色的石头
他不由得问出声“师姐,你左手能动了”
“仅仅只是一片赤牙炼草而已,已让我恢复大半。只等那冰棱四花的第四花打开,就能完全愈合。”沈玉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季骁,你这些天每天都给那两株灵草浇灵泉,顺便与他们多聊几句,要是混熟了,让那冰棱四花加把劲快点开花。”
季骁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沈玉蓦地停住,转身将他往外推“辰时快到了,就算三日后师姐设下擂台,那也不代表你每天可以不听课照例要记得做笔记。还有,你昨日干活出那么多汗,还未沐浴就睡,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你屋子里洗洗”
季骁脸蛋蹭的一下烧起来,赶忙行了一礼,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往门外跑去“是,师姐”
等这院子里只剩沈玉一人,她在外设下一个结界。随后走进后院的木屋里,翻手从乾坤袋中抽出那把断成三段的灵剑放在桌上,将左手的红色石头摆在中间那段灵剑边上,问道“兄弟,这石头可合心意”
那留着剑心的灵剑震了震。
“那就它了。”
说着,沈玉将三段灵剑和石头,抬手挥入木屋内的火炉里。
就这样,沈玉三日都没走出她的洞府。外人也只知,每天都有她对门的师弟到她院子里帮忙,有人替青梧长老送过一些疗伤的灵丹过来,也只看到那个师弟任劳任怨地提着水桶的画面。
任谁都觉得,在大师姐身受重伤,且设下一个几乎跟生死擂台一样性质的擂台,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挑战者赢得几率更大一些。
尽管这样想很不厚道,但还是很多人,怀着一份“万一呢”的心情,报名参赛。
与此同时,天云宗门内第一弟子要重新选拔,上一任大师姐沈玉迎接所有挑战者挑战的消息传了出去。
散布在各地的天云宗弟子,听到这几乎是百年难得一闻的消息,赶紧从各地跑回宗门。
再后来,无极门的星宿长老及其门下弟子,在天云宗境内游逛时,听到消息心生好奇,向天云宗萧宗主传了一份消息过来。
萧宗主在书房内看着玉简上的几行字,无奈的回复后,又刻下几份新的玉简,送往各个宗门。
这一下子,让天云宗境内的客栈迎来了不少面生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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