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急救站, 叶颂还感觉恍恍惚惚。
说个三观不正的话, 这对野鸳鸯的运气也实在太差了。假如他们老老实实安静如鸡待在急诊病房里, 说不定警察还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
毕竟晚上急诊病房最不缺的就是耍酒疯的醉鬼,他们的存在感十足,完全可以吸引走警察叔叔们的注意力。
结果好巧不巧, 他们非得跟扫黄回来的警察碰了个面对面。
陶师傅一本正经:“他俩应该赶紧买彩票,负负得正, 说不定就能中大奖,走上人生巅峰。”
顾钊笑得不行,赶紧催促自己的同事:“行了行了,洗洗早点睡吧,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叶颂的情况也差不多, 她是闭着眼睛爬上床的。脑袋一粘上枕头, 房间里头就响起了小呼噜声。
也许人睡觉不打呼噜是因为还不够困。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直持续到呼叫器响起来。叶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发现窗户外头的太阳还不烫, 顿时感觉无比绝望。
能不能再让她睡一会儿?一大清早的, 广大人民群众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头睡觉, 非得要救护车呢?
倒霉的120医生艰难地爬起床,顾钊已经接了电话:出发吧,同志们, 去杨柳湖,有人要车。
杨柳湖靠近老城南,依山开湖,远远便可看见茂林修竹。河畔杨柳依依, 即使过了春天赏景的好时光,婀娜的垂柳依然风姿绰约。
河面晨曦喷薄,升腾起薄薄的青雾如烟似梦。湿漉漉的空气从苍翠欲滴的山林、晨光旖旎河面打着转儿扑面而来,清凉凉的,沁人心脾。河边的木芙蓉绽放出粉色的花,波光花色相映,风流妖娆,为这宁静晨间添了一抹艳丽。
此情此景,美哉善哉,非常适合晨间漫步。
前提是,他们不要开着救护车而来。
叶颂下了车,眼睛压根没空欣赏湖光山色,就跟着自己的师傅直接奔到了要车人的面前。
老大爷一大清早不好好在家睡觉,为什么非得跑到湖边来,还打了120。因为老爷子业余爱好钓鱼,他跟鱼一样喜欢安静,不爱扎堆凑热闹,所以平常走的都避开人多的时候。
叶颂这人没啥见识,她只听说过夜钓,头回听说人起天不亮的就跑来晨钓。
老爷子真看不上现在的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立刻吹胡子瞪眼睛:“晨钓好的很,没看到我都已经钓上鱼来了吗?”
顾钊赶紧拦住老人:“爷爷,您别说话。我们都看到了。”
鱼可在您老人家头顶上呢!
老人家清晨垂钓湖畔,收获不小。落竿没多久,一条鱼便腾空而起,直直飞向老人,然后鱼鳍如尖刀,直接扎进了老人的头顶心。
没错,这条画风清奇的鱼不甘寂寞,试图给非要跟它亲密接触的老人来场开颅手术。
见到医生的时候,插在老人头上的鱼还张开了嘴,显示出了它顽强的生命力。
叶颂感觉自己真的锻炼出来了,因为看到此情此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卧槽,活久见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而是:妈呀,大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早钓鱼?还有这条鱼,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人家一钓,你就上钩。
你好歹在水里头再多游几个小时,那姐姐不就下夜班直接回家睡觉了吗?后面的事情自然有白班的人接手。
可是时间还没走向8:00,所以出车的只能是他们。
倒霉的急诊新人只能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下面要怎么办?
鱼肯定不能一直插在老人的头顶上。谁能带着一条鱼过一辈子呀?哦,不,关键问题是鱼鳍插在老人的头顶,不处理的话,应该会颅内感染的吧。
可是现在要怎么处理?应该不能直接把鱼鳍□□吧。现在又不知道受伤的程度,不好把闭合性伤口变成开放性的吧。这跟刀插在胸口不能在没有急救抢救的条件下立刻拔掉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吧?
只是这个应该是主观还是客观?叶颂也不知道答案。
不拔下鱼鳍的话,难不成让老爷子头顶着一条鱼去医院。关键是这条鱼活泼的很,很有在老人头上跳舞的意思呀。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造成进一步损伤?
拖到去医院处理,不可能的。救护车一开,鱼身受到刺激,势必要造反。
“你们过来帮忙。”顾钊作为团队的头领,虽然身为内科学博士,依然还是决定动手操作手术。
手术的名称叫做鱼鳍剪断术。
没错,就是跟处理断箭一样,先把外面的箭簇剪掉,然后再进一步处理里面的内容。
只不过现在的箭簇情况不太一样,这只箭簇是会动的呀。
叶颂战战兢兢,都不晓得要怎么控制这条鱼。
贺勇倒是富有生活经验,直接将手套里头的滑石粉撕开了,到时候往鱼身上一倒,可以缓解鱼身的滑腻。
两人小心翼翼,直接在手套上抹满了滑石粉,然后嘴里头喊着“一二三”,直接死死扣住了鱼头跟鱼身。
顾钊展现出他医学博士的实力,即便是搞内科的人,手持骨头剪,也能咔嚓剪断鱼鳍。
一心想给人做手术的鱼被人做了手术,顿时一蹦三尺,直接扑到了叶颂的脸上,粘了她一脸的血跟粘液。
成功跟鱼解绑的大爷瞧见她窘迫不堪的模样,居然还笑得开怀:“唉呀,小姑娘,我说我钓的鱼好吧?看看,多有劲啊。”
顾钊要疯了:“爷爷您别笑,也别动,更加不要激动。你头上还嵌着鱼鳍呢,咱们马上去医院。你报你家人的电话号码,我给你打电话通知他。”
老爷子被推上车,还不忘自己的老伙计:“鱼鱼鱼,我的钓竿我的桶,还有我的小马扎。”
大家伙儿赶紧帮他拎上车,也不非得赶回仁济了,先就近送到最近的三甲医院交接了事。
等回了急救站,叶颂才满脸崩溃:“我要死了。”
她在人家医院急诊拿香皂洗了半天脸,到现在鼻子边上飘散着的还是鱼腥味。
贺勇在旁边安慰她:“没有,你心理作用,我就闻不到。”
“这还闻不到啊。贺老师,你别安慰我。”叶颂抓狂,“不用吸鼻子都能闻得到。”
陶师傅吸了吸鼻子,正色道:“哎,别说,好像的确有鱼腥味。”
叶颂都要哭了:“我说是吧。”
顾钊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认真地摇头:“味儿不是从你身上散出来的。”
他吸着鼻子,在车上找,目光落在了水桶上。
我勒个去,大家集体目瞪口呆。
这车上哪儿来的水桶?桶里头哪儿来的鱼?还有这鱼的复原能力不错,居然这会儿还能在水里头游泳。
原来刚才老爷子的老伴赶过来的时候,虽然在老头的催促下收了鱼竿,却忘了这桶跟这鱼。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就尴尬了。
贺勇眼尖,又指着椅子下面道:“这是什么?谁的证件吗?”
众人惊悚,完蛋了,别又是哪个病人留下的。
叶颂赶紧弯腰摸出厚厚硬硬的小本子,看到上面的借书证三个字,她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
再翻开来,里头写的清清楚楚,江州大学xx系xx班,的确是一张大学借书证。估计是从某个人的包里头掉下来的。
借书证的主人他们都能认出来,这张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昨晚泪流满面地跳下了池塘。
还是个在上学的孩子呀,就碰上了这种糟心的事。
顾钊接过了借书证,揣进自己口袋里:“这个我拿给她吧,估计她还没出院。”
叶松赶紧点头:“那麻烦你了,顾老师。这鱼怎么办?”
他们可没把鱼的主人拖回仁济医院。
顾钊立刻打电话联系老人家:“爷爷,你的鱼落在我们车上了,还有桶。您看,要怎么处理?是我们给您送过去,还是您方便的话,过来拿一下可以吗?”
接电话的人是老太太,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不要不要,一天到晚钓鱼,我看他非得把命钓出来。这鱼你们扔了吧,我们不要了。”
叶颂听得目瞪口呆,感觉真的好大款。多活泼的鱼啊,说不要就不要了。要知道自从猪肉涨价之后,鱼的价格也跟着风生水起呀。
顾钊看她的样子,直接将桶递了过去:“要不,你带回家吃吧。”
“不要。”叶颂下意识地拒绝。
她带回去要怎么烧啊?还得杀鱼。她的小电饭锅可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食材。
怕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她又一本正经地强调:“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鱼生命如此顽强,就说明它命不该绝,应该好好养起来?”
急救小组的男同胞们完全无所谓:“那你就养着呗。”
叶颂美滋滋地给鱼取名为小草,又喂它吃了点包子皮,才去坐公交车回家睡觉。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屁颠颠地跑到急救站,瞧见三花在急救站的小院里头转悠,就感觉事情不妙。
三花是只流浪猫,一向放纵不羁爱自由。虽然急救站有意收养它,一只猫能吃多点,一人扒拉一口饭就够养活它给急救站抓耗子。但是喵星人不乐意,打了疫苗驱了虫,要给它结扎的时候,它就逃之夭夭了。
它只想三不五时就过来蹭吃蹭喝,却不想放弃它浪迹天涯的梦想。
此时此刻,三花一脸满足地在院子里头溜达说明什么呀?说明一大清早喵爷就被喂饱了。
猫爱吃什么?当然是小鱼干了。
叶颂奔到桶边一看,果然只见水花不见鱼。
120大夫急了:“三花!”
姐姐可以努力挣钱给你买小鱼干的,你为何又得对着人家大活鱼下手呢。这活在世上多不容易,大家应该互相体谅来着。
三花听不懂她的疯言疯语,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只留给她一个肥屁股。
屋子门打开了,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叶颂吸溜着鼻子,立刻瞪眼睛看卢伟:“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闻着,这么像鱼汤面的味道?
卢伟瞧见她还笑:“来,还剩一碗面条。我熬的鱼汤片的鱼,鲁老师家丈母娘独门秘籍的雪菜,我们偷了侯主任的挂面,雪菜鱼汤面,保准一绝。”
叶颂目瞪口呆:“你们怎么能吃了小草?”
“唉哟,这是黄颡鱼,又不是草鱼,你怎么起名叫小草呢?”鲁医生笑嘻嘻地剔牙,美的很,“雪菜黄颡鱼果然是一绝。”
叶颂要跳脚:“那你们也不能吃了它呀。”
卢伟干脆的很:“那你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喂三花了啊。”
虽说建国后不准成精,但天底下的猫好像就没有听不懂人话的。三花尤其精明,长尾巴立刻摇来晃去,模样活泼的不得了。
叶颂怎么可能让一只猫得逞?
“吃,我当然吃。”
这鱼还是他们班辛辛苦苦拎回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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