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亮被警察带走了。
乔音彻底懵了, 一个劲儿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颂也想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最起码的, 黄明亮到底给他父母下了什么毒,ICU的大夫好歹也得透露一下吧。
再怎么说,病人还是他们接过来的呢。
结果重症监护室的医生一摊手, 相当无耻,他们也不知道。
省公安厅下来人调查的, 到底是什么毒药,人家哪会跟医院说。
只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之前就怀疑方教授跟她丈夫是吃坏了东西,食物中毒。
后来还是齐哥过来仔细打听病人入院前的情况, 这才报的警。
大家伙儿都服气了, 这法医到底不一样, 都赶上法医秦明了, 一眼就瞧出了问题之所在。
隔了好几天, 齐哥可算是结束了阶段考核, 能放假出来跟小伙伴们团聚,大家立刻把人夸上了天。
“没那么神,就是我们跟死人打交道, 对活人的感情不敏感。”齐哥一本正经,“你们是被黄明亮是他们两口子独生子这件事蒙蔽了。”
没错没错,大家齐齐点头,十分赞同这一点。
其实凶杀案当中, 家里人动手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前提是凶手与被害人之间存在激烈的矛盾。
方教授夫妻是高级知识分子,除了在高校任教之外,他们还在企业挂着名字,收入不菲。简单粗暴地讲,他们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属于在哪家都要被供起来,等着他们源源不断的挣钱的主。
这样的人就是成了植物人,家属都会要求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一辈子醒不过来也没关系,反正是公费医疗。他们活一天,就要拿一天的钱。
黄明亮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按照国情,他们挣多少钱,最后都是黄明亮花。这种情况下,黄明亮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断了自己的财路。
“据他自己讲啊,他自己说的,做不做准讲不定。”
齐哥到底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公安圈子的人,还是有内幕消息的。给他们上课的老师就是省厅的,听说方教授的遗体也是他解剖的。
是的,虽然搞清楚是被下了毒,但方教授的情况太严重了,医生完全回天乏力。
她被自己的儿子毒死了。
为什么呢?
“她儿子讲她特别严厉,从小到大都不给他零花钱。说小孩子身上有钱会学坏。那个黄明亮最早虐猫是为了拍视频挣钱。他住在学校里嘛,周围别的不多,野猫野狗倒是不少,他就开始虐杀小猫了。据他自己讲,一开始很害怕,后来就上头了,感觉特别过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爸妈发现了,骂的特别凶,尤其是他妈,威胁要送他去精神病院。他实在太怕了,他怕被人指指点点,他不想杀他爸妈,只想让他妈不要再骂他。”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蓝晓吸气再呼气:“这小子还真没辱没他爹妈高级知识分子的身份。这个脑袋瓜子呀,真牛掰。咱们要是陪审团制度的话,律师再给力点儿,扯扯什么童年伤害之类的。就找到个成功地让强女干案的被害人自动撤案的牛掰律师,人家去监狱度个假就可以了。”
真他妈的不要脸!
要说没零花钱的事,别的不提,叶颂跟乔音有零花钱吗?这么大的人了,有虐猫拍视频的时间,上街发传单都能挣到钱。
再不济,去实验室打工啊。守着金疙瘩说没饭吃,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死。
叶颂突然间冒出一句:“你们说如果他不是投毒,而是直接灌醉他爸妈,把人丢在车上,那是不是就算大家知道他蓄意谋杀,也拿不出直接的证据来。”
谢磊在旁边叹气:“别说是灌酒了,就是吃安眠药也行啊。也不用量给多了,正常的剂量,让人在车里头昏睡过去,直接造成热射病死亡,效果也是相当的好啊。”
芝芝听得毛毛的:“这也太可怕了吧,人心真毒啊。”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蓝晓不以为意,“你们忘了,咱们老师说过的,妻子给丈夫的中药汤里投百草枯杀他的事。好险哦,差点儿就搞成医闹了。”
叶颂冒出了一句:“没想到这种事情咱们也碰上了,真跟刑侦剧似的。”
齐哥满脸严肃:“是你们早就该发现了。这种看着情况不对劲,你们就应该早点报警。别的不说,起码有个部门跟你们分摊风险吧。这万一漏过了谋杀案,家属跑过来找你们算账,你们不成了冤大头啊。”
叶颂瞪眼睛:“我们怎么跟110说?说有个中暑的,我们怀疑是被人谋杀的,那110还不得一口盐汽水喷死我。他们已经够嫌我们事儿多的了。”
齐哥不以为意:“随他去呗,除非不干活,否则就没有不被嫌弃的道理。”
乔音在旁边怯怯地举起了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说,学校会不会处理我们啊?”
餐桌上的人都沉默了。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一向是校方官僚主义的标准做派。
现在方教授夫妻被儿子杀了的事情叫捅了出来,领导们绝对不会感激他们这帮学生,只会讨厌他们搞出了□□。
影响多差呀,大学教授的孩子,从小在大学里头长大的,虐猫还不够,都已经上升到杀人的地步了,而且杀的是自己的亲爹妈。那这学校的风气该有多差,学校估计被得被踩进马里亚纳海沟了吧。
“说到底还是学校自己的招牌不硬。那个清华投毒到现在都没破案,后头还出了一个浓硫酸泼黑熊的事吧。影响他们招生了吗?影响个屁,谁家孩子考上清华,爹妈不得笑死掉。还有那个复旦投毒的,当年招生分数线降了吗?我可没发现。也就是咱们这种垃圾学校,硬实力不行,就在这种事情上打转转,还自我感觉良好。呸!臭不要脸。”
齐哥赶紧喊停:“别说没用的,正经点啊。让你们别冲动,你们非不听。用杀人的罪名直接捶死他不就结了,非得兜这么大个圈子。”
叶颂才感觉无辜呢:“我们哪知道啊,你又一点风声没透露。”
杀人要有动机,之前他们根本就没看出来黄明亮有杀人的必要啊。
“慌个屁,别忘了学校摆出过态度。”谢磊似笑非笑,“咱们副院长可是说过了,不就是杀了几只猫吗?不算个事,要咱们有大局观。”
蓝晓警觉起来:“你想干吗?你别闹啊。你要知道医疗都是一个口子,要是搞狠了的话,咱们在这个省都没办法混下去。”
医院跟医科大学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里头有好几个人还在读研呢。没读研的也打算继续深造。
谢磊笑了起来:“正因为如此,所以咱们更加不能怕。别迁怒我们,杀人就是杀人了,ICU跟警察又不是傻子。他要是想搞打击报复,把我们也拖下去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怕名声臭了呀,没关系,我可以帮他们更臭,让大家看看他们的嘴脸。要搞事情的话,谁怕谁。”
齐哥跟大哥赶紧劝他:“哎哎哎,别激动。这是杀人案,学校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呢,巴不得把事情的影响压到最小。就算想给我们点儿颜色看看,起码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动手的。等到以后嘛,以后的事情多了去,以后再说以后的事。还是那句话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也没指望学校主持公道,但是别□□乱搞事,搞毛了的话,他们也别想痛快。”
叶颂安慰了句大家:“放心吧,院长多精明的人。他现在怕我们搞事才是真的。事情要真闹大了,看吧,学校第一个就会把他踢出去顶缸。”
这又不是影响整个局势的大势,谁吃饱了没事干,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他给护下来呢。
大家相互安慰了一下,也没胃口继续吃下去。谢磊过去结账,叶颂等人到店门口,准备各自去坐车。
她掏手机看公交车信息的时候,旁边有人打招呼:“你们吃完饭要走啦?”
叶颂抬起头,感觉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她干120,只要当班的时候每天都要接触不同的人,这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眼熟,好像认识,但到底是谁对不上号。
一旦对不上号,那她的反应就只能是嘿嘿傻笑:“啊,你好你好,你也在这边吃饭啊。”
剪着板寸头的年轻男人眼睛笑成了月牙:“对对对,我们队里头聚餐。那个,要不我们一块走吧。”
芝芝跟乔音傻眼了,我勒个去,姐姐你也太麻利了吧,这么快就换对象了?
蓝晓也是瞪大了眼睛,相当不客气地直接开问:“你哪位?”
年轻的板寸头赶紧做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孙一鸣,消防队的。”
叶颂这才反应过来,噢噢噢,原来是这位啊。她顿时尴尬的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母胎solo二十三年的人,在线求放过。
旁边的小伙伴们却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噢,可以呀,瞒着兄弟姐妹有情况了啊。
叶颂简直要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直接跟着消防员小哥哥说,兄弟,咱俩不熟?好像有点儿太绝情了,况且人家好歹也背过自己。
就这么稀里糊涂跟他一块坐车去?她疯了吧她,人家肯定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的。可是男人在她的字典里头没什么意义。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姐妹给力。一个宿舍睡了5年的蓝晓立刻站了出来:“那就大家一块儿坐车吧,我们刚好也是那个方向唉。”
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地推着人走,总算是解了叶颂的围。
姑娘们负责□□脸,男同学们尽职尽责地扮演好白脸的角色,开始对人进行三堂会审。消防员啊,什么情况啊?咱们学医的姑娘都金贵着呢,没那么好拐的。
大家笑笑闹闹地去公交站台边坐车,谢磊今天倒是开了车,直接招呼他们:“哎,叶颂,你们坐我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芝芝恨不得一巴掌拍趴了他的脑袋,成心捣乱的这不是,就显摆着他有车。坏人姻缘如同刨人祖坟,尤其在剩男剩女如此茂盛的时代,做人一定要厚道。
蓝晓直接替叶颂拒绝了:“算了,我们一块坐公交车吧,不是一个方向。”
正好车来了,有同方向的人都上了车。
从上车开始,蓝晓就一个劲儿冲叶颂挤眉弄眼:到底怎么回事呀?有情况都不通知一声。
叶颂立刻给她发微信,没情况,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是工作的时候碰到过几回。
蓝晓回复两个字,呵呵,她信了她的邪!
车子一站一站往前开,同学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到最后的时候,一群人当中只剩下叶颂跟消防员小哥。
原本因为车上人多,消防员是站着的。到后面车上空位子多了,小哥就坐在了叶颂后面。
这下子叶颂真是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了,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不自在的要命。为了为了防止这位小哥哥主动跟自己搭话,叶颂索性埋头看手机。
没想到她的座椅后背被人轻轻敲响了,消防员小哥在后头直接提醒她:“坐公交车别看手机,一个不安全,另一个就是容易伤眼睛。”
叶颂很想哭,她现在闭上眼睛装睡行不行啊?估计那样的话,消防员又要教育她不要在公交车上睡觉,不然容易坐过站,而且危险。
好在公交车不比地铁,噪音比较大,不太适合聊天。消防员小哥哥倒是没有抓着她,再硬聊下去。
好不容易车到站了,叶颂正想跟人家道别,没想到消防员小哥居然跟着她下了车,还特别客气地强调:“没事,我送送你。”
叶颂想要拒绝都来不及,因为公交车才不会等人,已经开走了。
这下子,120医生彻底傻眼了。喂喂喂,怎么能这样?
消防员笑了起来:“走就走了呗,你干嘛着急呀?”
叶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不是又要刷一次卡吗?”
消防员的笑容加深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真可爱。”
叶颂快要原地爆炸了,她不可爱!年轻人,这都是你的错觉。大哥你能不能走啊?我不需要你送!
消防员笑容满面:“走吧,我送你。”
叶颂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她立刻激动万分:“贺老师!”
她转过头冲着消防员虚虚地笑,“那个,你不用送我的,我跟贺老师住一块,我们一起走就行。”
说着她一路小跑地奔到了超市门口,主动拎起了贺勇手上的袋子。
作者有话要说:百草枯投毒案是指一件真实的案件
:丈夫连发病危,妻子却依然礼貌微笑!女医生从中发现骇人线索
浙医二院肾内科的胡颖主任医师和王剑青副主任医师有了一次此生从未有过的经历:第一次识破了一起投毒杀人案!并且成功协助警方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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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颖主任医师(左)与王剑青副主任医师)摄影 谢谨忆
这件事情带给两位从医近20年的医生极大的震惊,内心感觉五味杂陈。记者了解了来龙去脉,也是大为感慨。
事情要从今年6月说起。
吃了三天中药后得了尿毒症?
6月7日,是个周四,浙医二院肾内科肖华婴医生的门诊,三个人涌进门诊室。其中,一位高高瘦瘦、50岁左右的男子是病人,姓程(化名),样貌尚可,神志清醒,只是因为喉咙肿痛,自己说不出话。他按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表示:自己肚子痛,小便也明显减少。
陪同的是他妻子和儿子,儿子二十来岁,圆脸;妻子中等身高,微胖,龅牙,脑后梳着一个鬏鬏,神情温和而平静。
据家属描述,程师傅前几天因为脚痛,在当地县城一家诊所配了中药吃,没想吃了两天就上吐下泻,第3天到当地医院去看,检查出来肾功能很不好,已经到了尿毒症的地步,当地医院觉得情况严重,建议程师傅到浙二去诊治。
住院三天后病情急转直下
肖医生做了急诊化验,程师傅的血肌酐高达800多(血肌酐是衡量肾脏功能的化验指标之一,正常男性不超过104ul/L),她觉得程师傅的情况确实严重需要住院。
当天,肾内科已没有病床,肖医生马上让患者转诊到急诊室。第二天,程师傅通过急诊途径优先安排到肾内科病房住院。肾内科主任胡颖和副主任医师王剑青组成的医疗小组负责程师傅的治疗。
入院后,补液,纠酸,抗炎,血透,一切治疗都按尿毒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程师傅的病情似乎逐渐稳定了下来。然而,没等医生们松口气,程师傅的病情急转直下:不到三天时间里,程师傅的谷丙转氨酶,黄疸指数进行性上升,这是提示病人出现肝功能衰竭;紧接着,程师傅开始感到胸闷气急,胸口像是被绳子勒住了一样痛,大口大口地喘不上气,血氧饱和度只有70%左右(正常人95%以上),必须时刻吸氧。
病情怎么会如此恶化又变化得如此之快?医生们想不通。
“入院时还给他拍过胸片,当时他肺部只有少许感染的。我们有点不能解释他呼吸困难的病情。尿毒症不至于恶化得这么快的,病情也不是这么个进展法。而且我们上了各种尿毒症的相应治疗措施包括血液透析后,他的病情依然继续恶化。”胡颖主任说。
中药中毒?中药配方里只有寻常药材
程师傅的病情一天天加重,血氧饱和度一直在下降(可以理解为呼吸功能越来越弱),饶是经验丰富的胡主任和王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们请了呼吸科、ICU、消化科等多个学科来会诊,都没有结果。
“那几天我们几个医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谈论这个病人的病情,怎么会这么奇怪。我们再三问了程师傅的妻子,她说程师傅之前是健康的,肝肾都没问题,就是吃了3天的中药引起的。那个中药是一天吃三顿,程师傅第一天吃的时候没什么反应,第二天开始上吐下泻,第三天才吃了一顿就吐得不行。于是他就不吃了去当地医院看,看了就说已经尿毒症了。”
根据程师傅妻子的描述,当时大家都把焦点集中在了这3天的中药上,怀疑程师傅是不是中药中毒。
王剑青副主任医师让他妻子赶紧把没吃完的中药及方子拿来,发给中医科看。
可中医科看后觉得方子上都是些普通常用的中药,不大可能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这条思路走不通。
兄弟姐妹想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妻子从不多问一句丈夫的病情
因为程师傅的病情日益严重,所以肾内科的医生们每天都要找家属谈话告知病情,经管医生们发现,家属们的态度太不一样了。
程师傅的兄弟姐妹看望病人时总是质问医生到底得了什么病,说人送进来了为什么越治越严重。医院要负责任!有时候住院医生和他们说不通,胡主任还得特地从家里赶到医院去和他们解释沟通,有次晚上11点都被叫去医院。
程师傅的妻子每天在医院里陪着他,面对丈夫的情况,她倒平静。除非医生主动和她谈,从不多问一句丈夫的病情,并且表示如果普通病房里抢救不回来,她也不打算送他去重症监护室,到时候就拉回老家算了!
“可是他才五十几岁,意识这么清楚,怎么拉回家?急性起病,还有希望的!如果氧饱和度再往下掉,只有进监护室上呼吸机才能争取后面的机会呀!”胡主任和王医生多次劝说病□□子。
“进监护室能保证他一定好吗?我们家里没什么钱的!”
怎么办呢,病因不清,家属治疗不积极,难道这么早就要放弃?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各种人间悲喜剧,医生们各式各样的人也见得多了,她们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妻子有些冷漠,没往别处多想。
会不会是百草枯中毒?
程师傅和家属都否认有农药接触史
6月13日,程师傅的呼吸功能进一步衰竭,储氧面罩下氧气流量已经开到最大限度,他仍然艰难呼吸着,像上了岸的鱼,满脸通红,浑身因黄疸升高而皮肤黄染,血氧浓度下降到只有百分之四十几。
病危通知书发了好几次,他妻子依然礼貌微笑神色平静,倒是胡颖主任、王剑青副主任十分着急,一直在办公室讨论程师傅的病情。
“这么奇怪的病,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投毒啊?”王医生一时灵感,随口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迅速点亮了两位医生的脑洞,她们把程师傅入院以来的表现再详细看了一遍,这种进行性呼吸衰竭的表现,倒挺像是以前遇到的百草枯中毒症状,肾衰、肝衰,进行性呼衰,越看越像是百草枯中毒!
百草枯是一种剧毒农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特效的解毒药,口服中毒死亡率可达90%。百草枯的成分有二氯化物和双硫酸甲酯盐两种,可经完整皮肤、呼吸道和消化道吸收,吸收后随血液分布至全身各组织器官,可导致肝、肾等多器官衰竭,肺部纤维化(不可逆)和呼吸衰竭。
“别的科室可能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我们是肾内科,有血液净化中心,医院里只要接到百草枯中毒的病人,都要送到我们这里来做血液灌流,用一个活性炭一样的物质,把病人的血全部过滤一遍,把毒物吸附到灌流器里,以起到血液净化的作用。”
这些年,两位医生看到过的百草枯中毒患者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例了,所以非常清楚这类病人的症状及病程进展。
当然,症状相似并不能说明程师傅就一定是百草枯中毒了,两位女医生也被自己的这个大胆假设惊着了,毕竟程师傅及其家属从来没有跟她们提过有接触过百草枯。
两位医生再去问程师傅及其家属,都否认有农药接触史。
她们讨论后决定,还是给程师傅做个检查,排除一下这种万一的可能性,但先不告诉家属。
测百草枯浓度的尿样不翼而飞
难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胡主任发出医嘱,6月14日一早就给程师傅抽一点血,再留一点尿做血尿的百草枯浓度测定。
“早上送样,检测报告要下午一两点出,我们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也是很紧张,很想早点知道结果。”
肾内科因为经常接触百草枯中毒的病人,有时候病人半夜送来,化验室不能马上做化验,他们就有个传下来的土方子进行初筛:用病人的尿液混合两种试剂,如果变成蓝绿色,就可能是百草枯中毒,颜色越深说明体内百草枯浓度越高。
两位主任、还有初次接诊的肖医生等几位医生护士,等化验结果等得心焦,她们熬不住,就先用那个土方子,把程师傅的尿液和那两种试剂混合,结果发现,颜色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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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色的是程师傅的尿样,加了试剂后变成了深色)
“颜色是变了,但不是很深。因为他已经在我们医院住了一周了,其间一直在做血透,所以很可能血液里的百草枯浓度已经被洗得很淡了。”
保险起见,两位主任还分别取了自己的尿样做试剂混合对比,事实证明,她们的尿样一点点都没有变色。
“我们心里更加怀疑了,但因为这个只是土法子,不能作为百分百确定的依据,所以我们马上打电话给化验室,问化验结果。但是,化验室说,血液百草枯浓度测定为阴性,也就是说测不出来。而程师傅尿液的标本,化验室根本没有收到。”
尿液标本去哪里了?
胡主任当时有点诧异,抽血是护士抽的,尿样一般是家属留了给工人收走,难道是他妻子忘了给丈夫留尿样?
胡主任问了当天的护士,发现程师傅做“尿常规”的检验报告已经送回来了。也就是说,程师傅当天要用尿液做两项检查,做“尿常规”的试管是送出的,但做“尿百草枯浓度测定”的试管并没有。
大概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胡主任也没多想,当天下午两点,她叫护士亲自再取一管程师傅的尿样,王剑青医生亲自送到化验室。
“其实我们化验室这个项目一周只做两次的,那天的样本已经全部做完了,为了我们这个不确定的假想,化验室医生也是很好,重新开机器给我们做检验,一直做到晚上快六点。”
傍晚,报告出来了,程师傅尿液里的百草枯浓度为0.9ug/,而正常人应该是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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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医生面面相觑,既然程师傅没有明着接触过百草枯,那么,很可能他是被人投毒。
“事关重大,谨慎起见,我们决定第二天早上再送一遍程师傅的尿样做化验,复核一遍。”
医生决定报警
在派出所妻子承认是她投的毒
当天晚上,胡颖主任回到家,心潮澎湃难以平静,就和丈夫说了这件事,并且告诉他,以她们几个女性医生的直觉,觉得程师傅的妻子这些天来表现太冷静,嫌疑最大。
胡主任的先生很有法律意识,他马上劝胡主任报案。
“我当时有点犹豫,因为我并不能确定一定是他妻子投毒。但我先生说,提供线索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我听听也有道理,当晚就联系了上城区刑侦大队。”
上城刑侦大队行动非常迅速,当晚胡主任和王医生到小营派出所,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一遍。笔录一直做到11点。
这还没有完,**要求马上找病人了解情况,他们不透露身份,穿着便服去了医院,一直悄悄了解到晚上12点多。
6月15日,护士亲自给程师傅接了尿样送到化验室,没有经过他妻子的手。中午12点,化验结果出来,尿百草枯浓度仍然有0.81 ug/,此时可以完全确定程师傅是百草枯中毒了。
胡主任打电话给警方,警方说程师傅的属地**已经连夜赶到了医院,有□□个人,只是一直没有暴露身份。化验结果出来后,他们马上就把程师傅的妻子带到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程先生妻子承认是自己投的毒,是下在中药里给丈夫喝下的。
警方给两位医生送锦旗
警方非常感谢两位女医生,上城区警方与属地警方都给她们打电话,还送了锦旗,盛赞她们反应灵敏富有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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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两位医生之前不明白的地方也都可以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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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为什么不想给丈夫积极治疗,因为她本来就想让丈夫死。后来听程师傅的亲属说,程师傅在当地上吐下泻的时候,他妻子连浙二也不要送的,是程师傅大哥坚持才送来的。2.程师傅一开始就诊时喉咙痛不能说话,他以为是自己的慢性咽炎发作,其实是因为喝了百草枯,会有喉咙水肿的症状。
3.第一次给程师傅测尿百草枯浓度时,尿样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后来胡主任想到,给家属试管时,试管上是明确贴着“尿百草枯浓度测定”的标签的,他妻子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没有送出这管尿样。
“我当时还问过她是不是少送了一个尿样,她神情自若地说乱哄哄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出。我觉得这个妻子真是太镇定,一点都不慌乱,我都佩服。”
“让我再见她一面,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程先生最后的愿望让人唏嘘
6月20日,程师傅的情况十分不好,单靠在普通病房吸氧已经撑不住了。
我看到了病床上的程师傅,他浑身发黄,戴着氧气面罩,竭尽全力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呼吸。他的神志是清醒的,但没有力气说话,医生要俯身到他嘴边,才听得到他微弱的声音。
“百草枯中毒的特点是不影响脑子影响肺,所以病人最后是清醒地被憋死,很痛苦。”胡主任感叹。
6月15日,程师傅的妻子被**带走。
没有当着程师傅的面带走,但大概还是有人打电话告诉了他实情。当时程师傅还能正常讲话,但他完全不肯相信,他对着手机喊的声音病房走廊里都听得到:“我老婆是爱我的!是爱我的!”后来,他就开始默默流泪,他说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程师傅还为老婆辩解,说他第3天吃那个中药的时候,他老婆也尝过的,他不知道他老婆是把百草枯放在了第2天的中药里。
等到程师傅终于相信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回想起来,喝中药的第2天,他已经很不舒服了,一向不让他喝酒的妻子却罕见地让他喝点酒:“她可能不止放百草枯在中药里,还放在酒里。”
不太懂法的程师傅开始恳求医生:“给我再见她一面吧,把她放出来,让我再见她一次,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要怎么原谅她?让我见见她吧!”
听者无不动容。
“端午那个小长假,他的状态已经很不好,气急,浑身酸痛,只能躺着,坐都没法坐一下,他说他整个胸部就像被绳子紧紧绑牢了一样喘不上气。我们只好鼓励他,说要积极治病,等好起来了可以去问老婆原因,他这才又有了求生的意志。”胡主任告诉我。
程师傅一直不知道他老婆给他下的百草枯之毒,几乎是没有生还的余地。
程师傅于6月20日在亲属陪伴下自动出院回了老家,不幸于6月25日离世。
她为什么要毒死他?
程师傅和妻子,都不是对方的第一任配偶。程师傅结过三次婚(一说两次),第一任给程师傅生下一个儿子,在孩子三岁时不幸去世;现在这个妻子也是二婚,也有一个儿子,和程师傅儿子年纪差不多,不过在她老家,不和程师傅一家一起生活。
程师傅和现任妻子一起生活也有十多年了。他们在当地做废品生意,一年能有十多万的收入,日子不算难过。
她为什么要给丈夫下毒?
记者杨丽从当地警方了解到最新消息:这的确是一起投毒案件,犯罪嫌疑人(程师傅妻子)现已被批准逮捕。
警方后续调查情况,快报将继续关注。
记者 谢谨忆 通讯员 方序 鲁青感谢在2020-05-25 19:43:49~2020-05-29 19:4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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