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顾不了其他, 赶紧拖着自己的行头直接往浴室奔去。
看到光屁股的男人, 叶颂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人在男浴室里头。
不过现在谁都没心思关心这个, 大家甚至都顾不上那个偷窥贼,因为浴池边上还躺着个男人,仰头往上, 已经失去了意识。
顾钊赶紧拿出手电筒,给病人做检查。这个倒在地上的男的双侧瞳孔3, 对光反射已经消失。
浴室里头云遮雾绕,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更别说做进一步的检查跟抢救了。
顾钊当机立断,赶紧招呼贺勇一块儿帮忙把病人先拖去救护车上再说。
到了车上,叶颂才看清楚这人的情况大大不妙。
他的嘴巴在往外头粉红色的泡沫, 这在临床上往往提示急性左心衰与肺水肿。
大家赶紧给她连上心电监护, 叶颂看到脉氧立刻喊:“64了。”
不用她说, 机器也发出了警报声。脉氧是手指末端测量出来的血氧饱和度, 间接反应机体是否缺氧。一般认为低于94%就提示机体缺氧。
顾钊皱起了眉头, 招呼叶颂测量血压。而他自己则接过贺勇递过来的工具, 直接在救护车上给病人进行气管插管。
叶颂的心下意识地就悬了起来。虽然陈老师常规给病人做气管插管,但说个实在的,院外气管插管成功率并不高, 顾钊毕竟是消化内科的博士,这种操作在他一既往的工作当中应该不常见。
好在顾博士的运气不错,这回插管一下子就进去了。叶颂这才心惊胆战地报出了自己给病人测量血压的结果:“160/86Hg。”
顾钊微微点头,脉氧低, 如果血压也低的话,就得给病人上药维持血压了。
现在还是加大通气量,先把人赶紧送去医院再说。
粉红色的泡沫还在不断地从插管里头涌出来,叶颂从听诊器中听到了病人肺部存在大量痰鸣音。
顾钊又加大了通气量,勉强将病人的脉氧抬到了80%,一路维持着直接送去了急诊。
急诊科的接诊大夫一看到这昏迷不醒的光身子老头,立刻惊讶:“这是怎么了?”
被迫陪同来的浴室老板脸都黑了:“洗澡的,就这样子晕过去了。”
急诊科医生恍然大悟:“不是电热水机吧?用的煤气?”
老板没办法否认,他只觉得冤枉:“不至于煤气中毒啊,我们都好好的。”
急诊医生哭笑不得:“你在里头待了多久?人家在里头泡了多久?我跟你讲啊,这个有危险的。赶紧通知家属过来,万一人过去了,你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是不?”
他抬头跟顾钊交接,顺带着询问自己师兄的意思:“一大早就泡澡哦。”
顾钊微微皱眉,摇摇头道:“没有樱桃红啊,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到他嘴唇有樱桃红。而且一直有粉红色泡沫痰,停不下来,痰鸣音重的很呢。有颈抵抗。”
叶颂在旁边竖起了耳朵,看样子临床上煤气中毒好像还真不容易看到樱桃红唉。虽然说起来有点儿缺德,但她还真想看看樱桃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是资料里头的,而是亲眼所见。
急诊医生愣了下,满脸严肃地看着老板:“拍个片子,要做个头颅跟胸部CT看看的啊。”
老板立刻紧张:“这要多少钱啊?”
“两处加在一起要千把块钱啊。但这个钱你必须得掏,不然人家有什么不好的话,人家里头的人能放过你吗?”
浴室老板只得垂头丧气地去交钱,急诊医生给安排了加急CT检查。事实证明,老板这钱还真没白花。因为CT一下子就锁定了问题。
这人肺水肿,解释了粉红色泡沫痰的来源。这人脑出血,珠网膜下腔出血。
看样子他昏迷可能并不是一氧化碳中毒,而是脑出血导致的。
叶颂跟着看了全程,嘴巴一直是o型的。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问自己的老师:“要是那个偷看澡堂子的人没进去,那种老头是不是会一直没人发现啊?”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早上泡澡。这老头是浴室的常客了,他喜欢安静,嫌弃跟人一块儿泡澡脏,都是选择早上的时候过来。
陶师傅笑了起来:“那照这么讲,他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哦。”
贺勇在旁边摇头:“人生真有意思。”
最庆幸的人是浴室老板,老头没磕着没碰着,自己脑出血了,跟浴室没关系,家属找不到他头上了。
“唉呦,现在都是惨淡经营。别说挣钱了,能回本就不错了。要是再让我掏个几十万,我真是要卖血去了。”他对着120的人千恩万谢,一再拍胸口保证,“回去我一定给你们送锦旗,妙手仁心,人民的大救星。”
亏得救护车就在浴室外头,亏得大夫立刻把人拖到医院来了。不然老头要是死在浴室里,估计他家的澡堂子都开不下去了。
浴室老板千恩万谢地走了。
叶颂听得不停地眨巴眼睛,感觉真是很微妙啊。
她突然间想到了鲁迅的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看样子,谁都没办法感动别人的身受。大家只庆幸自己没有被连累。
其实他们也一样。
救护车返回急救站,还没下车呢,陶师傅就吸着鼻子赞叹:“这个走地鸡到底不一样啊,闻闻这个香的。”
说着他跳下车,直接跑过去要掀锅盖。
侯主任赶紧冲上去,一把拦住人:“干嘛,我没放盐啊。”
陶师傅惊讶:“主任,你这是要炖一天啦。马上就中午啦,你打算留给我们当晚饭吃吗?”
侯主任瞪眼睛:“等一下,我先盛出来。苏医生讲了,三花不能吃太咸的东西。能跟你们一样吗?口味这么重!”
急救小组的人都沉默了,还是叶颂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主任,三花跟小喵现在怎么样啊?”
小喵就是那只硕果仅存的独苗苗,它的两个兄弟姐妹已经被摔死了。
侯主任眼睛对着电饭锅,只自顾自地舀鸡汤,也不看他们:“还行吧,熬过去了。三花的腿还得养着,等养好了我再把它们接回来。以后就放咱们屋里头,三花聪明着呢,肯定能学会在猫砂盆里头大小便。”
屋子里头的气氛有些凝滞,叶颂强行活跃气氛:“那我们以后多拿几块锦旗回来,给三花跟小喵多挣点儿猫砂。”
中午吃饭的时候,侯主任没跟他们一块儿,而是直接打包了饭跟鸡汤,自己出门去了。
叶颂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三花以后怎么办?眼睛都没了,怎么看路啊?猫总不能找个导盲犬吧?”
陶师傅倒是信心十足:“没事,我们三花强着呢。再说虎父无犬子,虎妈没弱儿。就三花的基因,小喵肯定也差不了。到时候小喵会照顾三花的。”
贺勇冒出了一句:“孩子就是这样被迫成长的。”
顾钊忍不住笑了:“我怎么觉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外头突然间刮起了风,敲的广告牌哗哗响,屋子里头立刻暗了下去。
叶颂惊讶地抬起头看窗外:“真要下雨啦,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还想说天气预报不准来着。”
陶师傅摇头:“现在天气预报已经精准到小时了。”
贺勇关心的是实际问题:“侯主任刚才出门带伞了没有?”
四人面面相觑,一致摇头。看样子领导得自求多福了。
顾钊笑了起来:“该祈福的不是我们吗?”
下雨天唉,很烦的。出车都麻烦的要死,万一再碰上塞车,那可真是要命。
事实证明,人不能担心发生什么坏事,否则一担心一个准。
大家才刚吃过鸡汤泡饭,手上的油都没洗干净呢,就接到了调度台的电话。出发吧,宿古里街道毛家头社区要车。
陶师傅真是崩溃:“这么远的地方,怎么派我们过去?”
别看又是街道又是社区的,听着挺糊弄人的。事实上要车的地点是乡村,离仁济医院车程不短呢。按照就近原则的话,不应该派他们出这个车。
调度台也无奈:“没有车,车子都派出去了。好几个车祸呢。”
大家伙儿没办法,再抱怨也得赶紧出发。
上了路,众人就觉得情况不妙,因为路况不好。还没有出主街道,前面就已经塞车了。
陶师傅摇下车窗,冲着交警大喊。在交警的协调下,前面的车子侧身45°,总算是给救护车硬挤出了一条路。
饶是这样,他们跌跌撞撞抵达毛家头社区已经是50分钟以后的事了。
车子开进村里头时,叶颂就开始心中打鼓:“咱们会不会被捶死?”
贺勇往额头上喷水,然后拍自己的脸,嘴巴招呼她:“你先在车上,别急着下来。”
顾钊也点头,接过了贺勇的喷雾,依葫芦画瓢:“没错,万一家属情绪激动要揍人的话。我们两个男的总比女的扛揍,逃跑也能快点儿。”
陶师傅也有样学样,停稳车子后就往脸上喷水。
叶颂目瞪口呆,她的同事们在干什么呀?什么时候大家这么注重自己的形象了,出来急救前居然还要保湿。比她讲究多了,喷完水以后还拍脸。
脸色红润喜洋洋吗?
陶师傅意味深长:“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吧。在车上好好看着,这一课书本上永远不会教你,大学的教授也不会告诉你的。这是只有我们才懂得知识。”
说着,他也跟着跳下车。
叶颂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司机师傅在说什么。她只看见原本正在院子里头哭的村民朝着急救小主大吼大叫:“我们要的是救护车,不是殡仪馆!”
一个穿着蓝布工装的中年男人冲了过去,捏着拳头就朝最前面的贺勇挥了上去。
贺勇一把推开他,满脸焦急:“别挡着路,病人在哪儿?快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旁边年纪大的老人赶紧劝阻患者的儿子:“大根,先让大夫看看,说不定有希望呢。你看人家大夫也急得一头汗。”
顾钊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喊:“路上堵死了,车子根本动不了。我们都恨不得抬着救护车跑了。”
等他们冲到老人房里头一看,几人心里头都有数。没希望了,看老人的样子就晓得已经走了。
呼吸心跳全无,双侧瞳孔散大固定,人已经没了生命迹象。拉出的心电图也是一条直线。
但是急救小组还得抢救,几人轮流着做按压复苏,在老人床边忙了半天。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顾钊才遗憾地宣布:“实在不行了,抢不回头了。”
原本矿泉水做出来的假汗水现在已经变成了真汗水,个个都是大汗淋漓。
陶师傅在心里头骂娘,明明有便捷式的自动心脏按压机,偏偏急救中心的领导到现在都不给车子配齐了。非得逼着他们在外头死命按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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