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不妨她突然停下, 注意力本不在这里，虽急忙刹车，也差点撞到人身上, 而后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我、我没有。”尔尔一只猫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闷声道, “我从前受这种人欺负过，所以看不惯她那个样子。”
桃染看他一眼, 又觉得自己应当是多心了，尔尔怎么会认识叶遥遥，若是认识，直接寻叶遥遥帮忙就是了，还有她什么事儿。
尔尔眼珠转了转, 道：“可她是女主, 你就这么对她呀？”又小声嘟囔, “而且我觉得你对她的敌意也很明显。”
桃染嗤笑一声：“我不喜欢她，不愿她进我的剑阁, 不行吗？”
“行，行，那有什么不行的。”
这些日子桃染乖顺, 对谁都和气，遇到问题也不动手, 尔尔都快忘了，当初从前尘里见过桃染从前在剑阁的行径，那活脱脱一个小霸王。
桃染这回的确没有武力行事, 可这话说出来，却比刀子还厉害。
不过尔尔这话也有道理，她确实对叶遥遥的敌意太明显了。虽然叶遥遥的确不讨喜，但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她不该如此暴躁。
桃染皱眉，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因为见到仇人却不能立即报，所以心情不爽才这样的吧？对，一定是这样。
两人各自静了一会儿，桃染冷不丁又来一句：“那我方才的行为也挺白莲花的，你不讨厌我？”
“怎么会，你俩不是一种人！”尔尔急忙自证清白，“我知道你是装的，她是天生的！”
桃染面色平静：“哦，你又知道她就是天生的了？”
尔尔再次感觉到了第一次遇到桃染的那种无力感，司命明明说她是个只爱动武不爱动脑子的剑修！怎么就这么能绕！
尔尔警惕道：“我没有，我不知道，我瞎猜的。”
也不知桃染信没信，“哦”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了。
尔尔这回老实了，跟在她身后也不言语。
平时叽叽喳喳的尔尔不说话，小崽子倒是咯咯笑起来没完，还一直揪着桃染喊娘亲，高兴的不得了。
桃染也任他去喊了，她对先前的猜测又有些动摇，也许这小家伙根本没被娘亲养过，只是恰好出现在这里而已。这样一想，桃染更觉得他可怜了，她抱着小家伙一路走到后山，一点也没不耐烦的样子。
尔尔感觉自己地位不保，迈着猫步走上前去，问道：“这小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他来晚一步，话只听了一半，方才堂上人多，才压到现在才问。
“他……”桃染本能的想反驳一句他不是东西，才发出一个音，意识到不对，硬生生转道，“他有名字，叫小啾！”
又逗了逗怀里的小家伙，才将来龙去脉又解释了一圈。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从小啾出现到现在，也没过多少时候，只是这小家伙一直喊她娘亲，怕来烦她，不得不不多说几句。
尔尔先无语片刻，方才俞烨明明也喊他小东西了，倒没见她反驳，果然人类的本质是欺软怕硬，哼。
但他活了几千岁，自认是个大度的仙，不与她计较，抬了抬脖颈，骄矜道：“不知哪里来的鸟？要不要我帮忙找找他的家人？”
桃染有点兴趣，问道：“你可以？”
“我们这一族天生的能力，看人眼睛，即可追溯前尘，你借我点灵力便可。”
尔尔一跃跳到桃染肩头，桃染闻言从他的爪子处输送灵力，片刻后有淡蓝色的光笼罩在他身上。
“不是我吹，除了神族，没有我看不到的——”尔尔边说边睁着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小啾那两只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似要看到他心里去。
可惜的是，他没看进去。
“呃……”尔尔尴尬的用爪子捂了把脸，佯装无事的再来，“方才是我没发挥好！”
再来，仍旧啥也没看出来。
倒是小啾似乎对面前的肥猫有些兴趣，肉嘟嘟的小手撸了撸肥猫的脑袋，立即咯咯笑了起来。
尔尔：“……”
桃染戏谑的笑：“除了神族，没有看不到的？”
被一大一小两人这么盯着，尔尔恼羞成怒，跳到地上，自闭去了。猫猫受不了这个委屈！
桃染轻笑两声，怕这小猫羞死，转移话题道：“诶，话说，你此次下山，有没有什么收获？”
尔尔尾巴都耷拉下来，道：“没有。”
他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拎着自己的小铃铛各处走动，寻找外来者，但自那次铃铛抽风一回后，就再没了动静。
桃染怀疑道：“不是我说，你仔细想想，这神器是不是许久没用过生了锈，已经是个废铃铛了？”
尔尔炸毛：“不可能！它没有！你别瞎说！”
桃染抱着沉甸甸的小崽子莫名的心情愉悦，一点也不和尔尔计较，还顺着他说：“好好好，它没有，你着什么急？”
尔尔勉强平复了心情，又觑桃染一眼，感觉今日桃染分外好说话呀……
—
屋内，俞烨平白受那一瞪，心都软了，拿起桃染用过的杯子，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杯口，低低的笑。
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阿染一定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小动作有多可爱。
叶遥遥进来，先望见剑尊的笑，一时怔愣住，忘了要说什么话。
剑尊仙人之姿，微微勾起得那一抹笑不浓不淡，比外头的春景还要令人心动。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从前剑尊不爱笑，气质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九天仙人，不可亵玩；如今这笑，竟好似仙人落入红尘，染上了七情六欲。
是因为陶然吗？
叶遥遥五指收紧，心里无端生出一点痛。不，不会的，明明是她先遇到的小师叔，怎可让旁人截了去！
俞烨注意到叶遥遥，嘴角拉平，气质恢复从前的冰冷，他抬了抬眼皮，道：“你有事？”
叶遥遥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神色忧郁的对俞烨道：“小师叔，我不知师妹为何这样不喜我，但我是真心想要与他交个朋友，这个补元丹是我特意跟师尊求的，劳烦小师叔替我交给师妹。”
这明显的对比，既显出桃染不知好歹，又衬出叶遥遥的大度良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叶遥遥说完，盈盈一拜，对俞烨行了一礼，道：“我自幼身子不好，修为总不能精尽，如今连剑阁也上不来，只能靠着师兄们帮衬，实在惭愧，只是师兄无辜，还望小师叔不要责罚他们。”
言下之意便是她并非坏了剑阁的规矩，而且还是剑阁的弟子带她上来的，那可怪不着她了。
俞烨不理会这些小心思，只看着她道：“哦，说完了吗？”
叶遥遥突然感觉浑身一紧，被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望着，也没有了从前的悸动，却仿佛被猛兽盯着。
俞烨明明没有动用灵力压制，可她连动都不敢动。
“说完了，剑、剑尊。”
吓得连称呼都变了。
“看在你爹和术阁的面子上，从前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不追究，但往后——”俞烨顿了顿，神情没有变化，“你若还是找事，就别怪我替师兄教训你。”
“是、是。”叶遥遥觉得腿一软，不敢抬头，应了一声，脚步凌乱的跑了。
俞烨并不多在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菟丝花，总归也不会对阿染造成什么威胁，敲打两句就放过去了。
俞烨眯了眯眼，但若她真的仍不听劝，就别怪他不顾情面了。
又叫把叶遥遥带上来的弟子叫进来，道：“自己去领罚。”
“是。”那弟子不敢有异议。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方才怎么回事，那术阁的遥遥师妹要他帮忙，他竟跟魔怔了似的，二话不说就带人上来了，甚至还因为帮了她觉得美滋滋。
从前剑阁没小师妹的时候，他是挺喜欢这个术阁的师妹的，可陶然来了之后，他和师兄弟们说好了偏疼小师妹一人的，方才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难道是太久没同小师妹说话的缘故？
弟子想不明白，挠了挠头，老实去领罚了。
—
桃染总是嘴上说辟谷，可真让她不吃饭，一天都受不了，偏偏剑阁众人还纵着她，别人要吃饭，大师兄拎着小木棍就走过去，她要吃，大师兄就撸起袖子进厨房，可以说非常双标了。
但弟子们非但没有怨念，还挺高兴。作为一群糙老爷们，他们对于保护师妹、给师妹最好的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执着，让桃染有种回到百年前的错觉。
那时候的师兄们虽然已经遭过了她的“毒打”，但仍一心一意疼她，连大师兄失踪前，都记得嘱咐她日后没人看着，不要再喝酒了。
但桃染不能总不辟谷，虽然这对她的修行没多大影响，可她觉得这是磨炼自己意志的一件事，说什么也不吃了，到今日傍晚时候，她已经饿了一天了。
大师兄慢悠悠的踱步过来，一本正经的问：“师妹，今日想吃什么？”
不行，不能吃了，她要辟谷！桃染才要拒绝，被一只修长的手捞了起来。
俞烨睨着逸书，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警告，道：“今日修炼了吗？不要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桃染：……敢说别人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哪个跟他自己一样整日就会想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渣渣！
逸书先行了个弟子礼，才犹豫道：“弟子今日已修炼过了，师妹年纪小，总饿着不好。”
俞烨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这你不用管，我给她做就是。”
逸书：“……”
“好呀！”逸书还没说什么，就被一脸惊喜的桃染抢先，“大师兄你去忙，师尊做就行啦！”
虽则大师兄做的菜色也十分不错，但俞烨的厨艺可是她教过的。从前她贪嘴，辟谷之后还想吃东西，所以“逼迫”俞烨学她前世那些好吃的——麻辣小龙虾、烧烤、炸鸡……
桃染想着，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她是个手残想吃什么自己都做不出来，但是俞烨不一样，他光听自己描述就能做的八九不离十，天赋啊！不能浪费！
逸书走了，俞烨回头，正瞧见一只眼睛亮晶晶的“小徒弟”。
桃染仿佛忘了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自己。
俞烨无奈的笑笑，桃染就小尾巴似的随他一起去了厨房。
看着桃染这可爱的模样，俞烨心情不由愉悦几分，唇角勾起，问：“想吃什么？”
俞烨早就想给桃染做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就是不知道小师姐看在这些美食的面子上，能不能对他坦白身份了……
“想吃麻辣……”桃染下意识想要报菜名，话秃噜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如今可是要隐藏身份的人，看着面前似乎没有察觉异常的俞烨，她硬生生转了个弯，“就，小龙虾，那个头大全身红红的虾，您看着做就行，最好要辣一点。”
俞烨声音徒然冷淡下来，唇角拉平，淡淡应道：“哦。”
桃染：“……？”
为何突然变得冷淡下来，阴晴不定，难道男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吗？
走了几步，无人再开口，桃染见放向不对，本以为俞烨是绕了远路，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她不记得小师弟是路痴呀？
没办法，她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提醒，手指向另一条路：“那个，师尊，厨房在那边吧？”
俞烨神色不变，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怀疑她的智商，脚步不停：“你不是要吃小龙虾，厨房里有？”
桃染：“……呃。”
桃染脸色发红，自闭了。
虽然桃染最终没说出来麻辣小龙虾的配料，但俞烨仍做了，不仅做了，还做了她喜欢的蘸料，甚至还贴心的说，这是从前一位故人教他的，问她喜不喜欢。
那必须喜欢呀！桃染忍不住对俞烨竖起大拇指，过了这么久都没忘配料，不愧是他！
俞烨本等着桃染问他“故人”的事，毕竟谁不对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印象好奇呢？可等来等去，没等到人问，只好自己先提：“我这位故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修。”
桃染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继续蘸酱料吃小龙虾。那当然漂亮了，不过说实话，没她现在这张脸漂亮。
俞烨继续道：“而且很活泼，开朗，可爱，修为高强，总之很多优点，我心悦她。”
听到这，桃染停顿一瞬，抬头看了俞烨一眼，眼神里都是不屑。哼，要说心悦，他心悦的女修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吧？连崽子都有了，竟然还有脸说心悦她？她用不着！
俞烨不明所以，但是想起从前时光，他的心就软了下来，片刻后，他忽然抬手往桃染嘴角轻轻蹭了一下，动作堪称温柔。
“干嘛？”刚还在这回忆“心悦”的女修呢，下一瞬就对弟子动手动脚，这渣的有些过分了吧！
俞烨指尖仿佛还残留这温软的触感，仍温柔的笑：“你嘴角有东西。”
桃染：“……哦。”
桃染又抹了抹嘴角，默默垂下了头，她今天怎么总丢脸啊！
俞烨继续缓缓道：“你们女修总是更明白女修吧，你说，我该怎么追她呢？”
“噗！”听到这句话，桃染差点喷出来，还好嘴里没什么东西，不然可糗大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
在俞烨镇定的眼神下，桃染重新想起自己只是个“小弟子”，不该知道那么多，于是默默把骂骂咧咧的句子咽下去。
她都“死”了啊，追个屁屁！
“你着什么急？”俞烨一边“无奈”的说着，一边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
她着什么急他不知道吗？他这什么……桃染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俞烨，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方才是弟子失态了，实在不好意思。”桃染不动声色的接过帕子，状似无意的问道：“只是不知师尊心悦何人？弟子见师尊近日并无来往的女修，莫非，是很久没见过的了？”
俞烨十分配合她的表演，怅然道：“是啊，百年未曾见过了，那是我最喜欢的人，自小聪明伶俐，只是失踪很久了。”
桃染继续问：“失踪很久了，那师尊近日可见过她？或者说，她来过剑阁吗？”
俞烨淡定道：“未曾见过。”不一样的面容，当然不算“见过”。
见俞烨不似撒谎，桃染将信将疑，稍稍松了口气，太可怕了，演戏真难！
桃染松了口气，俞烨却吊起口气来，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桃染不与他坦白。
看着桃染明亮起来的脸，俞烨缓缓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唔，小龙虾很好吃？”
她要说什么呀？桃染观察着俞烨的神色，继续道：“希望你心悦的人早点回来？”
“借你吉言。”俞烨心里发堵，猛然起身，拿起碟子往外走，“我去给你添点酱料。”
所以，俞烨是真的来那啥了吧？
不过确实，不管俞烨是不是心悦自己，就算是个玩伴，也是一起玩了那么多年了，但凡他有点情义，都会怀念“桃染”的。况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俩还曾经出过那样的意外，这么说来，他的话，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俞烨再换回来酱料时，桃染已经说服了自己，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后，她开始安慰人。
桃染边剥虾边道：“师尊，我觉得你心悦的人一定不会希望你因时常怀念她而感到伤怀的……”
“不要吃！”俞烨突然抬手打掉了桃染要蘸的酱料盘子，气势徒然大增，“谁？！”
作者有话要说：俞烨：我恨你是个木头！
阿染：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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