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长老家的大儿子大儿媳是鲛人族中为数不多的在外发展的人，而且听说发展得还不错，在安市算是数得上号的富豪了，族里许多人上岸体验生活时都会投奔他。
像他这样在安市经营多年的有钱人，在官方那边肯定也是有一定渠道和靠山的，所以滕长老说让他来解决这事，其他人倒没质疑能不能办。
不过，既然滕长老那儿有大家的户籍，那这事就没必要劳烦滕长老的儿子了。
水渊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说道：“……有户口本的话，听说好像，好像就可以直接去派出所办身份证了，不用麻烦滕大哥。”
滕长老仍旧是那副慢悠悠的姿态，颔首道：“那就行。”
“不是，滕叔，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族里还会给大家办人类户口的事儿？！”水渊彻底被滕长老搞懵了，一脸震惊地问道。
说好的他是鲛人族族长、族里的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的手呢？
枉他之前还和千音真情实感地愁了大半天！
白愁了！
浪费感情！
水渊现在有种“终究是错付了”的凌乱感，深刻怀疑自己真的是个假族长。
他当族长都十几年了，滕长老一点口风都没透过！
滕长老摩挲着他那包浆的紫檀木拐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道：“……那大概是我忘记说了吧！”
黎长老等人均一脸无奈，别说水渊这个小辈不知道了，就连他们这几个同是长老的，也对此毫不知情，他们之前还时不时再三叮嘱自家分支里那些喜欢上岸玩的孩子们要多加小心、别被当做黑户抓起来了呢！
早知道大家压根不是黑户的话，他们还苦口婆心叮嘱个屁啊！浪费口水！
水渊也拿滕长老没辙，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说？！但凡这是个年轻的小辈吧，他还能说几句，偏偏人家滕长老一把年纪了，忘点事儿也正常，他连说都不能说。
沉默了片刻以后，他突然想起来，人类户口本上好像都是有户籍地的，鲛人族情况特殊，族地又不能为外人道，那大家的户籍地是填的啥？
“……那大家的户籍地都填的哪儿啊？”他挠挠头，有点费解。
其他人也目光炯炯地看向滕长老，显然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滕长老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西边靠近公海的位置不是有一个岛嘛，就是叫望风岛的那个，听说当年咱们的祖上还考虑过在那儿安家来着，后来找到了族地这个更好的地方，就没去，大家的户籍地就落在那个岛上。”
众人恍然大悟。
望风岛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地方。
跟鲛人族地一样，望风岛附近的海域也存在着一个天然迷阵，且常年大雾弥漫，外界的航船很难进入其中，岛上也没人居住，说他们这些人常年生活在岛上，起码不用怕被人揭穿。
望风岛千好万好，就是有一个问题亟需解决——
“……既然咱们的户籍地是在望风岛，那咱们就得提前把岛给收拾出来，起码看起来得像是有人住的样子，但是，人类的船是上不去望风岛了，可咱们也只能游着上岛啊！要是咱们真的大批大批去岸上发展了，到时候少不了会有人问起，说不准还会有人跟着咱们上岛，咱们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们都是到了附近再游回去吧？”千音弱弱地提出了自己的疑义。
闻言，水渊也拧紧了眉毛，显然也认为这是个难题。
想彻底融入人类社会，不被察觉异类的身份，那就得把跟人类不同的地方藏起来，要是跟人说他们都是游着上岛，那人们要么觉得他们有病，要么就会开始怀疑了。
就算一般人不会往他们不是普通人这个方向想，但怀疑这种东西，一旦生根，迟早有一天会发芽长大，届时的结果他们鲛人族恐怕承担不起。
黎长老睨了他们夫妻俩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那迷阵又不是真的有那么玄乎，咱们游上岛以后，栓一根绳儿飘在海上不就得了，船跟着绳子走还能到不了岸边？”
与其说是迷阵，不如说是磁场和障眼法的双重作用。
只要眼睛不被骗，不依赖磁场，相对原始的方式也未必不好用。
黎长老觉得，族长夫妻俩啥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想问题的时候容易钻死胡同。
这不，明明可以用很简单的方法解决的问题，他们俩还愁得跟什么似的。
被鄙视了的水渊和千音：……
昭昭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这并不影响她知道爸爸妈妈闹笑话被黎长老鄙视了，肉嘟嘟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嘻嘻嘻，爸爸妈妈好笨哦，昭昭果然是一家三口里最聪明的崽呢！
知女莫若娘，她刚露出笑容，千音就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臭昭昭能耐了，还笑话起爹妈来了，缺揍！
黎长老看不惯千音这么欺负孩子，一把把昭昭抱过去，半真半假地笑骂道：“你们自己笨，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想不明白，敲我们昭昭干啥？家里好不容易有个聪明崽子，再给敲坏了。”
昭昭依偎在黎长老怀里，笑嘻嘻地冲妈妈做了个鬼脸，昂首挺胸，气势昂扬：喏，长老都说昭昭是最聪明的崽呢！
一直没吱声的阴郁死宅颜长老瞥了得志便猖狂的小崽子一样，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心道：黎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就这连形势都看不清的蠢崽子，还聪明崽子呢！可拉倒吧！
浑然不知被diss了的黎长老怜爱地摸摸昭昭的小脑袋瓜，心道：矬子里面拔将军，跟水渊和千音比起来，这孩子也算是聪明崽了，得护着一点才行，要是又被敲傻了……一家三傻，那他们这些长老日子得多难啊！
昭昭对黎长老和颜长老的心思一无所知，还在那儿得意地笑，小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看着怪讨喜的。
见状，包括刚才还冷笑的颜长老在内，几个长老心都软了几分，性子活泼的汪长老甚至忍不住笑眯眯地捏了捏昭昭的小脸蛋。
见汪长老“罪恶”的双手袭向了自家乖女儿，水渊自然不愿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清了清嗓子就要把话题和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正轨上来。
“咳，既然户籍和望风岛的事情都有办法了，那就麻烦各位长老回去跟族人们说一声，咱们过两天就把望风岛那边收拾出来，愿意住岛上的族人就搬过去，不愿意住岛上的也先把房子建起来，起码得让旁人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才行。”
“等咱们大后方的破绽都抹平了，想去人类社会打拼一下的族人们就可以到我这儿或者各位长老们那儿领许可证了，到时候去岸上补办一个身份证，该怎么扑腾就是大家自己的事儿了。”
颜长老垂眸补充道：“不准泄露身份这事也得再跟他们重申一下，出去的族人多了，不多管管的话，怕是会出乱子。”
他向来寡言少语，但每次说话都会说到要点，众人脸色一肃，点头应道：“没错，这事得抓一抓。”
最德高望重的滕长老这会儿也不悠哉悠哉了，正色道：“以前出去的族人不多，能被我们放出去的也都是那种心里有数嘴上把门的，但往后都不限制了的话，出去的人多了，保密这方面怕是确实会差了点，放他们出去之前，得好好教育教育才行。”
不暴露身份是历代鲛人刻入血脉的祖训，但安稳日子过久了，说不准就会有族人放松警惕，他们从不敢小看人类的智慧和精明程度，所以，事先做好教育工作是非常有必要的。
昭昭拽了拽黎长老的衣袖，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们有什么秘密呀？昭昭怎么不知道？”
黎长老亲昵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那等昭昭长大了就知道啦！”
昭昭郁卒得直哼哼，指责道：“你们大人总是这样糊弄小鲛人崽崽！”
黎长老轻轻顶了顶她的小脑门，脸上的笑容仍旧如春风般和煦：“我们这些大人当初也是被这样糊弄长大的哦，等昭昭长大了，有崽崽了，也可以这样糊弄你的崽崽。”
昭昭吐舌：“昭昭才不要呢！妈妈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昭昭不想被大人糊弄，其他崽崽肯定也不想，昭昭才不要让崽崽不开心！”
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她又继续得意地说道：“哼，你们不说昭昭也知道，秘密就是不能被人类看见尾巴，不然会像小美人鱼公主一样变成泡沫。”
“不对，是会被抓起来，用刀割痛痛，然后变成泡沫飞走了！”她皱紧了小眉毛，改口道。
黎长老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解释小美人鱼公主不是因为被人看见尾巴才变成泡沫的，还是该先说鲛人是不会变成泡沫飞走的。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笑成一团的傻爹傻妈一眼，叹道：“……以后还是给小崽子讲点有正面意义的积极的故事吧！”
造孽，孩子才四岁呢，脑子里一天天的就尽是“变成泡沫飞走了”，她真怕哪天孩子为数不多的那点聪明劲儿也变成泡沫飞走了。
于是，水渊夫妻俩最后是被长老们联手轰出去的。
长老们的原话是，让水渊和千音该干啥干啥去，昭昭这孩子呢，他们这些老家伙帮着教一教，起码得告诉她，鲛人也是科学存在的物种，是不会变成泡沫飞走的，能变成泡沫飞走的，只有肥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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