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皇宫大殿上的管事公公掐着尖细的嗓音叫喊。
先皇去世, 新皇登基。
当今皇帝是由太子之位升上来的, 虽是皇后所出嫡子，却不是长子, 因而年龄不大。先帝离去时, 新君也才刚刚二十出头而已。
这位年轻的帝王太子时期后院的妻妾就不多，一个大婚的太子妃，两个侧妃, 外加两个妾侍。
不说与皇族有亲的宗室子弟比, 就是比起京城中的某些大户人家，也算后院干净过头了。
看上去, 他们这位新上任的皇帝好像是个不贪女色的。但是朝堂底下的官员怎么可能心里愿意, 他们还等着自己家的小辈姑娘进宫, 笼络新皇的心呢！
这下有了理由, 一个个写了奏折奏请皇上选秀。
皇帝在太子时期就只得了一个女儿, 当今太后也着急，顺势相劝。
堂堂皇帝子嗣萧条, 怎么也说不过去，亲娘都提了，他也只能同意了。
底下的人高高兴兴忙碌，这不，选秀就正式开始了。
身穿玄服的男子高高在上, 斜坐在龙椅上手托着脸，眼前垂下的旒珠遮住了他的脸，让人实在看不清他珠帘下的神色。
底下的公公又是一声：“太常寺卿之女, 盛凝菱，年十七。”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觉得皇上会留下。
原因无他，此女是太后的侄女，娘家哥哥的嫡女。
皇上后宫里没有一个太后这边的人，也说不过去啊。
至于为何以前没有给太子时期的皇帝塞人，这就不清楚了。
而不出他们所料，听到是太常寺卿的女儿，皇帝动了动，终于主动出口问了一句，底下的女子答了。
皇上点点头，一个眼神，一旁的公公高声喊了一个‘留’字。
皇后虽然心中清楚其中因果，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人。
他们在这上面选看了这么多人，这还是第一个被留下的女子。
今后这女子进宫，又有太后撑腰……
她心中苦笑。
宫中的女子越来越多，他又现在成了皇帝，往后怕是更不太平。
之后又是一个个女子上前，各有特色，才艺展示也是五花八门，其中也不乏容貌不俗的。
可惜那年轻皇上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面，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皇后见此心情复杂，更多的是着急。
没办法，若是今日皇上只选了一个，别人不会说是皇上没兴趣，只会说她皇后作为一国之母不作为，容不得为夫君充实后宫。
又是一个女子上前：“尚书仆射之女，桃蓁蓁，年十八。”
皇后见此眼睛一亮，随后又想到什么皱眉，神色紧张的看向身边人。
快要眯眼睡着的皇帝听此，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睁开眼，慢慢偏正头，旒珠晃动，发出脆响声。
“抬起头来。”
皇后心道不好，皇上真的对其产生了兴趣，这个女子一定会被留下来了。
大殿里站得很远的女子听命稍稍抬起头，眼眸低垂。
在场的人有人暗吸一口冷气，偷偷观察上边那位的神色。
然而上面的皇帝神色莫测，只来了一句：“留吧。”
众人又是一口冷气，这就留了？
这可真是不一样，就连太后娘家的那位，都是例行公事走完了流程才说留的，这位只是被瞧了一眼就……
不过，也情有可原。
他们看向听到被留也没有一点神色变化的女子，又一次被晃了神。
如此倾城国色，真是世间难有。也就这天下之主，才配享有了吧？
桃蓁蓁伸手接过宫里公公递过的牌子，内心平静。
进宫与否，她倒是无妨，就是有点担心母亲。
当初没有因为她的身体被刷下来，进入候选名单之后，桃母日日懊悔，没有早点把女儿嫁出去，或是已经订门婚事也好。
因为疼惜女儿多留了几年在家，谁想到就赶上这事了。
桃母一边觉得以自己女儿的容貌必会被留下，一边又侥幸想着或许上面的人没注意到女儿的脸就这么放过了呢。
如此纠结反复，真是日日担心睡不好，桃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臣子，君王选秀，又岂能因为他而例外？
若是女儿被选中，那也是命中定数，他们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操心再多也是枉然。
领路公公神态恭敬，笑得谄媚：“桃美人，这里就是月虞阁了。”
他可不敢怠慢，这位只瞧那张脸，就知日后多半会是得宠的，还是交好的好。
才进来就是一宫主位，还没有人别人，陶蓁蓁还挺满意。
不过也不排除是宫里人太少的原因。
她身边的丫鬟流盈从袖中掏出一个简单无任何花纹标志的锦囊，交给这领头公公：“多谢公公。”
公公暗中掂了掂，顿时有数，脸上的笑容更盛：“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打发走人，桃蓁蓁带着人来到了屋里。
茶谨抽出他们带来的干净坐垫铺在木椅上，扶着小姐坐下：“小主，你先歇着，奴婢带人清理一番。”
桃蓁蓁点点头
桃家的两个丫鬟带着宫女和公公们忙完，流盈开始为桃蓁蓁拆减钗环，换衣洗漱。
茶谨见小姐低眉敛目，兴致缺缺的样子，整理床被的同时主动开口：“早就听说皇上的后宫人数稀少，本以为这次大选会多召些人进宫，没想到最后也只留了三个。”
宫里的下人都不在，这屋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她也没什么顾忌说了起来。
流盈手上轻柔的侍弄着小姐的头发，接过话来：“是啊，咱们这位皇上可真不一样。就没听过后宫女人这么少的时候。”
要那么多干嘛？人家有真爱在身边，其她都是摆设。
“除了我和清美人，还有一个是谁？”桃蓁蓁出口问道。
清美人就是太后的侄女盛凝菱，皇上赐给了她个封号‘清’，也不知道想暗示什么。
被确定进宫后她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事，从来没打听过。
茶谨分神回答：“是宣才人，就住在咱们隔壁宫殿。”
进了皇宫，就和在府上不一样了，事事需要小心，消息也要灵通。
这些事进宫前夫人都对她们叮嘱过。
小姐是个懒散凡事不管的，她们身为贴身丫鬟的下人，需多思多虑，为小姐打理周到。
“是那个文科状元的妹妹？”桃蓁蓁想了一下问道。
去年得取科举头名的人就是姓宣，这个姓又不常见，很难不往那想。
“对，小姐可真聪明。”流盈出声夸奖，“但是奴婢也听不明白这皇上，清美人和小姐您进宫奴婢懂，为何还会选了宣才人？无家世无背景，颜貌也很平淡。”
说实在的，还不如这皇宫的个别宫女好看呢。
“说是选秀，又不是真的在选秀。”桃蓁蓁来了这么一句。
各方平衡罢了，总不能世家贵族这里都挑了，放着清流一派的人不管，那可是他更倚重的官员，怎好让人寒心？
这话流盈听得半懂半不懂，以自己的理解说了一句：“如果真按照小姐这样说，那这皇上就不应该选小姐进宫！”
高官大臣家的女儿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挑了他们家小姐！明明知道小姐从小体弱还要求进宫参选！
茶谨通过那面光滑的铜镜看着自家清丽绝伦的小姐，叹声出口：“那也需皇上愿意放过才行哪。”
小姐这样容貌的，有几个男人愿意错过，就是没有喜爱之情，他们对美丽物品的占有欲也不允许自己放开。
桃蓁蓁瞥了她一眼，明白她是误会了。
那位人称景元帝的景叶臻可不是这个想法，他让她进宫另有他用，顺便弥补自己几年前的一点小小遗憾。
发现小姐又陷入沉默，流盈转了别的话题：“明天就要去一起面见皇后娘娘了，也不知道皇上到时候会先翻谁的牌子？”
听到这话，茶谨满怀担忧的低头看着桃蓁蓁。
小姐体弱，若是皇上不懂怜惜……
看出她满满的担心，桃蓁蓁心中微暖的抬起握住对方的手：“放心，第一个不会是我。”
这人，说不得还要晾她一阵子呢。
茶谨的神色更不好。
小姐这样容貌若都不是第一个……怕是更不好。
哎！后宫一入深似海，怎么都不对，这才开始就难为上了。
第二天，桃蓁蓁带着茶谨，和新人们一起去给皇后请安问好。
皇后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例行说了几句就放了人。
桃蓁蓁从头到尾低着头，像是对周围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样。
以后机会有的是，她不着急一个个仔细去瞧。
回到自己宫里，晚上只用了一小碗米粥她就吃不下了。
披着衣服依靠在木榻上，借着明亮的烛光翻着书页。
不一会儿，流盈小跑着回来，对她行了礼后，与茶谨坐在一起说道：“小主果然猜得没错，皇上今晚召见的是清美人。”
“嗯。”桃蓁蓁淡淡回着，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反倒是茶谨，心里纵使有了准备，还是有点不舒服。
小姐身子不好归身子不好，在她眼中，小姐哪哪都是最好的，合该去哪都被人喜欢捧着的，现在皇上没有第一个选小姐，她可真是为小姐心疼。
这个皇帝，真真是不讨人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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