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看着之前她蒸的馒头都好了, 就先让王月先吃上，自己去门口去看看情况。
现在算是入秋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欣然算算时间已经下午6点多了, 天色也像是打翻了的墨盘, 一点点的蚕食原本白净亮堂。
要说不担心肯定是不会的, 但欣然估摸着王阳是第一天上班, 业务不太熟练, 想想他的臭脾气, 估计报纸没卖完也不好意思回家。
果然, 等到院子里做工的、码头搬运的和拉黄包车的人都下工回来后, 王阳也跟着回来了。
不过欣然看着他头发有些凌乱, 眼眶有些红红的，像是哭过。
但欣然见王阳什么都不说, 自然不会去伤害他今天受挫的自尊心，只是招呼他去吃饭, 灶里的火还没熄, 所以馒头还是热乎乎的, 饥肠辘辘一天的王阳吃上一个后，立刻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接着又吃了三个才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这下把欣然惊呆了，她蒸的馒头可是很大一个的, 连王月也只能吃上大半个, 就算是王阳在长身体估计吃上两个就顶天了, 没想到一口气就吃了四个。
欣然猜测这孩子肯定是中午没吃饭，明明她拿了钱给他的，看来明天得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心中下定决心的欣然面上没露出表情，只是倒了杯水给王阳，让他别噎着。终于吃饱了的王阳像是想起什么，从衣服装钱的兜里掏出一把铜钱，看看那小心的架势还以为是拿的大洋而不是铜钱呢。
接着他数了数手里的铜钱，五十五个，大约两毛五分左右，似乎是感觉到忙活了一天就挣了这么点钱，有些羞愧的低了低头，把钱塞到欣然手里。
欣然本来打算还是像王月那样，只收下三分之二左右的钱，剩下的就交给王阳自己安排，总要给小孩子留点零花钱才行。
不过王阳执意拒绝了，欣然也就作罢，只是意有所指地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先吃饱饭才好干活。
沪市的夜生活是很繁华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只不过那是属于有钱人的夜晚，对于穷人来说，晚上早点睡觉还能节省点煤油钱。
第二天一大早，王阳和王月就起来了，自己热了下昨晚剩下的馒头当做早餐，吃完之后，就一起出门上班了。
满腹心事的王阳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个身影自然就是欣然了，虽然孩子不肯说，但是作为母亲的她还是要关注一下社会人王阳的进程。
只见王阳和其他像是报童模样的人一起进了李仲记的分拣仓库挑选报纸。
一个像是伙计模样的人还和他说了两句话“那个新来的，我昨天和你说了最好选申报卖没错吧，你自己非要挑选写乱七八糟的报纸卖，能全卖出去就不错了，要不是看你认识点字，我还懒得提醒你呢。”
申报确实是目前沪市发行量最大也卖得最好的报纸，而且卖出一份利润也是最高的，一份申报的售价现在是四分，报童在李仲记的进价是三分一份，有的报社是三分二厘一份，所以很多报童为了多挣点钱会选择到李仲记来进货。
令欣然惊奇的是王阳听到伙计这话竟然没有生气，还挤出点笑容“多谢照顾。”
接着他拿出一枚大洋，买了三十三份申报，要是今天能全部卖出去，他能赚上三毛三分钱。
伙计看他挺识相的，到是提点了几句“你要找人流量大的地方卖，火车站啊，学校啊，饭店酒楼之类的地方，不过你要是看到附近有报亭的，别傻乎乎冲上去卖，被打了可没处伸冤。”
王阳点点头，再次道谢，接着就揣着报纸跑了出去。
欣然远远地跟着他，准备观察一下王阳一天的卖报生活，不过她有些遗憾，这要是能录个vog就好了，以后还能给他看看。
王阳看着时间还很早，就先去了火车站附近，现在都讲究穷家富路，能坐得起火车大多都是家境优渥的人，这些人中知识分子也多。不过，像他这么想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等王阳到了火车站附近后，他发现附近也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报童在卖报，看样子生意还不错，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么想着，顾不得面子，他也开始挥着报纸沿街大喊“卖报啦，卖报啦猛攻蚌市，李宗仁抵肥市，局势再添波澜”
听到王阳念的消息，当即就有几个提着行李，穿着长袍读书人模样的停下了脚步，“小子，来份报纸。”
\quot好嘞\quot这么一会儿他就顺利卖出三四份报纸，算是开了个好头，王阳不禁乐呵呵的，旁边也在卖报的报童也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可惜自己不识字。
有了好的开头，王阳继续卖力叫卖，慢慢融进沪市的报童群体。
日头慢慢升高，温度也高了起来，虽然入秋，但是温度还是不低，王阳跑了一会儿就全身冒汗了，他吞了口口水，喉咙管干的冒烟，街边就有卖凉茶的，他看了一眼，一碗就要两文钱，大概四个铜板，顿时有些舍不得，这再添几个铜板中午就能吃上一大碗面了，那面还带着汤呢。
王阳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再次看了几眼凉茶的摊子，在摊主正准备招呼他买上一碗的时候转身离开了。
他今天一上午卖出了十几份报纸，快接近一大半了，再加把劲儿今天就能早早收工回家，也不知道妈妈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想到这里，他又有了精神，扯着干涸的嗓子开始叫卖起来。
到了大中午的时候，看见在火车站附近是卖不出什么报纸了，再加上咕咕叫的肚子在提醒他饭点到了，于是他收拾了下自己的报纸，快步就走到了一家飘着菜香的炒菜馆旁边的面馆。
说是面馆，其实就是搭的一个棚子，因为卖得便宜分量又足，所以生意还不错，来吃的人大都是码头搬货的或者像是王阳这样卖报纸之类的报童。
王阳走到面馆的棚子下，放下了装有报纸的包裹，向老板点了一碗素面，闻着隔壁不断飘来的肉香，然后和着面吃，露出享受的表情，把跟着他的欣然都逗笑了，这孩子。
欣然看他跑了大半天还是有些心疼，以后还是偶尔买点肉回去给两个孩子煮着吃吧，不过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王阳才有转变好的迹象，要是她透露出家里还有钱的话，他肯定立马就不干了，绝对呆在家里啃老，
欣然估摸着下午王阳会回来得比昨天早些，也就不再准备再跟着他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吃一碗素面就吃得像个二傻子似的王阳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欣然兜里有钱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先在饭馆里吃了顿饱饭后，就向着之前打听过的一家招人的裁缝铺走去。
欣然抬头看着店铺上方写着的李氏成衣铺，到了，就是这里，她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有一个伙计上来招呼她“客官，你是想买点什么”
欣然对他笑了笑“你好，我之前听说你们店铺招人，我是来应聘的绣娘。”
伙计听言，面露可惜的神情，“我们之前是招人，不过现在已经招到人了，这你还是请回吧。”
欣然听到话后也不气恼，直接把带来的刺绣成品拿出来，递给伙计“你要不先让掌柜的看看我的绣品，好东西谁都不嫌多的，不是吗”
伙计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绣品，也不禁抬眼仔细看了看欣然，语气温和了些，“你先稍微等一下，我进去问问掌柜的。”
说着，就转身进了一个小房间。
欣然在店里等着，仔细打量了会店铺，能在沪市有这么大一个店铺背后没点背景欣然是不信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到大一点的裁缝铺来找工的原因，方便又有人罩着。
没让欣然等多久，一个穿着长褂子的中年人从小屋子里走了出来，刚才的那个伙计就跟在他身后，看来他就是这家店的掌柜了。
掌柜的朝着欣然走了两步，举了举手中的帕子，就是刚才欣然递给伙计的那张，问道“这是你绣的”
欣然点头“对的，本来听说掌柜的已经招到人了，但是我还是想要来试一试。”
掌柜听到这话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在旁边低着头假装不存在的伙计，然后对着欣然说“如果你能保证质量的话，每张这种帕子我们收15大洋一张。”
虽然这个价格比起船上那位小姐的阔绰买价要少了许多，但是在欣然之前打听过行情，这也算是比较公道的价格了，毕竟她也没什么名气，只能赚上一点手艺钱，要是单独给大户人家做衣服的私人裁缝或者是有名气的大师，那才赚钱赚得多。
掌柜的看着欣然没说话，以为是嫌价格少了，到是劝了两句“你也不算有名，你去找其他的店也不会有比我出价更高的了，之后做得好我再给你涨价，怎么样”
欣然听到话后立马回过神来，“掌柜的你别这么说，我已经很满意了，只是我得照顾家里的孩子，不方便一直在店里呆着，我可以在家里做好了带过来吗，衣服之类的我也能做。”
掌柜的听了话后，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他们店里刚走了一个老裁缝，正是缺人手的时候，看欣然的绣品不比之前的老裁缝差，他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不怕订单做不完了。
接着欣然留下几块大洋的押金后，就带着店里的材料离开了。
欣然路过书店时又买了些笔和纸，然后在街边的摊贩那买了些肉和菜，两手提得满满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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