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觉得各人有各人的擅长,比如老八擅长被人打败,李藏风擅长被我感动,而我擅长被李藏风给噎死。
自从李藏风说出了他那灵气四溢的领悟,我一口气噎在喉咙,咽下很难的,吐也吐不了,它就卡得我很难受了。
命门?大哥你不会说的是老八吧?
你以为我和老八是啥关系?我和他比你和我还纯洁呢!
我解释说:“你想多了……”
李藏风的语气更凉了:“不错,一直以来都是我多思多想,该谢谢你给我当头一喝。”
咋越说越歪了,听得我脖子都凉飕飕的。
我想再讲几句,结果老八这个不安分的跳出来问了:“什么叫想多了?你俩现在什么关系了?”
李藏风怒道:“没关系!”
老八被他怒懵了:“我又没问你!”
他本来想问问我,结果不小心看到了我后面,果断一下卡住了,像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了左边又右边,劈成块儿轴对称的焦木了。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指着我问:“你,你后面那么多血咋来的!?”
别问,再问你也是一朵六瓣开,每瓣都分叉。
我就瞎说了:“这个是摔出来的。”
老八瞪直了眼,那眼眶里的大黑珠子咔叽咔叽地转不动,这很明显是想理智上想装瞎,情感上想自戳双目的神态。
“你摔能摔出这么多血?”
李藏风插嘴道:“自然不是摔的。”
……大哥你可闭嘴吧。
老八凑近看,越看越窝火,头发根根竖起,像炸了个窜天猴在里面,额头青筋盘绕,似几条毛毛虫在比心。
“这有划伤还有戳伤!哪个王八蛋戳的!”
是老七的手指戳的,方即云不是王八蛋。
我在心里说过这句话了,我就权当我已经说了。但老八没有读心术,他听不见我心里话,他就只好去瞪李藏风,这个崽的脸似乎被一个个可怕的念头烧得瓦亮火热。想到忍无可忍之处,他便剑指李藏风,两片小薄唇喷出一句颇有厚度的骂。
“你竟敢……?你居然……!你……禽兽!”
李藏风这个天才插嘴师,这个时候他就不插嘴了,我不得不替他插嘴道:“他并无此意,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老八这就全方面凝固了,他从1个GIF跌落成了JPG。
他还死盯我,盯成了一块儿枯骨朽木,他仍不甘地哑声问:“你……真是自己上去的?”
我硬着头皮答:“他以刀相逼,我不得不上。”
当时他刀都逼到我腰上了,再不撞上去我就丢一个肾了,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同你说话么?
老八的毛发本来是倔强地分叉着,呈从头顶中心向外爆炸状,结果听完这话他都气得飘柔了,从好好的一个JPG升格成了GIF,他再次剑指李藏风,破口大骂道:“李藏风你个不要脸的畜生——!”
他骂李藏风,李藏风瞪我,我瞅老八,老八再骂,李藏风再瞪我,我再瞅老八,眼看要成一个无限等边三角循环了,李藏风忽然插嘴说:“你攻不攻?”
我懵了:“谁攻?”
李藏风见我还有胆子问他,杀气一下饱满挺胀起来,脸上覆盖了三百六十度寒气,道:“你刚刚对我出了杀招,就已经对我表明了立场。你既已选了他,就该早早攻过来!”
你真要我攻?
大家都混得这么熟了,我不好意思主动啊。
李藏风见我沉默,烈火浇油般的眼神甩在了我身上:“你再不攻来,莫怪我先出手杀了他!”
完了完了,他这是想不死不休了。
我正为他这惊天的敌意而心凉呢,结果老八这个崽又想冲过去送人头,我“蹭”地一下就把他按住了,我怒声厉色地叱道:“你不是他对手,还不退下!”
老八喷我一脸唾沫:“他都骑你身上了!这你也能忍?你到底还算不算老七!?”
我冷漠地擦了溅到脸上的唾沫,熟练地把唾沫刮在了他脸上,问:“你以为只有我能忍?”
老八这个人不愧排第八,他八卦小天线“蹭”地一下竖起来,整个人兴奋得发光发亮,贼眉鼠眼地偷问我:“难道他也被……?”
这一看就是想歪了,我得赶紧澄清误会。
我正色道:“他差点断子绝孙,吃的亏并不小。”
这个澄清就很和平主义了,你想大家都吃亏,就不用分哪个是血亏哪个是肾亏了。老八你也别气,送人头不值得的。
老八似乎被断子绝孙这个形容吓到,他瞅了瞅我屁股,失神地问:“你……你做得那么紧吗?”
哈?
李藏风听见这话,好像又酝酿了什么鬼斧神工的脑回路,又似乎在内心做了一件伟大的决定,他严肃地插嘴说:“当时的情况,我不怪你。”
大哥你真的别插嘴了。
老八瞅我,又瞅李藏风,我感觉他好像在瞅一个黑洞,这个洞把他有限的脑容量都吸进去了。他就很茫然,还很困惑地看了我半天。
忽然,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我明白了!”
老八跨出历史性的一步,他站在我和李藏风中间,说:“就算一开始有强迫,做到后来也是你情我愿,这种事儿我看多了。你要是不舍得杀他,那就换我来杀。”
强迫啥?
你拍脑袋拍傻了吧?
李藏风这才用正眼瞧了老八:“你想替他杀人?”
老八张狂一笑,显得斗志更旺。我赶紧把他给摁回去,转个头对李藏风说:“老八能出现在这儿,证明火势已灭,大紫霄宫的人一会儿就来。你现在就走,莫要死在这些鼠辈手里!”
李藏风却摇了摇头:“死和死不一样,死之前杀了谁,决定了这人的一生是不是白费。”
我反驳:“死起来谁都一样难看,死后埋了土,虫子能分出你是高手还是废物?”
李藏风瞥了我和老八的站位,道:“你可以和他联手,二比一,你胜算大。”
我正色道:“可我眼里瞧不见胜负,只想看着朋友活着离开。”
李藏风身上的杀气忽然减了半。
朋友这个词儿真是有毒,对他来说杀伤力尤其大。
但这人思忖片刻,还是说道:“从你忽然出手那一刻起,我便不再当你是朋友。”
他说“忽然”,因为他对我几乎毫无防备,我那一匕首才得手。
我说不能杀人,李藏风信了。信任使人天真,他天真地把空隙露给我。可我为了救老八,只能利用这空隙。
愧疚使人嘴里抹蜜,我就软乎乎地讲了:“你当不当我是朋友,我都当你是。”
李藏风不信:“凭什么?”
我不假思索:“凭你是李藏风,你在密室里为我做的一切。”
我现在发现了,对李藏风,一定要说真话。假话越瓷实,咱俩的关系越僵持,像密室锁死了。这时就得说真话,真心才是钥匙。
我掏心掏肺说,李藏风这脸就不臭了,本来切得一块儿一块儿的像黑的马赛克,如今连影子都在他脸上轻快地流动,这便是冰川融了。
他盯我良久,眼中刺骨松融,转动了口风。
“好,我走。”
总算是要走了,我这正想松口气呢,结果李藏风走了半步便站定。他回头看我,似乎坚定了某种决心,斩钉截铁地说了两句话。
“无论杀人还是比斗,你都得学着拼尽全力。下次我见到你,绝不会再有什么手下留情!”
他提刀便走,这背影倒如一株奇峰孤松,寂寥中显出坚毅决绝,仿佛预示着我与他的下一次见面,绝不会重现地牢那种听心跳趴胸口的柔情脉脉。
可我看着他的背影,除了感慨心酸,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说的手下留情是什么?
老八见我还在当场发愣,忽然感慨说:“这人虽说狂傲孤冷,对你倒有几分真心。”
我疑惑道:“你看出什么了?”
老八诧异说:“你没看出来?你刚刚冲到我们中间,那是以命搏命,是最最危险的一举。他若不是在刀上收了三分力,你怎会只受些皮外伤?你这手臂肯定整只都没了。”
他无心道出一个细节,却叫我震惊伤感到无言以对。
李藏风见我冲来,最后一刻他收了力,可我却没有。
在我冲进战场的一瞬间,他还记着我趴在他胸口的暖,记得朋友两个字他在心里的分量,他坚信我对他并无恶意,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保住我这一条手臂。
而我却险些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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