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在焦急地等待着李藏风的消息。
我换好衣裤,在马车旁接受苏未白的包扎时,苏未白说李藏风目前仍是行踪不明,这已是他逃跑的一天后。
我当时听得一脸冷漠,只当这真是一阵吹过耳旁的风,包扎完了,苏未白往我伤口上洒药,我才觉出疼来。
我这手上的伤口像扎了十根大口径的注射针,那李藏风该是如何?他脖子上那道口子会不会像浇铁水那般疼?他真如老八说的那样神通广大?他若遇上曹几何的人,如何脱身?如何逃跑?
到了后天晚上,曹几何才找上我,我这心才算放下。
他一走近马车,我就看见他那张臭的发紫的脸,在熹微日光下看上去和咸鱼一样美丽。
脸色这么差啊,看来他们肯定是没碰上李藏风,碰上了也多半无功而返。
曹几何咳嗽一声,说:“我们守在各个出口的人都没有碰见李藏风,他要么还躲在山上,要么事先得了消息,从另外一条路走了。”
躲在山上有可能,大紫霄宫说不定有李藏风的同伙。从另外一条路走……等等,曹几何特地在我面前说这个是几个意思?
不变应万变,我僵着一张经风历雨的脸,我就不言语,也不哭不笑,我看他说什么。
曹几何瞅了瞅我手上的伤,忽长叹了口气:“受了这样的伤,还是让他跑了。”
他这模样倒真有点心疼,好像我这个不是个肉胳膊,是24K纯金镶玉的胳膊,破了相就贬值了。这样也好,他若认为我受了大伤,一定叫我好好养一段时间。
我内心美滋滋,表面没人味儿,冷着两眼看他心疼,结果苏未白说:“七兄不过是皮肉伤,李藏风却伤了脖子,险些连脑袋都没了呢。”
你可别叨叨了,你再叨叨他又得使唤我了。
曹几何一听这话,那规规整整的几何眼都变圆了,说:“你只差一点就杀了李藏风?”
我点个头,曹几何又问:“既然只差一点,为何不乘胜追击?”
他盯紧我,就像监考老师逮着了我做的小抄。我被这目光穿透得整整齐齐的,生出种错觉:我藏不住什么,他看得穿一切。
当然了,我不信他看得穿。我还是维持着冷漠表情,问:“您认为呢?”
我在老八面前崩,在李藏风面前大崩特崩,可回到曹几何眼皮底下,我得比老七比老七。
老七宁愿跳崖也不多说一句,他和所有擅长被人误会的酷哥一样,认为解释等于多余。这种特点我曾经是很唾弃的,但现在我得学他,要把解释当做仇敌。
曹几何听我反问,他就笑笑不说了,那我也不讲了。
咱俩不叨叨,苏未白就有点懵。他瞅出状况不对,那眼珠子就左边撞右边,脸颊类似于痉挛地抽,抽了三下后,他补充说:“七兄还有别的伤,实在不便追击。”
……别提铁臀我们还能做朋友。
曹几何瞅我,我警惕地收腹挺胸,他就瞅苏未白,苏未白就用眼角余光疯狂瞥我后面,然后曹几何就看我站姿来。我背靠马车,脊线微曲,后方有所收敛,完美避开了伤处与马车侧面的接触点。
曹几何好像一下子领悟到了宇宙的真谛。
然后他看向我,严肃果决地说:“你不追是正确的。”
……为什么语气听起来有一些怜悯。
曹几何:“但你是我们最好的杀手。”
领导你记得我排老七吧,你数学和李藏风一脉相承啊。
曹几何表情沉重:“而上次加上这次,你已经有两次失败了。”
上次我不战而退,他一句屁都没放,这次我搭上一只铁臀,也没拔掉李藏风的铁脖,他就把上次这次的屁都放了。
我说:“正因如此,下次还是我出手。”
曹几何问:“你还想再去刺杀李藏风?”
我双手抱拳,一脸冷酷说:“事不过三。”
“若你第三次还是失败?”
“那我也不必再回来。”
这话是真的,我就没打算回来。
我以为诈死一定要有完美的地理条件,但完美的条件遇上变数就会加速驶向坑爹。我溺水遇上李藏风,我跳崖就遇上悬崖底下守着曹几何的人。说明计划这个东西,它越复杂越失败,简单才会赢。
而且我严重低估了李藏风的杀伤力。按组织原来的力量,我逃了他们得倾巢而出地追我。可现在,按李藏风这半月干掉一个杀手的频率,组织自己都要大乱,哪里还顾得上我?
所以等等吧,形势会更乱,组织的力量会更薄弱,我连诈死都不用,逃就是了
曹几何见我立下军令状,嘴角微微翘起三分:“你既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的紧盯一下子松了,以一种慈祥长者的姿态靠前,拍我的肩背,动作和气,好像我刚刚收了他做爹似的。
苏未白这个伤药一涂我就昏昏欲睡。它或许类安眠药,或许我余毒未清,毒正等机会反戈一击,叫我秒变汉尼拔呢。
我在马车里以一种僵姿怪态侧躺,曹几何这回找了个好车夫。车很稳,我睡得像活尸般时醒时昏,日夜在我眼前变成了李藏风眼眸的颜色。
马车睡的不舒服,我想他的大胸了。
说来也很奇,我在这世上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是在一个一直想杀我的人身边。
我心知他一心想杀我,我明白他多次盯我的脖,可在他身边那短短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呆在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我产生一种逼真的错觉,认为他会全心全意地护我周全,不让任何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想他,更想他胸口的温度。
回到接引阁三天,我接到了他还活着的消息。
这家伙果真活出了决斗佬的模样,决斗之前绝不死,没几天又干掉一个杀手,只不过不是接引阁的。
我放心了,苏未白却把一大叠李藏风的卷宗抬到我房间。
这事儿老八做过,可现在他也被曹几何外派了,我没有重新看一遍的兴趣,说:“你拿下去。”
苏未白却说:“我知道七兄不喜欢我说的许多话。但这是七兄最后一次杀李藏风,请你听我一句,务必小心研究,绝不能让他再施诡计。”
我问了:“你似乎很恨他?“
苏未白笑了:“我只是很想看你杀一次人。”
“有多想?”
他深情向往地说:“你杀起人来的样子,定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若是能亲眼见到,我当场死了也愿意。”
我瞥过目光不看他,只当他又说些雷言雷语。
直到一系列事件后,我才想起这句话蕴含的真意,还有与之对应的荒诞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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