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绣山死了的事情, 在河老镇起了很大的风波。
宫应带人找到了大坝之下, 黄绣山的尸体, 就在当年锁住侯立的那个山洞前。
黄绣山的下属们知道后, 先是因为上官的死怕被追责的心惊, 再是心中愤怒, 愤怒找到害死了上官的真凶, 而目前, 他们一致认为是那个叫做冯夷的妖邪,但是也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因为冯夷之前是藏身在河老镇上,黄绣山的部下们便开始在河老镇上一阵搜查, 搜查到了冯夷原先住的小院。
小院之中原先住了一人一猫,这是周围邻居都知道的事情,一个像是谪仙一般的美男子和一只黑猫,很给人的印象很是难忘。
当然,这院子里自然搜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消息中冯夷身边的那只黑猫, 都找寻不见。
黄绣山的部下,将眼光放到了院子的隔壁,宣汉他们的住处。
然后在被王小吉、八两和李蜚赶出来前, 之前来找宣汉算过黄绣山命格的刘保官制止了那些说是要搜查, 其实像是寻仇一般的人。
刘保官上门羞愧得冲着已经闭门不开半月有余的院门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 又同时表达了自己的后悔和对宣汉算命技能的无奈和叹服。
其余黄绣山的部下,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的黄少帅, 曾经找里面这位批过命,而且还是批得极准。
“聚水崩,飞流下,急湍坠崖,尸沉塘坳。”
众人听着,大致意思不就是黄绣山会死在一处有水的高崖之下吗,除了一个“聚水崩”,居然也对得上了,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门,心中从刚才的怨愤转为了不安。
说到底,因为黄绣山是吴大帅视若亲子一般对待的人,他们必行本来是接受了命令要去完成运粮任务的,都是怪黄绣山非要来河老镇,再去招惹那个妖邪的!
他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他们可怎么交代啊,必须要找个能垫背的来,可是这冯夷也不见人了,宫大师去水坝看过后还说冯夷已经死了,这叫他们怎么说?
一时之间,众人反而对黄绣山的怨怼又升腾了起来,想起过往和他做的那些事情,虽然肆意,但是狠毒,一时间又觉得这人死的好,是活该的,是报应,却也不想自己也是曾抢着表现去做的人,就不怕自己有报应吗?
“是我忘记提醒了少帅,天师之前叫我提醒少帅的,我却也是没有做,是我的错,我哪里知道……”刘保官倒是这群人中,算是对黄绣山唯一忠心的,他此时做出自责的样子,他身旁的人上来劝住他。
然而宣汉的院门还是纹丝不动,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刘保官见状,只好叹息着向里边再道了一次歉,便喊着众人离开了这里。
屋内,八两和王小吉面对着坐,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八两已经知道了两个仇人都死了,心中那股郁气便有些散去了。
但是心中对师傅对冯夷的态度怪异,八两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系统也看宣汉意志有些消沉,就安慰他不过是1000万功德而已,倒是叫宣汉更为消沉了。
宣汉没精打采的解释:任务失败,我觉得黄绣山……怕是没死,冯夷的心愿,绝对是想让他死的。
系统:不会吧……
宣汉:我也只是猜测。但是黄绣山真没死,冯夷却死的话,才让我现在觉得有些意难平罢了。
宣汉:我对冯夷,心里还有一点点期待,就像对待田浮也是,我是给过他们机会的……好了,这个世界,第二个期待也被黄绣山掐灭了。
系统:冯夷罪有应得,死得其所,宿主也不要太难过。
宣汉:但愿是死得其所吧。
……
院子里,一个少年正坐在石桌前喝着茶,看一本和小山派记史的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少年,便是当时宣汉用着夜游神化身,在河老镇向他问路的那个。
而很戏剧化的是,宣汉和他除了问路,河老祠水坝上并肩作战的情谊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渊源。
李蜚,就是侯望舒口中那个将闵泱城邪祟除尽的那个少年,这个少年还自称是小山派的弟子。
那夜风雪,让宣汉放在客栈里的身躯好像受冻一般,宣汉回到身体里之后便摇摇欲坠得站起来想回院子,被依旧跟着他的李蜚上来问询。
宣汉从水坝回来之后,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心里也说不出的感觉,就是疲惫和心累,感觉自己好像从千丝万缕的细线上挣扎出来一样,有些往事果然不能追。
“你跟着我走吧,我就是王宣汉。”宣汉顶着风雪走出客栈,身后的少年将帽子带了起来,闻言便是眼前一亮。
凑到宣汉的跟前来说,“原来你就是王师叔!”
宣汉提不起精神的看着他,“你是谁?”
那少年笑得露出了一颗虎牙,腰间的铃铛脆响了一声,“侄儿名叫李蜚,我父亲是李飞来。”
原来李蜚和小山派的渊源在这里,他父亲当年离去,只时不时传回消息,王宣汉却并不在意,后来也没有再收到李飞来的消息,谁能想到,人家儿子都有了。
宣汉点点头,叫李蜚和他一起走,李蜚上来搀扶他,关于夜游神和小山派的事情,一概没有问。
两人像是风雪夜归人一般,在雪下得最大的时候回到了院子。
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映雪的时候还有些光亮,地上已经积起了雪,踩着咯吱咯吱的响。院子的灯火亮着,门口守着一个提着一盏煤油灯,身形高高壮壮的身影,一看便知道是王小吉了。
宣汉的和李蜚身上已经堆起来了雪,王小吉身上也没有少了雪,见到了王宣汉,王小吉便急忙迎上来“师傅,是弟子的犯糊涂了,竟然将师傅留在后面,八两已经去侯公馆找师傅了。”
宣汉抬抬手,“走吧,先进去。”
王小吉便看见了师傅身边的另外那个人,是个少年,少年朝他笑了笑,“师兄好。”
王小吉不知道这是打哪来的师弟,也只能憨厚地笑了笑,“哎,哎。”两人便一起将脚步已经虚浮的宣汉扶了进去。
进去后宣汉换了干衣服,又叫王小吉找来八两的旧衣服给李蜚也换上,八两这时候回来了,见到宣汉只呐呐得叫了一声师傅,便低下头,去厨房熬姜汤了。
待众人坐定,宣汉也不说发生在水坝上的事情,只模糊了去,只将遇到李蜚的事情告诉了王小吉和八两。
“原来竟是李师伯的儿子,真是个英才,我托大叫你一声师弟了。”王小吉笑着说,看着李蜚年纪不过十四五的样子,脸生的好看,又有本事,还是李师伯的儿子,心里便对李蜚亲近了些。
八两也是,本来心情不佳,但是待听到了李蜚一人将闵泱平乱止邪后,在眼中带了些期盼。
李蜚抱拳,爽朗得笑道,“哪里哪里,两位师兄好,小子李蜚,还望师叔和两位师兄今后多多担待。”
几人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就是找到这里就不愿走了似的。
过往李飞来和王宣汉在小山派鼎盛之时的那些恩怨纠葛,已经随着李飞来的久久不归,小山派的没落,门下弟子的树倒猢狲散……好像已经被湮灭了。
如今他人不见消息,他的儿子倒是跑回来了。
“不知,李师兄近来可好?”宣汉喝了一口姜茶道。
王小吉生了两盆火和一炉子,两盆放在屋角,炉子放在众人面前,四个人围着炉火坐着,听着外面风急雪漱的声音,喝着手里捧着的姜茶取暖。
宣汉低垂着眼,脸上映着火光,之前他想过小山派未来的安排,想着小山派可能需要转型之类的。
但是想想膝下最后两个弟子八两和王小吉,他们两个算命都很一般,因为门中早已不重视捉鬼驱邪,他们两个学得也不是很精,虽然比王宣汉是要好些的,当时也只是想想罢了。
如今,在捉鬼驱邪上自己已经闯出了声名的李蜚,自己找上门来了,不免叫宣汉心中又将那个念头活泛起来。
李蜚收起了笑意:“家父,在弟子八岁时,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临终前,叫我回小山派来,说这才是归宗认祖,只是归来途中,在闵泱耽搁了许多时日,所以现在才来。”
屋内一静,宣汉叹了口气,拍了拍坐在他身侧李蜚的肩膀,“今后,就安心留下来吧。”
王小吉和八两是知道过往的,所以也低师傅是否能真心接纳李师弟比较忐忑,见这个话一出,王小吉便站起来,说要出去收拾空屋子,让李师弟以后住。
八两也站起来跟出去了,宣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屋外的回廊上,王小吉看八两也跟着出来了,便很是奇怪,八两却有些不是滋味得紧,拿起了钥匙先把空屋子打开,便扎了进去。
“哎——”紧接着便是他长叹的声音。
“师兄,不是我心中狭隘,只是我知道,这惊才绝艳的李师弟一回来,往后小山派,可能再无我们的事了。”
王小吉知道他今天接连受了打击,但是后来见师父回来时,看着也像是受打击不小,便忽略了自己师弟这份别扭。
结果谁知道,他见了漂泊在外多年的师弟,想的却是这个。
于是王小吉一边打扫屋子,一边苦口婆心和八两说,“师弟,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李师弟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师弟技艺非凡,这么多年,师傅身边走得只剩下我们两个徒弟,我们两个算命起卦都不怎么好,师傅都不见说什么,你不要瞎揣测师傅在想什么,这样反而会伤了你和师傅的师徒情谊。”
八两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手上拿着一床被褥,正铺在床上,铺好后,自己又压了上去,脸埋在被褥中,闷闷道:“对啊,师傅在想什么我们又岂是能猜得到的。”
……
黄绣山死后一月多日,宣汉都在病榻上缠绵着,闭门不见客,而刘保官和侯望舒的成功案例在河老镇乃至柸山一带,都被传的到处都是,一时间,多少人冒着严冬的风雪山门来求宣汉算一算,但是门却一直不开。
唯有宣汉的弟子出来买些生活用品的时候,被众人贿赂示好,但是他们却又都很坚决的拒绝了,众人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段时间,倒是也有人看到有一只黑猫跑到了宣汉他们的院子里,之前有好事的人便说这是逃犯冯夷的猫,结果在宣汉家院墙底下抓住了猫,转头就被找上门来的侯望舒一顿修理,众人便以为这猫其实是侯望舒的,而非冯夷的了。
直到三月后的一天,天气放晴后,宣汉院子门口插着的“王半仙算命”的旗子被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小山派收徒”的旗子。
坐镇门口的,是镇上的一位生面孔的少年,说自己是李蜚,是小山派的新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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