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 商讨内容一再中断成为僵局,原因是骆南的一个提议。
骆南认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比如在相同环境下有的人会生病, 而有的人不会;亦或病的时间段,病情程度不同。因此是否可以猜测那些未感染的人群中有人自身对病毒免疫,产生抗体?
所以她提议调出部分人力从未感染人群区着手, 寻找可能自带抗体的人。
但骆南近乎异想天开的提议多数人都不赞同。
单单只是一个中央基地的人口便几十万,碰运气似的从中寻找抗体携带者根本是大海捞针,太渺茫了。何况眼下正是困难时期, 只为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便费时费力的大动干戈太鲁莽了。
骆南理解他们的担忧, 但同样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肯放弃。
病毒变异太快让人防不胜防, 调查病毒源的队伍虽然已经出发但什么时候回来, 是否有收获谁也保证不了。而且事无绝对,一旦期间再出点别的事故呢?
骆南不敢把百万人的性命全压在他们身上。
会议室内气氛紧张,两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退让,直到敲门声响起。
“部长,是肖军长派人送来的。”助理把一个箱子放到了骆南面前。
听见是肖晗,原本闹哄哄的会议室顿时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去。
骆南打开低温箱,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刺激的原本还有点倦的骆南瞬间精神了。
低温箱打开后, 里面赫然是一管血液,血液边放着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简单的一句话——分析血样,试验是否对病毒免疫。
骆南愣住了。
野外。
两辆军用越野正疾驰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 因为病毒的缘故,没人再敢外出狩猎,因此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车内,邵平凡打着盹,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着。
庄离川捧着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笔记本专注地写写画画着,梁穹好奇的伸头看了两眼但上面记的密密麻麻一个也看不懂。
“有学问。”
即使看不懂但也不影响拍马屁。
“能看明白?”庄离川问。
梁穹诚实的摇头,“不明白。”但正因为看不明白所以才更觉得高深。
庄离川笑笑,合上笔记本不再讲话。
望着车窗外的荒凉,庄离川胡思乱想了一会突然问了一句,“凡哥,关于调查病毒源你有制定什么周密的计划吗?”他知道邵平凡是醒着的。
邵平凡挺尸似的躺着,呼吸均匀仿佛真睡着似的,良久,才淡淡回了一句,“没。”
意料中的答案。
庄离川不信平凡真的不做准备,十有八.九是懒得详细作答。
“唐军长有吗?”庄离川问唐博言。
正闭目养神的唐博言睁开眼,看了眼邵平凡后回答,“基地第一个出现初期感染症状的人是一个名叫王康的雇佣兵,他一个月前去了黑区第十区,回来后不久就病了。”
“我明白了,我们得去十区找到王康的病因。”梁穹插话。
“应该先去七区吧?”庄离川猜测。
“嗯。”唐博言点头。“黑区如今以冯青杉独大,找冯青杉帮忙事半功倍。”
唐博言与其说是耐心回答庄离川的问题不如说是讲给邵平凡的。而平凡反应平淡,看来所想的和唐博言应该一样。
庄离川的视线在唐博言和邵平凡间来回扫视打量,他向来是个敏感的人,他隐隐觉得唐博言和凡哥之间的相处有点怪怪的,但又细说不上是哪怪。
黑区。
第七区。
冯青杉敞着衣服提着鞋手忙脚乱的起床出了屋,下台阶时差点摔个大跟头。
“梳子梳子!!快让我梳个头!”
属下赶忙去找梳子,但冯青杉顾不上再等,便用手胡乱的把因为睡了一觉而炸毛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我哥几点到的?为什么不通知我??什么情况?搞偷袭啊!?”
“人呢?我哥到哪了!?快准备车,我……”
“不用接了。”邵平凡一行人进了四合院。
“哥!”冯青杉迎了上去。
邵平凡上下看了他一眼,“刚醒?”
“昨个隔离区出了一点乱子,忙了一夜,刚躺下一个小时。”冯青杉回答着,眼睛扫了圈唐博言几人,试探地问了一句,“来的那么突然,是公事?”
“是。”唐博言回答。
“为了传染病毒?”冯青杉又问。
“是。”
“有疫苗了!?”冯青杉惊喜。
唐博言默了默,摇头,“没有。”
冯青杉的表情瞬间垮下。
邵平凡进到院中,那口圆底大锅里仍熬着一锅黑漆漆的汤药,火烧得很旺,药汁沸腾着,热气熏人,一个院子内全是药味。
不止冯青杉的四合院内,黑区许多地方都有在熬着类似的汤药,空气中全都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有用处吗?”邵平凡问。
“薛瞎子试验了几百回刚更新的方子,我们发现它可以缓解病人的痛苦,让病毒扩散的慢一点,所以我命人在各区熬上它,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熄火。”冯青杉回答。
“方子我叫人给蓝区送了一份,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自从两区和谈成功后,两区合作清出一条废弃多年的公路,彼此来往不用再绕小路,大大节省了时间。
“哥,进屋说吧。”
冯青杉把几人领进屋,同样忙了一宿刚睡下的薛田一被院中的喧闹声吵醒打着哈欠出来了,看见来的是谁后瞬间敛去了暴躁的起床气,和善的打招呼。
“领导们好!欢迎领导来视察工作!领导们辛苦了!”
“……”所有人。
“隔离区出什么事了?”唐博言问冯青杉。
“有几个病人死了,家人拦着不让处理。”提起那些糟心事冯青杉就很暴躁。
唐博言闻言拧眉,“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不能由着他们。”
“我不糊涂。”
“后来呢?”梁穹问。
“烧了。”回答的是薛田一。
“!!”梁穹惊悚。
“别误会,是尸体烧了,不是活人。”薛田一解释。
梁穹默。
瞧着眼前的青年瘦瘦小小营养不良似的,鼻梁上架着一个土气的圆墨镜,待人处事和和气气人畜无害,讲话咋那么吓人呢
“哥!”
闻讯匆匆赶回来的林蕉风风火火进了正厅,身后跟着驻扎黑区的指挥官方驰。
“唐军长。”方驰向唐博言敬礼。
但是在视线转向邵平凡后神情明显有点拘谨,窘迫。“肖……军长。”
肖晗军长仍活着的消息是被蓝区敲锣打鼓宣传出去的,人尽皆知,方驰自然不例外,当时他整个人都傻了。试问如今的战士,有几个不把肖神当偶像的?
邵平凡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得到偶像回应的方驰激动的耳朵都红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为了给偶像留下个好印象强压着雀跃的心情让自己保持冷静。
“唐军长,你们这次来黑区是为了病毒吗?”
“是的。”唐博言点头。遂又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
“和我们调查到的一样。”林蕉开口。
“这次病毒来势汹汹叫人措手不及,我本以为是那场暴雨,但后来觉得不对,于是就往病毒第一爆发区去查,九区,十区,十二区,十四区,是最先出现初期感染症状的。”
“聪明。”邵平凡夸奖。
林蕉笑了,开心的继续往下说。“我和方驰亲自走访调查,追根溯源,全在十区。最先出现初期感染症状的那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一个月前都在十区的集市上购买过同一批尸虫肉。”
“我们顺着线索前往十区找到售卖尸虫肉的卖家,问出那批尸虫肉是一支自建的狩猎小队在沦陷区猎到的。”
“位置呢?”唐博言问。
冯青杉命人拿出地图在桌上摊开,一群人围了上去。林蕉指着一处画上红圈的位置道,“在这。”
“我计划着准备去调查一下的。”
邵平凡盯着地图上标出的位置看了一会,问,“这里是一片山林吧?”
“是。”
邵平凡轻缓地敲着桌面,深邃的黑眸盯着地图若有所思。片刻,他抬头望向唐博言,“看来十区不用去了。”
唐博言点头附和,“去沦陷区。”
定下了下一步的计划,邵平凡一行人决定在冯青杉的四合院休息一晚,整顿一番,明天一早出发前往沦陷区。
方驰提出同行但被唐博言拒绝了,眼下黑区正乱,方驰身为驻扎部队的指挥官,国家代表,这里需要他坐镇。
四合院内,薛田一守着那口大锅,颠着勺搅拌着锅中黑漆漆的药汁,肩上趴着一只龟壳黑中带金的乌龟。梁穹凑近手贱的想摸一下,但被薛田一警觉的躲开了。
“小气。”梁穹吐槽。
薛田一横了他一眼,“你懂个啥?”
“不就一只王八吗?我炖王八可拿手了。”
“我这是神龟。”
“神龟也是王八啊,同宗。”
“……”薛田一气到无语,半天才憋出一句,“土鳖。”
梁穹不在意的傻乐,“薛小先生,听说你算命可灵了,闲着也是闲着你给我算一卦呗,算算财运。”
薛田一翻个白眼,“俗。”
移开的视线落在了屋檐下并肩坐在一起,相处气氛和谐的邵唐二人身上,薛田一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回想起上回撞见二人拥抱,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八卦的问了一句,“他们俩在处对象吧?”
“知己啊——”
梁穹猛地一拍大腿激动的一身肥膘都在颤,“我早发现他们俩有.奸.情,可那些人全跟瞎了一样,还说我心太脏,我冤死了。”
薛田一仗着有墨镜做掩护无所顾忌的盯着邵唐二人看了许久,不禁乐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薛田一突然的文艺听的梁穹有点懵,“什么花什么水?啥意思啊?”
薛田一收回目光,悠闲的搅着汤药嘴角扬着.猥.琐奸诈的笑,用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感慨,“唐军长任重而道远呐。”
梁穹“……”更听不懂了。
入夜。
十月的温度猛降,夜里已降到零度,吹的风冻的骨头都是冷的。
静谧的院子内,只有煮着汤药的大锅下仍燃着火光,邵平凡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借着亮光一遍一遍擦拭着一把西瓜刀。
唐博言也出来了,挨着平凡在台阶上坐下。
“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邵平凡问。
唐博言默了一瞬,眼睛盯着平凡看了好一会才默然地收回去,拿起另一把西瓜刀颠了颠重量,又问,“和尸虫战斗时用长刀应该更方便。”
“用习惯了。”邵平凡挽了个刀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唐博言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抹,便可以割开他的喉咙。
唐博言不为所动,目光淡然的看着邵平凡,似乎笃定他不会动手。
邵平凡收回刀,“唐军长,警惕性不行啊。”
“因为是你。”唐博言脱口而出。
邵平凡一愣,片刻才又回过神,不快的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敢?”
唐博言不吭声,邵平凡托起腮望着院中药锅下的火苗怔怔出神。两人并肩坐着,彼此间静默无言。
“唐博言。”邵平凡漠声开口。
“你这么拼命图什么?即使真有太平的那一天只怕你也看不到了。”
“会有人看到的。”唐博言回答,这一刻的他仿佛褪去了以往的所有冷漠和锋芒,温柔的令人心动。“即使那时没有我们,但会有无数的人替我们去看的。”
“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讲,他喜欢这个世界,哪怕它已经千疮百孔,哪怕阳光已不在,但他愿化为一束光来照亮黑暗。”
邵平凡心中一颤,大脑深处一段尘封的记忆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真伟大。”
邵平凡敷衍的三个字也听不出是讥讽还是不屑一顾。
“他比我伟大。”唐博言道。
他是所有人的光,而自己只想照亮他一人,做他一人的光,和他相比自己还是自私的。
心中有点烦躁的邵平凡不想再跟唐博言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他拿上刀径自起身离开,“回去睡觉。”
目视邵平凡离开,唐博言又坐了一会也起来了,但起身后他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顿时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咳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压下身体的不适,忍着喉咙的干疼,唐博言嗅着空气中的药味蓦然扭头望向院中的药锅,沉默良久,一只手迟疑的抚上了额头。
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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