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前脚刚出门,秦茹后脚就跟着出来了。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银楼,她攒了好几个月的银子,昨日深哥哥来,又偷偷儿塞给了她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她便约了林溪,她们是最好的手帕交,一块儿去瞧瞧,那些新样的首饰,她一定要第一时间拿到手,明日她母亲要就要去相国寺,她须得好生打扮一下,不能叫广恩伯夫人小看了去。
秦茹因想着,林深早晚是要与她姐姐退这桩婚事的,她先在广恩伯夫人跟前留个好印象,将来她与林深成婚,广恩伯夫人是她婆婆,这第一次见面她便不敢怠慢了去。
新开的银楼在马行街,因与内城门的封丘门相对,又叫封丘门大街。两边民户铺席,另一边与诸班直军营相对,茶坊酒楼,市井经济,数不胜数,乃是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
秦茹到了街头,马车便走不动了,她便在就近的一家茶铺里等着,不一时,林溪也到了,也在这一处下车,秦茹的丫鬟小四忙过去将那人请过来,“林姑娘,我家姑娘在这边!”
二人是三年前在郊外踏春的时候,与长安郡主起争执的时候认识的。那会儿,她二人因为说了些话,被长安郡主当着全京城贵女们的面怼,两人生了惺惺相惜之心,这才走到了一起,越走越近,因都讨厌秦蓁,林溪便游说秦茹嫁给她的哥哥,做她的嫂子。
起初,这是开玩笑的话。后来,林深带林溪出去玩的时候,总把秦茹带上。一年两年地过去,秦茹渐渐懂事了,心里生出些情愫来。
林深这边,京中对秦蓁的传言格外多,但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好的。偏偏秦茹对他崇拜得很,每次“深哥哥,深哥哥”地叫,小女孩儿的那种娇甜都融在里头了,身为男子,他自然是难免心动。特别是他母亲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秦蓁的外祖家成国公府因跟镇远侯府关系闹僵,成国公府当年把秦蓁母亲的嫁妆都要了回去了,将来秦蓁出嫁,镇远侯府又是继母持家,她又是丧妇长女,又有那件事,种种,都让他母亲很后悔当年一时冲动,给他定下了这桩亲事。
林溪与秦茹的关系很亲近,一个是广恩伯府的嫡女,一个是镇远侯府的嫡女,满京城里头也就那么几个省份比她们更高的贵女,这些天之骄女们一向都活在云端很少降临凡界,以至于,林溪与秦茹便成了京城贵女们的领头羊,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
近月轩便是新开的这家银楼,在京城里占据了天时地利的好位置,内城之中,又在繁华的寸土寸金的马行街,待林溪与秦茹找到这家新开的银楼的时候,一眼看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门前的彩楼扎得非常高大,楼高三层,哪怕在这每一个商家都不愿输阵仗的马行街上,也是数一无二的一份。
门前的小厮打扮得干净利落,热情又不谄媚的脸,殷勤地往里头招揽顾客,瞧那娴熟又令人舒服的笑脸,林溪和秦茹极为满意。
“还不错吧?”秦茹得意地道,“要不是我告诉你,你只怕都不知道呢,听说这家银楼的首饰请的是大理氏家的师傅,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镇店之宝是一套叫‘千娇百媚’的金镶玉饰,咱们去瞧瞧要是不贵就买下来!”
林溪望着这银楼也点头,“京城如今的几家银楼的确没什么看头了,还是你消息灵通,不过,是我哥哥告诉你的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秦茹抿了抿嘴,羞涩地一笑,脸尖儿红了,拉起林溪,“过去看看,你要有喜欢的,只要不太贵,我买给你!”
“还说什么贵不贵的,好嫂子,你就先疼疼你小姑子吧,回头啊,找我哥哥要去!”
“哎呀,说什么胡话呢?小蹄子,仔细我掐你!”
二人边说边闹地过来,小厮看到,忙邀请,“两位姑娘是看首饰还是有预订?”
林溪扬了扬下巴,“先看看!”
“这边请!”小厮用极为寻常的语气问道,“姑娘想买什么价位的?这边是五百两起步区,这边是一千两,那边是一千五百两,若姑娘都不满意,楼上有三千两起步的!”
“你说什么?”秦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这店里有不少客人,不管买得起还是买不起都在看着,听到声音,均朝秦茹看了过来,有认识的,就指指点点。林溪忙拉了她一把,对小厮道,“先带我们从低价位的看起吧,有喜欢的,我们就买!”
但明显语气要萎靡了一些,她们两人手上的银票加起来也刚刚五百。这五百两银子的私房,在全京城的贵女里边是要排在前列的。秦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二十两,比起京中诸多勋贵家里的主母都要高,即便如此,她一年攒下来能够得五十两都不错了。
关键是,吴氏对她很是严厉,从不曾私底下贴补,也正因如此,她手上能有二百多两银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换了在别的银楼里,二百多两能买一套上好的红宝石头面,颇让她出一番风头,可在这近月轩里头,竟然连门槛都迈不进来。
一时间,心情极为不好。
可当小厮领着她二人到了五百两起步区的时候,看到琉璃柜里头摆放的各种头面首饰,秦茹和林溪两个人惊讶得连呼吸都忘了,每一样不论镶金嵌宝的,色泽鲜艳明亮,花色新奇,手工精湛,花儿样的比那早起从晨雾中摘来的花儿还要新鲜,累金丝上的松鼠小兔子栩栩如生,萌态十足,还有那蝴蝶蜻蜓等昆虫样儿的,就更不用说了,逼真的叫人生怕喘一口气就会把它惊走。
每一样都只有一套,可每一套都叫人爱不释手。金的足量,宝石耀眼,红翡绿翠透亮,越是往高价位区看,越是花样高贵,越是爱不释手。
待一楼都走完了,林溪和秦茹这才心服口服,只觉得,这里头的货色,没有一样儿不是物有所值的。每一样都叫人有买的欲望,可看到另一样又不愿放下,样样儿都想要,便是叫人卖了自己,只要能得手都是值得的。
可兜里的银子就这么多,两人便在五百两起步区里驻足良久,商量着买一套下来,然后分,可想想,若是叫人知道了,岂不是丢人?明明是一套儿的,拆分开了看,叫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正商量着,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什么时候开的这银楼,怎地我不知道?”
这声音太过悦耳了,秦茹和林溪总共也就听了那么几次,这会儿一听,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二人抬头朝门口看去,果然是秦蓁,她穿了一件大凤莲花织金锦窄褃袄,底下一条石榴红的裙子,外头罩着一件牡丹织金妆花纱的披风,她原本生得就比别人明艳一些,身上的颜色越发衬托得她一张脸美得逼人。
成国公府的小公爷陪在她的身边,一件宝蓝地玉堂团寿妆花纱披风,衬着他一张痞气又俊美的脸,人如玉树,处处招风。
“知道了还要你来?原不是你不知道,我带你来,你才会惊喜不是?”韩景言依旧是那一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小厮要近前伺候,他摆摆手,“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今儿个爷买单,拿点儿好货色出来,不好就别在爷跟前丢脸了!”
掌柜的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忙上前行礼,弓着身子,“爷和姑娘里边请,若是要好货,就得请二位抬抬尊步到上头去,好货都在上头,下头的怕是入不得姑娘的眼。”
这掌柜的也不是胡乱瞎说,他是先瞧了秦蓁身上的穿戴才说了这样的话。
“是这个话!”韩景言抬手扶了扶秦蓁头上的步摇,朝那掌柜的一努嘴,“还愣着做什么?前头带路啊!”
秦蓁正要挪步,觉着有两道目光叫她不舒服,她抬眼瞧去,看到了秦茹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她实则也是第一次进这近月轩,并不知道这里头的货物是按照价位来摆布的,只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便收回目光,懒得打招呼。
可落在秦茹的眼里,秦蓁的举动就带着挑衅了,羞辱冲上头来,她想到自己手头上,少得可怜的二百多两银子,连这里好一点的半幅头面都买不到,顿时就什么都不顾了,冲到秦蓁跟前来,她笑道,“姐姐,你是不是为明日去相国寺见广恩伯夫人这才过来买首饰的?正好林姑娘也在,要不,叫她帮姐姐参谋参谋?”
广恩伯府?林姑娘?为了见广恩伯夫人才来买首饰!
一句话里头,这信息量是真大。饶是秦蓁自己都是绕了两个弯儿,才想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眯了眯眼睛,朝一脸好戏,娉娉婷婷过来的林溪瞥了一眼,两道柳眉一竖,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买首饰跟广恩伯府什么干系?又不是花他们的钱!”
韩景言盯着林溪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他生得俊俏,眉眼深邃,凝神看人的时候,是能叫人心惊肉跳,魂不守舍的,林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站立不安,她当然认得这人是成国公府小公爷,京城里颇有盛名的公子哥儿,听她哥哥说,韩景言是个会挣钱的主儿,在倚红楼一掷千金,多少姑娘梦中的金主。
只韩景言下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六月天里,兜头朝她倒下,“妹妹,说什么傻话呢?广恩伯府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头的首饰也是他们家能买得起的?穷鬼一个,走跟哥哥上去,别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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