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 山西布政使王远明领兵前来,将大同知府范家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范绍成的尸体已经被挪了下来了,王远明围着他转了一圈, 有些不明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皇上在这位置上都坐了多少年了,而范绍成举人出身, 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居然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谋求更大的富贵,而铤而走险。
“真是便宜他了!”王远明挥挥手,让人将范绍成送走,实在是,范绍成这种原本应该明正典刑的人,却自缢而死,王远明有很大的责任。
当日, 王远明亲自压阵,将范家里里外外的人全部都押解进京。
半个月后, 邱氏等人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范翼遥的毒已经解了一大半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入了冬之后, 京城飘起了大雪, 镇远侯得皇上的圣旨,与范家的人在同一日进了京。他冲进镇远侯府,看到正坐在屋里, 拢着火盆,赏着窗外雪景的人,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的裕王也是这般年纪,在裕王府里西窗下,他也常常一坐就是好半日。
镇远侯还只是世子,当今皇上年纪也还小,他们都喜欢围着裕王,听他讲书,炉子里会温一壶酒,边上放一些橘子,炉火将橘子和酒香都烤出来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甜香,熏得人沉醉。
此时,范翼遥坐在椅子上,秦蓁坐在小矮凳上,她趴在范翼遥的腿上,范翼遥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给她讲故事,“……小伙子看到灶台边那个美丽的姑娘,生怕她又像前次那样跑了,看到她把饭菜都端到了桌上了,小伙子连忙跳了进去,‘姑娘,你是谁?’……”
秦蓁“噗嗤”笑出声来了,范翼遥垂眸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几乎都要把人化成水了。镇远侯慢慢地退了出来,突然之间,他不那么想知道,范翼遥到底是不是裕王的儿子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女儿这般明媚的笑容了?
镇远侯转身出了门,宫里皇帝听说他来了,赶紧换了套衣服就到了前殿,在西暖阁里,镇远侯一身戎装未除,要俯身下拜,皇帝强行拉住了他,“坐吧,朕最近心情好得很,你别多礼惹朕生气。”
镇远侯笑道,“端王谋反,陛下心情好,这话说出去,臣民们会怎么想?”
皇帝也笑了起来,“一来,端王这颗毒瘤已经除了,其次,裕王兄的遗腹子找到了,皇兄九泉之下应当不会再怪朕了。”
皇帝一语未了,眼中已是含泪。镇远侯抹了一把眼泪,“臣才从府上过来,又看了那孩子。他在西窗下赏雪,臣看到他就想起了当年裕王殿下,好似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
“当日,阿蓁安慰臣,说,兴许那个孩子就在我们身边呢,我当时听了那话,只当是一句安慰的话,谁能想到呢,阿蓁原来早就把他带到了我们身边。”
镇远侯跪下来,“陛下,那孩子既然已经被认定可能是裕王殿下的孩子,那永宁长公主与那孩子的婚事就做不得数。臣以为,万一是真的呢?臣请皇上收回成命,重新为那孩子赐婚,臣恳请皇上为那孩子和阿蓁指婚!”
镇远侯抬起头来时,皇帝看到了他脸上的泪水,泪水在一道道皱纹间流淌,这么多年过去,原来他们都老了。可是,孩子们都长大了,皇帝扶起他来,“朕才从后宫过来,与皇后也说过了这件事,你放心吧,这一次,朕再也不会犯那种错误了。”
“这不怨皇上,臣从前虽然不喜端王,可也没有怀疑过端王对皇上的忠心,谁能想到呢,他蛰伏这么多年,企图以裕王殿下的遗腹子为武器攻击我们。”
“不错,端王实在该死,还有太妃,朕待她薄过吗?她居然敢如此算计朕,实在是罪该万死!”皇帝一说起端王,炉火如炽,情绪激动,镇远侯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抚着后背,“皇上不宜大动肝火,臣听说,端王到现在都不肯交代二十年前的罪愆,臣恳请去大理寺狱探监,与端王谈谈。”
端王本是先皇子嗣中,唯一硕果仅存的亲王,如今被关在监狱的天字监。镇远侯一身袍服,站在天字监的门口,看着里面那个在乱草中,坐在角落里,一身囚服,头发凌乱,满面蒙尘的人,竟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侯爷,是不是在想,当年裕王殿下被关在这里面的时候,是不是也与本王一般?”端王撩开脸上的头发,露出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只可惜了,你们都没有看见过,本王也没有,不过,有人跟本王说了。裕王不愧是裕王,哪怕在这监牢里的时候,也不曾如本王这般狼狈,他一直站着,从进来的那一刻,站到了死!”
镇远侯的心,便如刀割一般,泪水哗然落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不信他会勾结突厥,他到底是怎么被冤枉的?”
“呵!”端王嗤笑一声,便别过头不再理会镇远侯了,无论镇远侯如何威逼,他都跟舌头被人割了一样。
“你以为你不说,皇上就会留你一条狗命?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知道的。”
“不错,等你们都死了的时候,到了九泉之下,裕王兄会告诉你们的。”端王一笑,镇远侯如遭雷击“你是说,裕王兄知道是谁害了他?”
能不知道吗?端王不由得想起那时候,他还在江南。京城的消息一日一报地送到他跟前,他听说有人把裕王与突厥沟通的信送到了陛下跟前,陛下甩给裕王看,裕王看了一眼,不敢置信,偏过头来,朝着他平日里在御前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惊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日日地等大理寺卿的人来抓他,等了三天,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偷偷地回京,听说裕王已经被下了大狱,他的府中被十三卫围得水泄不通。
一开始,他护着那怀孕的姬妾逃出来的时候,本是报着行善之心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裕王没有把他牵连进去,他从小就用裕王兄给的字帖练字,刻意模仿,裕王兄看到那信后,便猜出了他来。
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感谢裕王兄的,可是等到那个孩子出世后,他看到是个儿子,看到那孩子的脚底板上的北斗七星,他心里又生出来了别的念头,野心如野草一般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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