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婚后, 翼遥被委以重任,一直在军中效力。之前反叛的五卫交到了他的手里,经过一番整顿后, 全部调离十三卫, 被编为天策军,由翼遥统领。
即便他每天忙得脚不点地, 也依然每晚都会回来陪秦蓁吃饭,夫妻二人说说话, 日子过得非常平淡,却都是他们想要的样子。
端午节后没几天,镇远侯再次向皇帝请了假,说是要出去走走,这一次,是去边关。皇帝考虑到镇远侯年纪大了,再加上前些年一直在外面,不准, 也不知镇远侯跟皇帝说了什么,一夜促膝谈心后, 皇帝居然准了。
镇远侯府一下子空了,秦蓁不必再每日过去陪父亲用饭, 再送些吃食点心过去, 也没人会吃了,秦蓁心里空落落的。
翻过一年,正月里, 宫里的腊梅开了,皇后给一些勋贵权臣家里下了帖子,邀请太太们进宫赏腊梅,也不知是谁说了,太子至今还未选妃,那些太太们便忙都带了自家还没有定亲的女儿进宫。
宫里每逢有事,秦蓁都是逃不了的,家宴有她,国宴有她,连妃子们小聚一下都要给她下帖子。但一般都是皇后这里下了帖子,她才会进宫。
到了那日,她就穿了一身寻常的衣服,插了一根碧玉簪就进去了,比起来赴宴的那些勋贵权臣家的女眷们,盛装打扮,浓妆艳抹,秦蓁算是一股清流了。
皇后拉了她的手,朝那些女孩子们瞥了一眼过去,“我叫你来,是让你帮我掌掌眼,太子一直不肯定亲,我这心里啊,就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我连觉都睡不着。”
“太子哥哥的婚事,可得好好挑,我的意思,哪怕花费时间多一些呢,也要挑好的,还要让太子哥哥自己满意的,一定不能随随便便。”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可总要开始挑啊!”
“婚事哪里是挑出来的?不都是要看缘分的吗?别人都满意了,娘娘满意了,太子哥哥不满意,有什么用?”
皇后最喜欢秦蓁就是这一点,从来不会看人脸色说话,一是一,二是二,皇后最不喜欢秦蓁也是这一点,说话都不会拐弯儿。可是她又拿秦蓁没有办法,有时候也在想,幸好儿子没有娶秦蓁,要不然就应了那句话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妥妥就是她儿子了。
皇帝自从上次身体不好后,一直都是太子监国。太子天天忙得脚不点地,一晃,还是在年底的家宴上才与秦蓁见过面,听说秦蓁进宫来了,他没时间也抽了点时间过来,名义上是给母后请安,实则,不过是想看秦蓁一眼。
秦蓁看到太子也欢喜不已,待太子要走了,她忙跟皇后说一声,“我送送太子哥哥!”
“去吧,去吧!”皇后还指着秦蓁能够帮她劝劝太子,好早点娶亲呢,也巴不得秦蓁多与太子说说话。
二人朝东宫方向走去,太子一路抱怨皇后办了这赏梅宴,“说来说去,还是在逼我呢,我也想早点娶亲,只是到现在,我也没瞧着顺眼的姑娘,我能怎么办?”
秦蓁一边听着,一边笑,太子有些无奈,“你笑什么笑?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最近在做什么?”
“做什么?”
“相亲呢!”
秦蓁正要笑,突然,一阵花香袭来,顿时,她胃里头如翻江倒海一般,连忙捂住唇,“呜”一声,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子。太子一下子懵了,跳了起来,一把扶住她,“阿蓁,阿蓁,你怎么了?”
秦蓁终于忍不住转身吐了起来,苦胆都呕出来了,只全是清水。太子一看,这是中毒的样子啊,一把抱起她,忙喊,“太医,宣太医!”
正要朝皇后宫里跑去,小道上斜过来一个女子,也不知是谁家的,穿一身很朴素的衣裙,不像是专门来赴宴的,拦住了太子,“殿下,臣女略懂医术,不如让臣女先帮王妃把把脉吧?”
“滚!”太子眼睛都红了,侧身就要过去,秦蓁已经好了些了,抓住太子的衣服,“太子哥哥,先让她给我看看吧!”
她从皇后宫里出来,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若是这么被抱回去,不知道引起多大的滔天巨浪,最后搞不好是凉着胃了,惹人笑话。
“阿蓁,要是耽误了就不好了,很快就到了!”
“不,太子哥哥,我应该没事,今日在宫里,我连水都没有喝过呢。”
太子一听,松了一口气。秦蓁已经把手递给那女子了,那女孩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虽比起进来的贵女们,她衣衫显得太过韩城了些,可眉眼间一股子英气,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五官算不得特别明艳,但有着朴素大方的美。她把了秦蓁一边的手,又换了一边,把完了,眉眼舒展开来,一笑,竟又有种雍容华贵之美,笑道,“恭喜王妃,貌似喜脉呢!”
秦蓁有些不敢置信,她与翼遥婚后,一切都很好,就是一直怀不上孩子。翼遥不急,她有些着急,好容易劝自己顺其自然了,现在又要上了。
太子也很欢喜,抱着秦蓁的双臂都不知道该放什么角度才好了,问道,“阿蓁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我,这,这,我送你去哪儿呢?”
“你放我下来吧!”秦蓁蹬了蹬腿,太子惊得反而一把将她搂紧了,差点哭出来,“别动,你别动,我慢慢放!”
那女子被二人逗笑了,捂着嘴,“殿下不必太过紧张,女子怀孕并没有那么娇气,臣女瞧着王妃的身子非常结实,胎坐得也很稳。”
这话,太子爱听,他将秦蓁放下来了,这才注意到这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懂医术?”
“回殿下的话,臣女名叫沈秋颖,大理寺卿是臣女爹爹,臣女外祖是前太医院医正,臣女从小跟着外祖学医,也曾跟随外祖游历天下,临街问诊,是以,应是不会诊错。”
沈秋颖颇有自信,太子很满意,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回头孤会有赏赐,不过孤还有一个请求,可否请你回皇后那边与皇后说一声,就说王妃身子有些不适,孤送王妃出宫去了?”
秦蓁拦住了太子,“我回去跟皇后辞行都不行了?就让沈家姑娘陪我回去就行。”
实则,红罗她们都在附近,秦蓁只要喊一声,她们都会过来。
“那怎么行?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去,要是让翼遥知道了,不定怎么刁难我。”
太子没办法,他只好又亲自扶着秦蓁回去,与皇后一说,皇后大喜,忙把秦蓁留下,请了太医院擅妇科的来诊脉,果然是喜脉。
花也赏不成了,皇后让人都回去了。秦蓁在宫里等着翼遥来接,她特意留下沈秋颖,对皇后道,“今日幸亏是沈姑娘,若不然,我就要出丑了,皇后娘娘一定要帮我重重赏沈姑娘。”
皇后一听明白了,打量沈秋颖,果然越看越满意,果然如秦蓁所说,真的是一切都要看缘分。她忙叫人拿来一套头面,送给沈秋颖,“这是本宫年轻的时候戴过了的,也是我跟着孩子之间的缘分,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了,要不然怕是我也要虚惊一场呢。”
沈秋颖后来又被召进宫几次,与皇后之间的对答也格外守礼,真正应了那句宠辱不惊,动静适宜,皇后格外满意。
秦蓁后来虽在家养胎,并没有进宫,但每次,皇后都会派人出来跟她说沈家姑娘如何如何?秦蓁自己也打听过了,沈秋颖在京中虽不显名,可民间声望却极好,她一手医术惊人,生活也极为俭朴,什么都好,就是不想嫁给太子。
皇后都快哭了。
秦蓁也是很愁,这一愁,她孕期各种反应也都忽略了。自,那日在宫里后,沈秋颖来看过她好多次,每次来,都给她很多建议,后来见她肚子越来越大,眼见着有些不正常,沈秋颖索性就每日来了。
年底的时候,镇远侯回来了,应婆子之前选在他身边的那个丫鬟,已经被镇远侯纳为妾室。镇远侯看着女儿大得有些吓人的肚子,说起在外头的事,“为父本来是想把边关那边的地貌都测一遍,将来一旦起战争,对地理越是掌控得清楚,就多一分胜算。为父本是隐瞒了身份的,不知怎么地就被突厥那边知道了,差点被活捉。”
“要不是关键时候,映娘舍身相救,为父只能引颈自尽了。为父一生只求马革裹尸,连寿终正寝都引为耻辱,若落到突厥手里,最后即便能一死,也死不瞑目!”
虽然镇远侯没有说明当时的凶险,可秦蓁只要一想便能想象得出。
“她说她敬我是个英雄,老太太只透露出了一点意思,想找个人来照顾我,她向老太太自荐,不求名分。我一问,她原是一名边将的女儿,她父亲曾是我的先锋,当年我打了败仗,她父亲随着我冲锋陷阵的时候,才不到一岁,瘸了一腿,如今在京城开了一家铺子。”
“这些都是孽缘!”
秦蓁摇摇头,“不,是姻缘啊!是娘亲在天有灵,保佑爹爹如今有个人陪着。虽说她不求名分,可是咱们不能真的这样埋没了人家的深情。爹爹,跟皇上请旨吧,镇远侯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爹爹也是这么想的,请封的折子已经递进去了。”
次日,皇帝的旨意下来了,谁也不曾料到,京城里一个绸缎铺家的女儿,居然能够嫁进镇远侯府,而且还被封为夫人。镇远侯府摆酒席的时候,秦蓁帮忙张罗,虽说一直歪着没怎么动,还是有些支撑不了。
到了夜间的时候,翼遥抱着她回府,才踏进二门,秦蓁就嚷着肚子疼,翼遥一下子慌了神,还是秦蓁临场镇定得很,一面指挥着他把自己送进收拾出来的东厢房,一面去请稳婆,指挥丫鬟婆子们烧水。
走马上任不到一天的镇远侯夫人连喜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镇远侯和翼遥,还有韩景言,喝完喜酒还没走到东宫就又折回来的太子,四个大老爷们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沈秋颖闻信也赶了过来,请太子等人去对面西厢房等着,“头胎,十二个时辰生不下来的都有,请太子侯爷王爷小公爷先去歇息,有了信儿会让人去通知你们。”
“你说得好像自己生过一样,十二个时辰生不下来,这不是要人命吗?”太子怼道。
“臣女是没有生过,可臣女将来有得是机会,倒是太子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韩景言噗嗤笑出声来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太子被怼得脸都红了,还要说什么,被韩景言拉着走了,“那个俗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再说了这种事,你想斗也斗不赢不是?喝杯热茶去!”
太子不情愿地走了几步,回头还朝沈秋颖看了一眼,心想,这女的,瞧着闷声不吭的,嘴巴倒是挺利索。
缘分,有时候起源于多看的那一眼。从此,似乎,走哪都有这个人在。
天明时分,秦蓁诞下一对双胞胎儿子。沈秋颖一左一右抱着孩子出来,原本是想给翼遥的,谁知,翼遥煎熬了一夜,哪里还顾得上孩子,扒开沈秋颖,直接冲进了产房。
曾经,他以为,婚前的那一夜是最漫长的,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夜才是真正难熬,一夜之间,他似乎头发都白了。再看到秦蓁,握着她的手,看着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她,翼遥的眼泪就哗地一下出来了。
他单膝跪在床边,握着秦蓁的手,低低地哭泣。秦蓁抽出手,抚摸在他的头上,没有力气说话,但温柔的眼神如丝网一般,细细密密地缠着这个男人,将他一颗在尘世中颠簸得破碎了的心修补得完整无缺。
太子和韩景言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小婴儿那么丑,可在二人眼里,竟然是那那都漂亮。镇远侯搓着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乐得嘴都合不拢来,不知道该要哪一个好。
转眼两个小团子满月了,镇远侯来看小团子,别别扭扭地跟秦蓁说,“映娘有了身孕了!”
产后,秦蓁身上多少长了些肉,瞧着丰腴些,也别有韵味,她初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爹爹威武!”
镇远侯老脸腾地就红了,有些不想理女儿了,不过,他并不觉得女儿有什么问题,这种口无遮拦,必定都是女婿教的。
翼遥当上爹后,就觉得,他这辈子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儿子出来答谢宾客,还没开口,一左一右同时尿了他一身,惹得韩景言等人拍着桌子笑。
从开始会爬起,两个小的就没有消停过一刻,打架打得难分难舍。会走路开始,就能从后院打到前院。先开始,秦蓁还会给两个小的讲讲道理,到了后面,她烦了,就开始埋怨翼遥,“肯定都像你,都是你遗传的!”
翼遥有苦难言,不敢反驳。
过了两年,秦蓁肚子又开始大了起来,翼遥开始每晚做噩梦,生怕又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三个打起来了,他这个当爹的都有可能会被拆了。
第二胎生得很顺利,幸好是个女儿,令翼遥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大的,打架的理由多了一条,“妹妹是我的!”“不,妹妹是我的。”“谁打赢了就是谁的!”
好不容易熬到满月,翼遥酣畅淋漓地舒畅了一把,搂着秦蓁,“以后再不生了,好不好?”
“好啊,把方才弄进去的,掏出来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有移步下一部的吗?已经开始连载了,一定要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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