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屏住呼吸,抬起手背揉了揉眼。
小团子歪了下小脑袋,疑惑道:“师兄怎么了?”
宋祁满心狐疑,然而再去看时那衣摆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绣纹,他满脸复杂道:“没事,可能我眼花了......”
正这时,放在岸边的传音玉牌亮了起来,宋祁击了道灵力过去,执法长老的声音传出:“宋祁,来议事殿一趟。”语气十分严肃。
随即玉牌暗了下去。
小团子嘀嘀咕咕道:“宗门来了好多人,个个都敲凶,师兄你要是遇到他们,可别被欺负了,要是被欺负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
宋祁噗嗤笑了声,并没当真,上了岸用灵力烘干一身水汽,披上外袍侧身对小团子道:“你别洗太久了,当心感冒。”
到议事殿时,见胧月仙尊坐下的另外两名徒弟也在,各峰大长老也都齐全,而在另一旁坐着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面孔,看其统一的银黑服饰,像是菩提观的人。
胧月仙尊坐在上位,无视菩提观的众人,对踏进殿门的宋祁道:“孤雁城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宋祁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弟子礼,回道:“凶手倒是已绳之以法,但......”
“嗯?”
宋祁续道:“但我遇到一个同样也会尸傀术的小鬼修,那鬼修躲得很严实,找了许久也未找到他的踪迹,本打算第二日再去查探,就接到宗门紧急传召回来。”
尸傀术属于修真界听到都会闻风丧胆的邪术,被列于十大禁术里,本以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摧毁,没想到再次现世,在场大能们无不沉默。
胧月仙尊微微颔首,道:“召你们回来,是因为五国之战的事。”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菩提观的人瞪着胧月仙尊,似乎他们此前商议得十分不愉快,就听胧月仙尊慢悠悠道:“五国之战,天地动乱,这是凡尘界自该有的劫数。避世百年的天道门再次现世,执戒鞭惩插手俗世之人,非常时期,我等亦当遵循天道门,决不逾越凡人与修真者之间的界限。”
菩提观的人一掌拍桌站起吼道:“胧月你如此行事,故步自封,将凡尘里受苦受难的百姓们置于何地!来日血海蔓到你仙山脚下,我看你还坐不坐得住!”
胧月仙尊态度十分坚决,不容置喙:“近些时日,玄真派弟子除执行任务外,一律不得私自下山,若被发现,立即除名。”
菩提观之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位长老和事佬般压了压手,笑呵呵道:“道友们消消气,我等各自有各自的理念,所谓道不合不相为谋,强扭的瓜也不甜嘛。”
菩提观中倒是有人保持冷静,那是位年龄不大的少年,起身朝胧月仙尊拱手一礼,声音轻轻柔柔道:“子晖亦知仙尊难处,但菩提观入门之训便是一个‘救’字,弟子认为,修道为救世,不为救己。”
胧月仙尊疲惫地侧躺在高高的长椅上,一手支着额头,也不知听没听。
名叫子晖的少年并不恼,压下再次动怒的同门,躬身告退,路过宋祁时,颔首致意,弯了下眸子。
等人走后,长老们互相探讨了下观点,见彼此都十分无脑地拥护仙尊的观点为自己的观点,也就放心了,因受不住胧月仙尊所散发出的低沉威压,纷纷找了借口跑路,最后大殿里只留下胧月座下的三个徒弟。
静坐了许久,才听得上面传来一道疏懒的声音:“你们觉得,为师的选择是对是错?”
一向吵闹的邱鹤选择沉默不答,毒舌王昱依然秉承一贯作风:“分出对错有何用,师尊不该有此烦恼。”
半晌后,胧月仙尊的目光落在了宋祁身上,道:“你呢,想入世,还是出世?”
宋祁一愣,他还从没想过,怎么咸鱼怎么来,入世出世......宋祁答道:“大概是出世吧。”毕竟入世好累的。
胧月笑了一声,道了好几次“好罢”,那张清冷脱俗的脸上显出一丝苦涩:“想必你们三师妹,必定是不愿意的。”
他拂袖欲走,宋祁唤住他道:“师尊,那孤雁城的小鬼修之事......”
胧月步子未停,声音轻飘飘传来:“孤雁城啊,救不了了,还得委屈下你了。”
宋祁始终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三日后,孤雁城满城被屠得一干二净的事传至玄真派,仙门上下炸开了锅。
原来,在宋祁回玄真派前两天,胧月就算出孤雁城的劫难,派了数十名坐镇仙山的执事长老去处理,但如今看来,依然阻挡不了孤雁城被毁灭。
孤雁城一夜之间沦为死城的原因成了门中禁忌,边缘些的弟子们只闻其风声,内门弟子则谨言慎行,一时间无人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慎就被逐出门去了。
而执法堂以“办事不力”的罪名,暂时禁闭了宋祁,他困在太华山上不能走动,每日也不用早起去教剑课,乐得清净自在,甚至想问问可不可以改成无期徒刑。
被关禁闭的日子就逗逗小团子,去小池塘里钓些鱼回来炖。
哦对了,现在掌勺的不是宋祁了,不知不觉得小团子就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这一大任,每日都踩着小板凳把千篇一律的食材弄出各式花样来。
小团子越来越聪明,宋祁无比欣慰,一看,带回来的那一大麻袋的核桃也快见底了。
宋祁正想联系采办弟子帮自己再弄一袋回来时,小团子无比剧烈地抗议,坚决不想再吃核桃,连核桃味闻一下就要吐。
宋祁只好遗憾作罢。
没了核桃,失了一大半乐趣,如此咸鱼几天后,新的乐趣又来了。
宋祁再次开炉炼药了。
起因是小团子跟学堂里的大孩子们起了争执打了起来,刚开始几次还瞒着不让宋祁知道,那天宋祁钓完鱼提前了一个时辰回去,就撞见满身是伤正在偷偷给自己上药的小团子。
被发现后,小团子手忙脚底地把药箱收进柜子里,将手背在身后如同做错事被大人逮住的小可怜。
他浑身弄得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乌了一大块,头发也被人扯得乱糟糟,由此可见那场斗殴之激烈。
宋祁放下鱼篓,又挂好斗笠,再拉下扎起来的裤角,全程小团子噤若寒蝉,还往墙角躲了躲,转着眼珠子快速思考对策。
收拾好,宋祁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捧着一盏热茶,抬着下巴扬了扬,道:“想好要说什么没?”
小团子哆嗦了一下,下一秒眼睛里腾出水雾,他抽了抽气,鼻尖瞬间红彤彤的,细声细气喊了声:“师兄,我错了。”
宋祁心软了,但他仍觉得心里很气,声音大了些:“你知道自己错哪了?”
小团子低着头,小手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不该跟别人打架。”
宋祁痛心疾首,气他不争气:“你错在跟别人打架居然还没打赢,既然打不赢你还去跟人斗殴作甚?”
小团子一脸错愕地抬头看他,眼泪都忘记了假装掉两滴。
放下茶盏,宋祁走过去仔细看了下他身上的伤,所幸没伤到脑袋,其他也就些外伤。
装完正经后,宋祁又好奇起来:“岁岁你咋跟人打起来的,跟师兄说说。”
小团子扑到他怀里躲着,闷声闷气道:“没什么,就看不惯他们而已。”
宋祁察觉到说这话时小团子握了握拳头,看那模样等伤好了还想再冲过去干一架,宋祁在心里默默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师兄,到时候得给团子多备些攻击性法器,不然他又打输了,岂不是很丢我的脸。
这般想着,宋祁让小团子脱了衣服给他上药。
闻言岁岁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小手绞着衣服,扭扭捏捏道:“就不劳烦师兄了,我自己可以。”
宋祁觉得好玩,哈哈笑道:“你身上还有哪我没看过啊,这幅小身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岁岁脸上的红晕转瞬褪了下去,一脸铁黑。
宋祁仍在兀自道:“师兄又不是外人,岁岁乖,现在师兄给你上药,以后你道侣再给你上药。”
岁岁撇开脸,抓着自己的衣襟死活不松手,最后貌似被气得狠了,转身跑了个没影。
宋祁坐回太师椅,拿折扇扇了扇风,望天道:“啧,这小孩,别扭得很。”
因着岁岁非要自己擦药,但是他又不太擦得到后背的伤,宋祁便重操旧业,开始炼药液,这样溶在洗澡水里,不仅可以疗伤还能扩宽筋脉。
直到一个月后,学堂里的执教长老拜访太华山,宋祁才知道岁岁是因何跟人起的争执。
长老端着茶盏拂了拂面上的茶沫,笑容十分和蔼,宋祁却很是紧张,他终于感受到曾经在学校闯了祸,被老师找上门后他爸妈是啥心情了,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岁岁不服气地站在宋祁椅子后,不愿露头。
沉默半晌后,执教长老才和和气气地开了口:“宋祁啊,我说要不这样,还是你亲自教岁岁,这孩子聪明伶俐,学啥都快,现在的课程已经跟不上他的学习速度了。”
宋祁连忙推却:“不不不,这孩子傻得很,我也教不好,还是得去学堂学些基础的才行。”
执教长老也连忙推却:“不不不,岁岁聪明,来学堂不合适。”
两人就这样周旋了一个来回,彼此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正要继续,长老突然一转话题,道:“你还不知道岁岁这些日子的壮绩吧。”
这是要告状了,宋祁心里一疙瘩,深呼吸一口气以保自己暂时不会被气死,才道:“未知,还请长老言明。”
长老慢悠悠道:“学堂里有些不明事理的弟子们在讨论孤雁城的事,大概是说了你一句不对的,被岁岁听到了,他脾气爆,当即就跟人揍了起来。”
宋祁一脸错愕,还真不知原来岁岁跟别人打架起因竟是为自己。
长老接着道:“刚开始岁岁还打不过比他高几个头的师兄们,之后估计是琢磨出了一身功夫,光凭拳脚功夫就把十几个师兄打趴了。”
宋祁谨慎道:“光是打趴,恐怕还不值得长老你跑这一趟吧?”
执教长老捋了捋白胡子,沉痛地点头道:“确是,关键是不止打趴,还把人家十几位师兄的满口银牙打得一颗都不剩,脸肿得连自家师父都认不出,哎,你说我夹在中间,也不好为人啊。”
宋祁嘶了口气,觉得牙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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