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长老后,宋祁着实沉默了好一会。
岁岁看着挺乖的,怎么一闯祸就闯得惊天动地。之前他还担心岁岁去学堂被人欺负,现在......反倒担心起学堂那些孩子的安危了。
既然岁岁闯了祸,就得惩罚他让他记住以后不能这样做,宋祁琢磨着,要怎么罚一下他呢......
天光渐暗,房里的夜明珠自动发出柔光,照亮案前宋祁垂目沉思的脸,他长睫垂落,薄唇微抿,一手支着额角,神色懒懒的,无端添了些肃丽。
岁岁躲得远远的,小嘴瘪着,模样委屈得很,他怕自己出声惹得师兄更加生气,这么久就一直站在那不敢动,站得小腿肚子都打颤了。
再抬头去看宋祁时,发现他闭着眼,眉心微蹙,柔光照得他面容如玉般润泽生辉,端的是清冷之资,恍如天人。
岁岁实在站不住了,小小声唤了句:“师兄?”
宋祁未应。
岁岁咬了下肉嘟嘟的嘴唇,磨蹭过去轻轻拉了下宋祁的衣摆,低着头十分艰难地说道:“是我错了。”但听那语气,丝毫没有认错之心。
宋祁依然未答。
岁岁熬不住这样的冷暴力,眼眶瞬间红了,抽了下气颤着声音道:“他们骂师兄,我就很生气,师兄都是因为我受了重伤,还带着伤去的孤雁城,不该怪师兄,他们没资格怪你。”
宋祁被关禁闭以来,岁岁每天都在自责,聚灵阵时,如果不是他打伤师兄,师兄肯定能很好完成任务,孤雁城的人也不会死。听到有人说师兄不是,他就快气疯了。
如果......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再冲上去。
而是找个偏僻的地方,直接把人杀了算了。
岁岁站得久了,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他如今把自己的魔气封印在身体里,身体跟个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见宋祁迟迟不理他,生怕宋祁以后都不要他了。
这样想着,岁岁更加急了,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抓着宋祁的衣摆,掉眼泪:“师兄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我好好呆在太华峰陪你,哪也不去,保证不给你闯祸。”
“呜呜,师兄你理理我。”
话音落下,头顶传来疏懒绵长的一声:“嗯?”
岁岁一喜,扬起头看宋祁,见他睁开惺忪睡眼,还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咦,你跪这干嘛?”
岁岁:“......”
他一言难尽道:“师兄,你这是......刚睡醒吗?”
宋祁笑了声:“真不好意思,我确实刚醒,你咋还哭起来了?”
岁岁:“......”
他默默站起身,无事发生般拍了拍膝盖上并没有的灰,一脸冷漠道:“无事,我就刚摔了一跤,看到地上被压死的蚂蚁,觉得很伤心而已。”
宋祁很关心小孩的心理健康,和气道:“蚂蚁身体软,说不定还有救,你指给我看看。”
“不了,死透了。”岁岁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随后转身一瘸一拐往门外蹦,完全不想再搭理宋祁。
宋祁嘶了一声,心道:团子心,海底针。
不过,他睡着前在想什么来着......
记不起来了,既然记不起来,肯定也是些不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事,记得与不记得无甚差别。
宋祁伸了个懒腰,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继续睡回笼觉。
隔日一早,宋祁照样赖到日上三竿才起,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走了两步,蓦地又倒回床上。
宋祁啧了声,心道,他这床有磁力,不能怪他。
被关禁闭的日子,就是如此颓废又堕落,让人满足得不得了。宋祁埋在被子里蹭了蹭软绵蓬松的锦被,想要睡到下午再起。
门外,传来岁岁软糯糯的声音:“师兄,我给你留了早饭。”
宋祁不好意思在小师弟面前偷懒,忧愁地起了床,开门出去,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果子味。
岁岁之前摘了许多果子回来,切成小片晒干,如今便是用的这些果干煮的粥,宋祁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好喝!”
他家岁岁简直无所不能。
岁岁弯了桃花眼,将做的糯米糕往宋祁面前推了推。
宋祁忽然想起,问道:“你今日不用上课吗?”
岁岁低着头,小声道:“师兄忘了么,我被学堂除名了。”
呃......
他还真忘了。
岁岁眼巴巴看着他道:“夫子让师兄以后教我课业,今天师兄教我什么?”
“嗯......”宋祁借着喝粥的间隙,心虚地挤眉弄眼,心思百转千回,灵光一闪道:“这样吧,我叫你二师兄过来,他修的结界术是一绝,你跟他学习学习。”
岁岁垂着头,似乎有些失望,闷闷地应了一声。
午时过后,王昱来了。如今天气转暖,春雨绵绵,他仅着了件素衣,撑着把青绸伞,却不是教岁岁来的,而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三师妹出关了。”
宋祁“啊”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恭喜啊,突破化神境了么?”
“突破了。”王昱这般回答着,话锋一转道:“只可惜心境不稳,刚出关就去雪峰找师尊了。”
“好歹已是化神了。”化神之上,便是大乘。
胧月座下四徒皆已修得化神境,也算是一件美事,日后玄真派在修真界的地位又将往上一截。
王昱眉间无甚欢喜,他懒懒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了在内屋习字的岁岁一眼,道:“你若想教他,不如找邱鹤来。”
宋祁道:“四师弟事务繁忙,怕是没时间每日来一趟。”
王昱眼中滑过一丝嘲意,声音懒洋洋的:“他若是连这点时间都分不出,就枉费是从天道门出来的人了。”
听王昱再次提起天道门,宋祁奇道:“四师弟之前竟也是天道门的人吗?”
那为何却拜入了玄真派?
王昱并不详说,只留下一句:“他习制衡之道,大师兄,可莫要小瞧了他。”
就此,宋祁问了邱鹤,他果真应了下来,每日辰时来教一两个时辰,向宋祁抱怨下最近的繁琐事,就像个寻常师弟一样,并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但宋祁记得原文中有一句话:“天门出,风云动,门下弟子以天下为盘,万物皆可为子,纵大势之变,一言令诸闻风丧胆,二言定天下格局,三言掌天道乾坤。”
天道门的人可以没有修炼天赋,可以是一介凡人,亦可是贩夫走卒,他们靠谋略,亦可达到坑杀万人,扶摇高位。
而眼前的邱鹤,却是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怯懦。
邱鹤悻悻笑了声,唤道:“大师兄?”
“嗯?”宋祁回过神,不好意思道:“你刚说什么来着?”
邱鹤细声细语道:“血海炼狱那个秘境不日将开,师尊的意思是让想让我们都去一趟,顺便寻觅那位魔物的踪迹,大师兄是何打算?”
“但凭师尊安排。”宋祁对此提不起兴致,反而在思考如何才能避开这一次的历练。
毕竟血海炼狱可是大小反派聚集之地,原文中原主也是因此与他们牵扯颇深,此后再没个安宁。咸鱼宋可不想惹这个麻烦。
邱鹤走后,宋祁到屋里收拾些上品灵药和小孩子的吃食出来,装了满满一背筐,背上后卯足力气喊了声:“岁岁,过来!”
没一会岁岁就跑回来了,小短腿转得跟风火轮一样,见宋祁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似乎要出门,顿时一喜,跑过去扒拉着他衣摆,仰头问道:“师兄是解了禁足了吗?”
宋祁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还没,去给那些孩子们陪个不是,毕竟你把人打得太惨了些。”
“不去!”岁岁甩开他的手,退了好几步,瞪着通红的眼睛道:“师兄也不准去!”
“可......”宋祁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不是邱鹤跟你说了什么?”
岁岁只愿叫宋祁师兄,别的师兄都直唤其名,对此宋祁教导了好几次,他都当了耳旁风。
宋祁也就懒得修正了,只是道:“虽然师兄也认为岁岁没错,但是呢,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而是你打得那些小师兄们太惨,人家的师父生气了,将来可能会为难你,不如现下处理好。”
“不听!”岁岁使出了老招,双手把耳朵捂住了。
宋祁无法,拎着这调皮蛋的后领子,把人拎起来就走,浑然不顾小团子挣扎。
岁岁眼眶通红,咬得嘴唇上落下了深深的牙印,他扑腾得再厉害也够不着地,气得想当场化形,被忍住了。
他嗷道:“明明是他们辱师兄在先,我不道歉!”
宋祁停了下来,将他抱在怀里,浅笑着亲了一口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岁岁当场就愣住了。
宋祁道:“好啦好啦,知道你为我生气,但你若继续这样,就是在惹我生气了。”
“嗯。”岁岁小脸通红,乖乖地埋在宋祁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雨下得有些大了,宋祁将岁岁往自己的斗笠下藏了藏。岁岁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他抿了抿嘴,依然能感觉到脸上那一处皮肤滚烫的。
他瓮声瓮气道:“师兄,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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