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戏

    沈望留下的，不只是一具朝气蓬勃的身体，还有他那背后无数的烂摊子。

    躺在床上辗转琢磨了一会，有着沈音灵魂的沈望才平复好心情。

    他已经是沈望了，沈望的烂摊子都由他来承受。现在的他甚至还庆幸着，之前沈望没有为了装阔而去贷款。存款没了，还有到账的一笔保险金，足够他和何琇无病无灾支撑好些年。

    若是何琇心血来潮，想看一下这张卡的余额，估计会被气得当场晕倒吧。

    沈望并没有告诉何琇的打算，除了能气死母亲何琇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沈望的所有花费，都是从这张银行卡所出，没钱了，他当然可以开口和何琇说，但沈望早恋还大方地给对方花钱的事，就瞒不住了。

    瞒不住的后果可以想象，凭何琇的秉性，怎么也不会将这笔钱便宜了外人，到时去学校大闹一场，甚至对他的管控更加严格，都不是他想要的。

    偏偏在他成年前，他还不得不接受何琇的监护和管控。

    将消息没停过的手机扔到一边，沈望开始回忆自己还有哪些资产能够转为现在这个自己所有。

    以前大学她修习的是双学位模式，比平常的大学生要辛苦些。周末和寒暑假如有必要，都在为学习而奔波，也是因为四年的努力，就算她只是匆匆准备，也能在大企业招聘中杀出重围。

    看着手边列出自己做过的兼职，沈望登录了一个翻译网站。外文翻译这份兼职，只是当初学习调剂所用，这账号她也很久没登过了，解绑了之前的银行账号，她将现在的银行卡绑定上去。

    接着又零零碎碎地从某些角落里，抠了几笔钱出来，余额才好看了些，总算不是可怜巴巴的几十块。

    翌日一早，何琇就叫了沈望起床，今天的行程是去医院复诊，看看沈望的腿这阵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关乎到身体大事，沈望再怎么不想跟何琇共处，也只能答应。

    只是他才出过车祸，经历了旁人不知的生死交错，一看到路旁的出租车，还没靠近，只是远远看到，鼻子灵敏地闻到那汽油味，沈望就一阵心悸，手脚不受控制地发凉。

    何琇才跟出租车司机谈好价格，就看到沈望那发白的脸色，吓得连忙抓过他的手，冰凉的双手让何琇顿时紧张起来：“阿望，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你可别吓我……”

    出租车司机见状，按了下鸣笛，沈望听在耳里，更是觉得头晕眩连连，声音极其脆弱：“可以不坐出租车吗……”

    “好好好，我们不坐！”何琇忙不迭地道，“司机，我们不坐了！”

    “搞咩啊！”操着地道口音的司机白眼一翻，将车子径直开走了。

    何琇将沈望扶到一边，远离道路后，沈望回过神，将自己的手从何琇手中抽回来，狠狠地掐了掐自己，才缓过来。

    不管何琇的喋喋不休，沈望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妈，我们坐地铁吧。”

    回家时因为药物原因，上了车就犯困，感官迟钝的他自然没察觉到自己这个症状，但现在，至少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无法说服自己坐上出租车。

    连这个身体也说服不了。

    地铁是现在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交通工具了。

    地铁多次转站后，总算到了医院。经过哭闹声不止的儿科诊室，到了候诊处，排了一阵子队，带着口罩的沈望坐在长椅上，一旁的何琇虎视眈眈，神色警惕着，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沈望对何琇这种反应自无不可，只是他这种坦然的姿态反而让路过的人不由侧目。

    毕竟比起看着年轻力壮的他，何琇更像是来看病的。看病的站着，没病的坐着，一看就是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直到沈望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地走近诊室时，人们才移开视线。

    又一个腿折的，看这体量，估计是打球伤到的吧。一旁无聊等候的病人家属暗自想道。

    沈望坐下后，医生在他的腿上捏捏打打，又问了好些问题，沈望一一回答过后，医生才大手一挥，表示康复得很好。

    沈望正想起身离开，何琇却向医生开口问起了沈望来时的情况。

    沈望那模样真的要把她吓坏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真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这次医生嘱咐的话，何琇听得很认真。沈望却不大在意，他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没到PTSD的程度，时间一长，自然能慢慢解决。

    何琇依旧是陪着沈望坐着地铁回家。

    这时不是上下班高峰时段，地铁人少得很。

    沈望坐在地铁冰凉的椅子上，脸上被口罩罩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他垂下眼皮，空调风呼呼地吹着，额头垂下的头发丝被这一股风拂起，脖子有些凉，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颈。

    沈望还没试过这么短的头发，体验还是新鲜得很。

    何琇见到沈望的动作，还以为他脖子怎么了，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沈望摇头，继续闭目养神，地铁在寂静的地下轰隆而过，此刻的他，心中有着莫大的安宁。

    晚上，手机依旧是消息不停。白天学习时，他们倒不敢给自己发消息打电话，到了晚上，像是群魔乱舞。沈望吸取了经验，将手机的震动模式调成了静音模式。

    等待身体康复的时间太过无聊，沈望仔细翻起了房间的电脑，据说男生的电脑里边都会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文件，当然现在的沈望并没有那么无聊。

    他只是为了确认还有什么“炸弹”隐藏着。万一再跳出个像小绿那样的炸弹，说是措手不及都是轻的。

    将电脑翻了一遍后，没什么收获，游戏倒是安装了不少，弄得桌面乱七八糟。沈望把电脑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设置一遍。

    忽然一阵音乐声响起，沈望疑惑拿起手机，发现是有人弹他视频了，还是昨天的那个“万成旭”。

    在安成旭眼中，自己是他的好基友，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万成旭只是一个陌生人。

    沈望静静地看着视频久久不接，最后自动取消。

    随后万成旭的语音消息很快发了过来，声音故作粗狂地道：“阿望你人呢！说好的开黑，怎么还没上线！”

    沈望才点开第一条，一连串的语音消息如流水一般，发了过来。

    “快上线快上线——”

    “我等得不耐烦啦——”

    一个男孩子就这么卖起萌来，沈望有些招架不住。

    “我看到你一直正在输入中，别装死，赶紧回我——”

    沈望听到这里，连忙按了返回键。然而现在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万成旭又弹了一个视频过来。

    急促的音乐响起，在催促他赶快接，这回再装不在好像已经没用了，此刻的沈望“视死如归”地接了起来。

    一阵抖动过后，一张白净的脸蛋露了出来，看起来还有几分乖巧可爱，然而一开口就完全毁了刚在沈望心中建立的形象：“阿望你总算接我视频了。你在房里啊，哟——电脑开着呢——好了好了，今晚我要吃5个鸡！”

    还没等沈望回答，直接就挂了视频。

    沈望：……

    所以他刚刚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其实只是无用功？将和女生相处的经验搬到男生这里，果然水土不服啊。

    吃鸡游戏，沈望以前从男同事的口中听过，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玩过。想了想，他打开浏览器，选择了搜索，看着一堆的词条，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还有吃鸡直播推荐，他随便点了个进去，直播的游戏页面正好一灰，沈望还没看明白，这主播以闪电的手速，又开了新的一局。

    沈望还在研究着，万成旭催命般的消息又来了，大有沈望不上游戏，他就一直催的架势。

    要不拉黑吧。沈望想道。

    但没什么理由还真下不了手。

    看到又弹出来的语音消息，沈望试探地打开了游戏，电脑配置很高，进游戏的速度很快，没等沈望摸索完这游戏界面，万成旭的游戏申请就跳了出来。

    这边手机语音消息也跳了出来：“快快快——阿望今晚吃鸡就靠你带我了！”

    沈望下意识地一点，游戏成功进入双排。

    等待的时候，万成旭的嘴就一直没停过，跟他吐槽着这周学校发生的事，其中还提到了徐绿然。

    “哈哈哈——徐绿然还跟我说是她踹了你——谁信啊！”

    “谁不知道当初是她追的你——”

    “阿望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没开麦吗？”

    电脑前的沈望还在手忙脚乱地看游戏教程。直到上了飞机，沈望仓促地跟着万成旭跳了机场。

    “阿望——这把吃鸡靠你了！”万成旭对沈望充满了信心，显然以前的沈望是个游戏高手。

    然而，别说吃鸡了，现在的沈望大失水准，直接落地成盒，留着万成旭孤苦无依地捡了个锅支兀着，最后也被人一拳打死了。

    “阿望——”万成旭一顿惨叫。

    以往纵横机场的二人，现在双双殒命机场。

    此时，沈望默默地拿起了手机，在聊天框里打下这么一行字：“对不起，出了车祸，我的手还没好。”

    想了想，他又把“对不起”三个字删掉了，才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