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整座校园陷入了寂静。办公楼的一楼接待室门还开着，里面灯光通明。
王永带着沈望走了进去，两个女学生披头散发地贴墙站着，低着头，听到门外的动静，视线迅速地掠过门口后，头更低了。
被罚站的是在宿舍打起来的徐绿然和萧苓，被舍管抓来这里了。先前班主任批评她们两个时，她们还气在头上，只想着怎么打回去，浑然不在意班主任的说教。
现在被门口的冷风一吹，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居然以这样糟糕的状态，出现在好看的异性面前，都忍不住羞忿起来。
好丢脸啊。
长这么大了，还没这么丢脸过。
只求沈望没认出她们两个。
沈望还没认出她们，但也隐约觉得自己是因为她们，才被喊来这里。
教导主任盘华舟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旁边有一位女老师抱肘站着，一个神情舒缓，另一个则面带冷肃。
盘华舟看起来颇平易近人，没有之前通话渗着的冷意，还倒了杯热茶招呼王永：“辛苦你了，王老师，这么晚还叫你来一趟。”
见到王永身后的沈望，盘华舟还笑着打趣，伸手招呼小动物一样：“这就是沈望同学吧……小伙子长得挺帅的。”
“主任好。”沈望上前问好，里外都透着乖巧劲。他心知叫自己来必定没啥好事，但来装乖这一套肯定不会有错的。
可惜的是，在场的唯一一位女老师，并不吃沈望这套。她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审视着眼前的沈望：“王老师，这就是你班的沈望？”
明知故问，分明就有挑衅之意。
沈望眼角余光瞥向这女老师，显然自己被讨厌了，对此并不意外。
王永听得出刘老师的不满，但盘主任还在，撇开主任和刘老师呛声，完全不值当。
“主任，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王老师，事情是这样的，”盘华舟出来打圆场了，“今晚407女舍因为一些争执，发生了肢体冲突。我们问了这位徐绿然同学，她说你们6班的沈望，和她是恋爱关系。”
刘老师听到这，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徐绿然：“徐绿然你给我过来——”
沈望才发现墙角站着的披头散发那个，就是徐绿然。听到班主任叫她，徐绿然紧紧抿唇，一言不发地走到他们面前。
反正都被沈望看见了，徐绿然索性破罐子破摔，还习惯性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沈望微微挑眉，先前看不出来，这徐绿然还挺彪的。
老王则是心情微妙，以往抓到学生早恋，都是棒打鸳鸯为主，偏偏这年纪的学生，正是叛逆期，抵死不分，最后都会演变成男女双方家长见面。
男方家长会觉得自己这边占了便宜，女方家长则会大骂自己的孩子不知廉耻。
每回都是这样，毫无例外，老王将发散的思维收回来。
早恋啊，这就有点麻烦了。
沈望早恋这事，也算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却没想到沈望开口否认：“主任，我得纠正一下说法。我和这位徐绿然同学的恋爱关系已经是过去式，我们早就分手了。”
“在发现早恋是个错误后，我及时改正了过来。难道还不能让人有犯错的机会吗？”要是将某个字眼换成其他词，那简直就是渣男现身说法。
公式化的表达，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被罚一旁面壁思过的萧苓，全须全尾听到沈望的话后，乐得都快要憋不住笑了。
此刻的沈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无情。徐绿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睛不用憋都红了。
“咳咳，学校是学习的场所，不提倡早恋，也不允许早恋。”之前的说辞被沈望这么一打岔，盘华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强行扯道，“现在因为你们俩闹分手，就闹得整个女生宿舍不得安宁。”
徐绿然这边也没给盘华舟说完话的机会，她的泪就刷地流下来了，抽抽噎噎地：“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早恋，我就是伤心，一时冲动就这样了。”
听到徐绿然做作的哭声，萧苓轻蔑地撇了撇嘴。
——装。
沈望惊讶地看了徐绿然一眼，看不出她这么能哭，也跟着表态：“我也认为早恋不好，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为了更好的学习，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沈望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成绩变好的契机。
毕竟中考成绩关乎到自己到哪个高中就读，要是成绩还是一副烂泥样，说不定到时连高中都要花钱进去。
他这话一出，别说王永，在场所有人都摆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连徐绿然都忘了继续哭。
一个学渣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
既然双方都已经分手，还积极地认错，就算是盘华舟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年头学校工作越来越不好做了，学生心理容易脆弱，万一语气说重了，就把这女学生给激得做出傻事，到时别说学校的名誉损失，怕是连自己现在的位子也给丢。
稍提几句不得早恋后，盘华舟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还有你们两个女生打架的事——”
“萧苓，你过来。”盘华舟显然是认识萧苓的，跟萧苓说起话的语气透着熟稔和恨其不争，“你也是搞事高手，今晚要不是舍管及时赶到，我看你怎么收场！”
“现在事情清楚了，你们俩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给对方道歉，出了这个门后，不许再提这事——”
盘华舟稍微收敛了放松的表情，掷地有声。
萧苓被批评了，一脸不高兴，但知道自家舅舅不会在外人面前公然偏袒她，反而会更严厉，只能忍下一时意气。两个之前还打得不可开交，活脱脱泼妇一样的女生，被各自的师长按头道歉。
“对不起，徐绿然同学，我错了。”
“对不起，萧苓同学，我错了。”
再怎么不情不愿地，道歉的话还是说出口了。两人低头，垂肩的长发滑落下来，不约而同地躲在垂下来的长发里，翻了一个白眼。
语言上敲打一番之后，盘华舟才放了这两个女学生回去。
沈望还没能走，他被留下来了。
“沈望同学，你在学校早恋的事呢，原则上是要通知你监护人的。”盘华舟一副语重心长，要与沈望谈心的姿态，“不过你刚才说是要努力学习，所以改正了这个‘错误’。”
“这个觉悟好啊——知错能改的学生，我们都是很欢迎的。”
沈望眼皮一跳，好话在前，必有不好听的话在后。但如果盘主任真的通知了何琇，那他就要头疼了，他淡化和何琇的母子关系计划才刚开了个头，学校这边要是来了通知，何琇肯定会及时“醒悟”，转而“变本加厉”地管教她这个儿子。
“期中考试考好一点，让你的班主任也高兴高兴，能不能做到？”经过前面的铺垫，盘华舟也不拐弯抹角了，对沈望提出了要求道。
沈望下意识看向了一直等候的王永，王永脸上有些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陪着他这位学生。沈望收回眼神，神情淡淡，并没有学渣被过分要求的那种恼怒：“怎样才算是好一点？”
老王听到沈望这话，心底倒升起了一些期待：这孩子，好像真的想要学好了。
“当然是尽你所能，能考多好就考多好啊！”盘华舟笑道，这类学生还是要以鼓励为主，“不过，丑话说在前，不能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取成绩，这样的成绩再好我也是不认的。”
“好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考试。”
沈望点头，推门离开，清风拂过，月色正好入了满怀。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老王的说话声。
办公室内，老王笑着和盘华舟主任道谢：“主任还是你有办法啊，这下我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不客气，能教好一个是一个。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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