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死不开口,他只是督军,主将健在的情况下,轮不到他干涉指挥。
曹真也不愿担负主动退军的责任,一时之间陷入犹豫。
重新考虑、分析眼前的战局,换个角度来看,来劝慰、鼓励自己。
战败的风险太高了……可北府兵一夜行军八十里路,是货真价实的疲军,己方有风向优势、地形优势,也有体力、数量优势。
现在几乎是唯一能在正面击败北府兵的机会,只要击败,魏军士气全面上涨。
所以如果打赢,收获是极大的,这些年输掉的士气都将一把捞回来。
也将证明一件事情,田信是人,并非不可战胜。
兵主蚩尤尚且战败身死,又有霸王项羽前车之鉴,更别说一个田信。
去打北府兵,高风险高收益;若是退军,看似保全了实力,自此军将心思离散,依旧是苟延残喘罢了。
再说了,就这么退军,朝廷需要一个交待,士民也需要一个交待。
战败的责任太大了,不是一个、两个将军能承担的。
一时间司马懿不开口,曹真也沉默起来。
司马懿见曹真眉宇神色变动,遂问:“大司马可有决断?”
“我欲倾力向东,与田信、张飞一决生死。”
曹真做出决定,目光绝然之色:“还请仲达督率戴凌、费耀二部增援中护军,我将率主力徐徐而进。仲达务必消耗北府兵残存体力,待我大军至,雷霆一击,可建奇功!”
“是!”
司马懿神情振奋,换个角度来想,四万余骑兵冲击,足以解决绝大部分敌人。
铁骑践踏,田信再勇,又能冲破几阵?
骑阵跟步兵战阵不同,步兵战阵一破,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戮。
而骑兵有四条腿,那么被田信反复凿穿,田信又能杀多少人?
如果这场战斗比杀戮效率,骑兵分出一万跟田信的骑兵队混杀,在这一万骑折损三分之一前,另外三万骑足以击溃北府兵!
这就是一场杀戮比赛,如果现在放弃、退军,那将永远失去比赛的机会。现在这场比赛还相对公平,等到下一战,己方很难遭遇这么好的战机。
现在就希望一点,希望田信主动发起进攻,越早越好!
越早发起进攻,北府兵体力消耗越大,越就不耐己方骑军冲击。
北府兵阵地,田信犹豫踌躇,先手有先手的优势,后手也有后手的好处。
有优势就有劣势,有好处就有坏处。
曹真到底会不会跑?
从三国演义里的形象来分析,曹真肯定会跑,曹真唯一的任务就是衬托司马懿,司马懿的作用是衬托诸葛亮。
其他曹操、关羽、刘备、姜维、孙权、陆议还有周瑜,通通都是配角,唯一的使命就是衬托诸葛亮。
诸葛亮才是主角,为了显衬诸葛亮,肯定会丑化、弱化一系列配角。
所以曹真很强,凉州之战已经证明了曹真的指挥、调度能力,曹真拥有当今世界一流的战争嗅觉,也有战略分析能力。
易地而处,自己肯定会拼命,哪怕没有这一身勇力,也会压上一切豪赌一把。
赢了拥有一切,输了就输了,这不过是多活三年还是多活五年的问题,没有本质差别。
如果赌赢这一战,大魏最少还能续命十年。十年里能发生太多事情,大魏还有时间等一个变数,等一个来自季汉内部的变数。
田信犹豫之际,询问苏则:“先生置身事外,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先生有何见教?”
苏则两个儿子扣押在雒阳,性质就跟马腾一家老小一样。
汉军决战胜利,可以用俘虏的重要人物换来苏则的两个儿子;如果汉军决战失利,苏则那两个儿子最好的用处就是拿脑袋整肃魏军内部的风气。
苏则略作考虑,颇感意外回答:“公上屡克强敌,威震天下当世无双。端坐顾盼,远近自然畏服,不宜轻自出军涉险。”
稍稍迟疑,见田信左右的亲近幕臣并无异常神态,苏则才说出后面一句话:“如或不捷,损名非小。”
杨仪也上前一步劝:“公上东击敌虏,群獠丑态毕露,敌势瓦解分裂互为仇雠。盖因我强军在侧,彼此有性命之虑,这才合力相抗。我军退还南阳,昔年袁氏纷争将重演于曹氏兄弟之间。如此,我休养自壮,贼内耗而弱,再出宛口时传檄可定天下。”
曹真手里握着四万余骑兵,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知道还主动出击……打赢的话也会有许多不必要的折损,输了的话,始终被压制的魏军士气会反弹、恢复。
田信考虑之际,张温也上前一步:“公上,臣以为曹真撤军则自绝于曹丕。其麾下之军,系曹氏之徒属,非其党徒。保全曹氏徒属性命,而折自家性命,曹真岂会如此不智?”
“传令各军!”
田信扭头呼喝一声:“曹真必会来援,各军休整不动,静待宋公、卫公大军!”
周围一圈待命的军吏齐呼一声,跑向旁边的马匹,策马向两翼各阵传达命令。
北府兵保持不动,对面的中领军朱铄所部有所庆幸,也只是小庆幸。
北府兵就在对面四里外休缓体力,等休息好,那就更难对付。
北府兵不急着攻打,把己方拖在这里,说明已经有了一口吞掉己方的心思。
现在就看曹休、夏侯尚的十万大军能否从东北方向杀过来,完成对北府兵的夹击、牵制。
如果曹休、夏侯尚从东北来,曹真全力来援……这是最好的走势。
最坏的走势,则是曹休、夏侯尚大跨步后撤,退往荥阳一带,准备全面放弃中原之地;己方身后的曹真也把自己作为弃子,带着主力骑军向伊阙关后撤。
朱铄的思考、分析对局势没有任何的影响,除非他弃军逃亡。
弃军逃亡会被曹丕处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裹挟部队投降。
可他是曹丕心腹,根基在曹丕,曹丕杀他一家不需要向任何人做交待;苏则不一样,随意杀死苏则两个儿子,会导致关中地区发生动摇。
关中本就是敏感区域,现在主力东调,关中地区随时可能发生变动,要避免刺激关中士族。
此时此刻,张飞汇合田豫,两万余人分批次渡河,结阵行军渐渐出现在战场范围内,为敌我将士所察觉。
张飞自南而来,刚渡河,滍水北岸区域是大片的河滩平地,地势较低,被朱铄、田信共同察觉。
因虞翻战死,张飞面容阴翳,站在戎车上盯着西北方向的魏军阵地。
待各阵陆续抵达预定方位,张飞对田豫说:“孝先所部系疲军,应休整后再用。我军新锐之兵,理应先攻。”
“卫公不可轻动,我军地处低洼平坦之地,无险依凭。”
田豫规劝:“陈公已有通报,明言曹真手握精骑四万,或有不寻常之举。”
“哼!他敢来,必教他有来无去!”
张飞怒意不可遏制,指着西面:“张郃、曹洪溃败而走,若非孝先急趋百里至此,想来朱铄之军也将潜逃。一处如此,想必处处如此。我料曹真已走,正该击破朱铄为仲翔先生复仇!”
“国让不必再劝,且督兵守卫左翼,看我破贼!”
西边河滩地也多平坦,只有敌我斥候在冲突,并无大规模魏军出没迹象。
田豫侧头去看,自知劝不住张飞,只好应命。
西边两道浅浅沟壑内,曹彰侧躺在地,周围步卒蹲伏,骑士多与自己的马匹一同躺倒,尽可能缩小暴露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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