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阵中,宗预双手横矛拦在张飞面前惊呼:“卫公!贼虏已被合围!负隅顽抗而已,卫公实不必亲冒白刃!”
范疆也哀声劝谏:“公上,此敌虏将亡之际,状如疯犬,公上正应居中调度。若是公上有失,岂不成千古遗恨!”
“呸!你这厮懂什么兵法!”
张飞忍耐不住从亲兵手里抢过鞭子,扬鞭抽在范疆脸上,脸颊虽有头盔护着,还是打破皮肉刮出一道血槽,殷红血液涌出,范疆也只是侧头稍稍卸去一些力量,依旧在劝:“公上!万万不可再上前!”
张飞马鞭指着范疆,对左右大喝:“还不拉下去!再有阻挠,军法从事!以慢军、误军之罪论处,立斩不饶!”
他瞪圆眼睛警告宗预,从亲兵手里接住长矛:“擂鼓!随我杀!”
本就与田信齐头并进的右军在张飞与亲兵队抵达锋线后,顿时纷纷呼喝,吏士不顾性命奋勇前突,与朱铄战旗所在的魏军遭遇。
山岗,北府左翼虎牙军阵地,孟兴、申仪观望战场,急的团团转。
申仪着急写在脸上,孟兴年青,忍不住发问:“卫公何必要上前!万万不能再进!”
再进的话,更多的魏军骑士就将骚扰北府中路、右翼后背,影响北府兵的扫荡、冲锋。
只要张飞钉在原地,魏军骑士能向北突破多少?
等北府中路、右翼扫荡,向南调头时,曹真这十万步骑就被包围了!
可张飞偏偏要向西边去杀,侧翼将无法得到田豫、虎牙军的保护;现在魏军突破过来的骑兵只是试探进击、骚扰,不敢全力进攻,就是怕遭到虎牙军的背击。
张飞向西移动,除非虎牙军跟着移动,否则缀在张飞身后的魏军骑士将全力进攻,配合卷杀在张飞阵中的曹彰,极有可能搅乱、击溃右军的秩序、战意。
山岗之上,孟兴的质问无人能回答,唯一能猜测张飞想法的谢旌不敢回答,暂时以沉默应对,一副思考模样。
现在魏军骑士遍布战场各处,处处弥漫、升腾烟火,已经不可能从田信那里取来最新的战术指导。
一个恐怖的选择题正摆在谢旌面前,到底是放弃山岗阵地,全军出击衔接在张飞阵后,保护张飞侧翼安全,还是堵在这里,锁死魏军撤离的主干道?
马超太远了,马超还有半日时间抵达东南方向的定陵,马超抵达定陵,就能锁死曹真、魏军向定陵突围的唯一宽敞大路。
谢旌扫一眼孟兴、申仪,到现在这两个名义上的主将、副将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运气好什么事都不会有,运气不好,会出现在连锁现象,导致全歼曹真的战机就此失败。
选择题就这么突然的摆在面前,如果出兵救援、弥补张飞空出的位置,虎牙军会遭受预料之外的较大战损;将可能受伤、战死的张飞稳住,保证张飞不会遭受重创。
救援的话,事后也不好解释,张飞甚至不领情,认为自己杞人忧天,大惊小怪,小觑了张飞、小觑了右军,有纵敌逃亡的嫌疑。
救援,不领情,可能追究纵敌逃亡的责任。
不救援的话,张飞可能会遭受重创,可能会忿恨己方救援不力……张飞不计较,右军、张苞、张绍会计较,会把这事儿记一辈子。
如果张飞不幸受伤或战死,这会造成陈公、卫公一系的对立情绪。
谢旌此刻呼吸艰难,右手紧握指挥旗矛以至于骨节发白。
作为即将升任为将军的中高级军吏,谢旌已经不能单纯考虑军队的建设、发展,更好考虑军队之外的事情。
此时不由开始怀念陆议,陆议若是在这里,自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难道留部分军队守卫山岗?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谢旌看一眼依旧紧张、不解的孟兴、申仪,这两个家伙不值得托付;自己倒是有信心带着三个营守住山岗阵地,可放孟兴、申仪率领余下十二个营救援张飞,遮蔽魏军向北的突围通道……这是在为难这两个人。
搞不好形势会更加恶劣,弄得南面战场失去还手之力。
起码虎牙军待在山岗阵地,始终有一击之力。
沉默片刻,谢旌迎着孟兴疑惑神情,解释说:“卫公欲先破朱铄本阵,以此打击魏军士气,再调头全歼曹彰。只是公上一动,牵引魏军各部齐齐而动,朱铄得到许多援军,以至于卫公能破鹿角,却受限地势,难以攻上坡梁。”
孟兴恍然,细细眺望战场,可见曹彰麾下的骑士已在不断的冲奔中掉队,从右军各阵隙缝中逃离包围,曹彰依旧在左右冲突,企图搅乱右军各阵的联系、秩序。
曹彰恐怕不是为了去杀张飞,而是为了拖延右军的进攻秩序。
不解决曹彰,右军仿佛孕妇一样,不敢有剧烈的举动,也经不起剧烈打击。
渐渐看明白战场形势,孟兴略有敬佩曹彰,如果不是曹彰决死突入右军阵列之中,恐怕右军全力以赴,已经击溃正面的朱铄,与朱铄的援军费耀。
他也看到了司马懿战旗,司马懿战旗立在山梁上,所部骑士企图击穿右军阵列,接引曹彰突围而出。
可曹彰始终在自己打自己的,不与司马懿配合,不然里外一起使劲,足以破开一阵,接应而出。
曹彰不出来,肯定是为了拖住右军的脚步,使右军无法全力接战。
当然,这个过程里追随曹彰的骑士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逃亡,他麾下的骑士不断劳累,减员,造成的影响力也在不断衰退。
孟兴见越来越多的魏军骑士向东而来加入战场,不由长叹一声,很是遗憾。
张飞应该早早调头,将曹彰所部歼灭或驱逐;现在已经完了,张飞哪怕调头去围歼阵中的曹彰,但包围曹彰的各阵也受到魏军骑士侵扰,已不能全力以赴,不能全力以赴,就无法一举击溃、歼灭曹彰。
张飞已经失去整理内部的机会,他本人又在前阵,中间有曹彰在肚子里闹腾,后阵遭遇魏军夹击……
孟兴深吸一口冷气,手心出汗,面有慌张之色。
另一边,田信当面的魏军可燃物用尽,惨烈的近身肉搏战爆发。
田信双持六棱九节鞭左右挥击,左右亲兵护卫,一杆杆朝他刺击而来的矛戟皆被他打断、拨开,近身时九节鞭挥动,当面魏军运气好头颅破裂一命呼呜,运气不好打断两臂,打裂肩胛在痛嚎中被跟在田信身后的矛戟刺死。
一面面蒙皮加厚的大盾也挡不住九节鞭钝击,往往一声爆响木刺纷飞,当面持盾魏军就倒下了。
如林矛戟挡不住田信,特制大盾挡不住田信,田信两侧左右亲卫营的重甲弓弩手更是抵近五步射击。
一名名魏军精锐重甲面门中箭,哼都不哼一声就躺展了,战术成功引发了魏军重甲的恐慌。
田信再能杀,也只是一个人;而成功的高效率杀伤的战术,远比田信恐怖。
田信再强,远离就能避免杀戮;而北府兵的抵近射击……见者有份,谁都可能遭遇。
五步之内射击,挡在田信面前的三千重甲不多时就溃不成军,纷纷后退。
后方督战的费耀不由气结,下意识看一眼远处督战的司马懿战旗,又看看正面推进到百步外的陈字战旗,抬手一挥:“压回去!”
这下二百余重甲兵排成稀疏的长线,每人被两头疯狂扑咬的獒犬牵扯,先后不一往前挪。
恐怖犬吠声中,阵型溃乱的魏军甲兵又调头返身去跟汉军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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