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广州州治、南海郡治所在的番禺城已被交州土汉联军围困。
吕岱是逃到这里的,本要乘船出海,结果海船士徽率领的船队惊吓,抛弃吕岱,带着搜刮的物资跑了。
比起吕岱所部两千余人,大吴更需要这批交广珍宝。
合围番禺后,吕岱请求对话,士徽拒绝。
士徽的堂弟士匡与吕岱关系较好,前来游说:“汉口一败,北方形势突转。不论汉、吴,治理岭南无不倚赖我家,故我形势占优,何不均衡二家,得享一方自在?”
士徽的部将桓治当即反驳:“今天下将定,若再首鼠两端,绝难善了。明公围番禺不攻,意在示好陈公。陈公为人慷慨乐施,受此恩惠,绝不会亏待明公一族。”
士匡观察士徽神情变化,斜眼打量桓治:“桓氏荆南大族也,久困岭南荒芜之地,恨不得早归祖宗旧地。桓氏之心,我自能理解。可君与陈公不过一面之缘,如何敢担保陈公如何如何?”
士匡说话间观察桓治,及桓治族弟桓邻等人,又余光观察士徽:“这其中,是否……桓君可有他话?嗯?”
桓治微微侧身,对士徽拱手:“明公,桓氏曾受大恩,理当以死相报。陈公若不能践行当日诺言,某必以性命相争,陈公若食言,某血溅五尺,亦要为明公讨要公道。”
桓治从弟桓邻上前几步,拱手:“明公,孙权生性刻薄寡恩,其虽有汉口之胜,却有贺公苗归汉、潘璋率部背弃之事。可见江东吏士已然离心,外强中干也。”
另一个亲信大将甘醴微微抬手施礼:“将军与陈公结识于发迹之前,此情谊远胜他人。仆听闻太仆卿孟子度与陈公系乡里人也,蒙陈公推恩,才拜为九卿,其子亦是北府大将。又有南阳李正方,败军之际与陈公相遇,率颓败之士随陈公破魏吴联军三十万于汉口,斩蜮七万余级,投江溺亡者不计其数,实属百年以来第一大胜!”
“李正方因此功拜为江都尹,看似受内外诽议,实则备受羡慕。”
“再者,近年来陈公威震敌国,百越土夷皆奉为神明,陈公来取岭南,如探囊取物,实难相抗。”
甘醴说着侧头去看士匡,拱手:“若引陈公不快,孙权尚且股颤,又弗论我等!试问诸君,届时谁又能援手施救?”
士匡情绪低落,想要争辩几句,可见士徽手下人态度鲜明。
又去看十几个部族首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部族首领自然听得懂汉话这种国际语言,一个个不发言,似乎默认、附议诸人看法。
士匡不由仰天长叹:“有负吕定公所托,非朋友之义也。”
士徽眼睛含笑微微摇头:“项伯不负留侯朋友情谊时,可知今后项氏会因此覆亡?陈公有一言甚合父亲心意,今唯有汉,能使我宗族安泰。余下如孙权之流,必戮我而后快。”
“吕岱、留侯,人臣也,如何能做主?既能做主,可又会念我今日恩情?”
说着士徽摊开双手,环视凉棚下众人:“此皆不可知也!然陈公信誉为列国颂扬,岂会因岭南荒芜之地,而自污羽翼?”
除了士匡头垂着,脸臊红,其他人纷纷施礼:“明公高论。”
阵前与敌将会晤,这是每个领兵将领的梦想……这意味着信任和自由。
田信不仅屡次阵前跟敌将见面、喝茶,甚至因一时私怨绑票曹休,也是按绑票的方式把曹休放了;后来祭拜曹彰巧遇曹真,更是放曹真一条生路……这样的品行,怎么可能违背诺言故意下死手?
士徽也担心士匡一时糊涂做下难以补救的事情,当场就派人将士匡禁足军中。
既是防范出纰漏,也是向田信表明态度。
未过几日,田信终于领着湘军乘船沿着粤江而下,抵达番禺。
来得迟,是为了等夏侯兰……该夏侯兰的荣誉、功勋,实在没必要贪墨。
湘军的体质、生活习俗,还有装备,以及各方面行军规范,倒也能适应南海郡的热带气候。
不需要搞什么隆重的典礼,士徽迎接田信巡视交州土汉各营。
说是各营,实际汉军都是汉豪强的部曲,土兵都是部族兵;因为世代纷争以及信仰、风俗上的冲突,这些土兵中也有世仇。
不过在吴军、江东官吏盘剥下,这些部族都走到了一起。
田信巡视时,一黑一白两头二次发育的战象充当坐骑,两头雄壮胖虎行走在前,头尾加起来两丈长,威风无比。
还需要多说什么?
各部土民见传说中的事情发生在面前,纷纷跪在地上用仰望的目光祈祷。
当夜,盛大的篝火晚会就在番禺城北举行,这是一座临海的城邑。
南边海岸已经没了一艘海船,北边又被栅栏、堑壕包围,吕岱只能站在一丈五高的城墙上静默驻望。
三重帷幕正对着南方,入夜海风迎面吹来,周围旗帜飘扬,猎猎作响;处处篝火升腾,围绕着火堆各军各有区域,吃着士徽准备丰富的水果、海鱼。
田信手里抓这个青皮椰子畅饮,这真是久违的味道……这种东西不上台面,与江东暂时和睦时,士徽送来的水果里并无椰子。
见田信喜欢,坐在右首第一的士徽就说:“自孙权背盟以来,吕岱封锁道路,仆收罗许多珍奇果品皆不能送往荆州。又非吕岱敌手,让公上见笑了。”
“无须自责,我就怕岭南偏僻,擅起刀兵反被吴军所算。卿父子宗族能保全交州生民,本就是奇功。”
田信接住士徽递来的新椰子,拔出青冥剑唰唰六剑切出一个匀称的六边,随后剑光一转抹去一层皮,露出青椰子内部薄薄那层椰肉。
“神乎其技!”
右首第一的夏侯兰称赞一声,笑呵呵伸出双手接住椰子,就听田信说:“老将军不可多饮,此物少饮有益,多饮妨害肠胃。”
士徽见状追问:“公上未来南海,怎知此物厉害?”
“梦中时来过,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日行五千里……”
田信感慨说着眼睛里泛着光彩,颇多怀念,又抬眼看星空,突然感到左右寂静下来。
夏侯兰捧着椰子畅饮,放下空椰子哈一口气:“公上善走不假,日行五百里或有可能,怎能行五千里?”
田信只是笑笑,侧头看笑呵呵的士徽:“与卿阔别已久,却见卿眉宇有忧色,不必隐瞒,尽管坦言。”
士徽左右看一眼,讪讪做笑:“公上,此私事也。”
“我亲来岭南,你我之间私事就是公事。”
田信自己探手取了个椰子,一连七剑削好,递给士徽。
士徽双手接住,面露忧虑:“公上,家父年近九旬,不知朝廷可会起征入朝?”
士家子弟,故吏、门人纷纷侧头,士家的根基就建立在士燮一人身上,太多的人脉、人情是围绕着士燮展开的。
这么大岁数的人,如果再征入朝中……水土不服,是致命的。
“朝廷自无此意。”
田信说着侧头去看庞宏,庞宏会意,取来一卷诏书。
田信直接转手递给士徽:“陛下欲以万户侯相酬。百年之后,万户食邑,一分为四,由卿兄弟四人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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