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北城,略简陋的车骑将军府。
田信入住自己这座缺乏熟悉感的府邸,亲自检查一圈没什么密道,才对左右说:“我思念故人,可先邀请李正方,再邀陈孝起、邓伯苗,随后再邀步兵校尉习宏,以及陈凤、邓凯、文布、樊宝四人。再向子龙将军递送拜帖,朝廷大计之后,我随子龙将军方便,随时可登门拜访。”
不管合适不合适,也不是该避嫌的时候,自己人就该聚在一起,免得再被分化欺负。
邀请书信、拜帖很快书写完毕,田信纷纷签字,开始派发。
先田信一步进入江都的使者郤揖闻讯后不做犹豫,第一时间就朝田信这里赶来。
渐渐烧暖的暖阁里,因为是建好后第一次在冬季烧这个暖阁,因此湿气蒸腾有许多泥土的气味,让郤揖有些不习惯。
田信也不习惯,这哪是什么泥土的味道,应该是土里的虫子烤熟的味道。
暖阁再不好,也比外面其他房间舒服的多。
郤揖先一步入江都,已跟许多人接触过,略羞愧模样:“臣先后与大将军府裴奉先,丞相府参军马幼常,南中都督府长史陈孝起磋商。臣口拙才浅,屡次被驳,皆无地自容。”
“这是正常的,朝廷大义在手,与之争论,实属自讨无趣。”
田信不以为意,郤揖只要不敢甩开膀子明言勒索朝廷,那谈各种条件,只能折中,或被劝阻。
所以呢,自己就来了。
虽然把大部分缴获的奢侈品送给了丈母娘……也不能算自己送的,明明是自己送给妻子的,妻子不喜欢,转手送给娘家。
金银还好流通,奢侈品珠宝玉制品之类的,目前折价太狠,十二箱珠宝,目前实际价值远不如十二箱金银。虽说送给丈母娘去给大舅子补窟窿,可实际还是落到小舅子手里去做抚恤。
转了一圈,效果可比直接给小舅子来的大。
用不能吃不能穿的珠宝换几个人情,也让妻子高兴有感动,到底划算不划算……反正自己觉得很划算。
从目前庞飞燕的迹象来看,显然不是一个容易受孕的体质。
总不能出继嫡子给亡兄,所以还得继续招纳妾室,早早哄妻子、老丈人家是很有必要的。
田信不急不恼,扬扬下巴:“说说看,各方如何答复。”
“是,臣与马幼常谈论时,此人遮遮掩掩不肯给准话,皆是似是而非的朦胧之语,具体如何,臣亦无从把握。倒是陈孝起受丞相委托,就孝廉举用、郡县委派授职、少府征山林湖泽之利,以及湘州并归荆州之议,皆有谈及。”
郤揖嘴里的事情一个比一个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湘州重新并入荆州。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通过,不提湘州驻军,光是湘军、交广驻军、汉僮仆从军这一层层向外扩展、发展的体系,就离不开湘军的源头湘州。
还有就是盐泉,虽说曹操设立临江郡,先帝以临江郡改宜都郡时都把隶属武陵郡的盐泉割走,可三座盐泉基地,湘州这里怎么都能自己捞到足够使用的盐。
没了湘州的盐,距离北府最近的只有河东盐池,然后就是北地、宁夏那一片的盐池,再西一点,应该西平郡那边也有盐池。
都有各种开采、运输的麻烦,关键是没有直接握在手里,需要花费时间打通、运营,才能获取食盐。
而湘州的盐,就握在手里。
盐,是民间维持生计必不可少的消耗品,也是军中的硬通货。
北府兵是不发军饷的,所以理论上朝廷不需要为北府兵另行拨发钱粮、军服布料,和食盐。
那么理论上北府兵的食盐的来源?当然是吃民间的盐……可民间市场的盐,断货了呢?
所以从始至终,北府的盐始终是专供,显得微不足道。
至于岭南搞出来的咸鱼攻势,田信眼里纯属郭奕、杨俊、颜斐这些魏国降臣搞出来恶心江都朝廷的小花招。
沉浮魏国官场已久,这些人对于上眼药,恶心人,有足够丰富的经验。
就这个咸鱼攻势,江都朝廷就很被动,严惩会失控,不做处理会导致盐税崩解,管控的轻了又会助长其他歪风邪气。
为了盐,湘州无论如何都不能合并到荆州,从地域分割的平衡、效率方面考虑,荆湘分治是符合大势的。
只是和自己印象中的荆湘地区做比较,荆州有南阳、义阳这北边两郡;湘州则多了东边的武昌郡。
而扬州、江东则太大了,需要砍几刀,先砍出一个赣州或虔州、章州,这是以豫章郡为核心,建立的新州;再砍掉吴郡、会稽郡,将吴越、三吴砍碎,使江南的丹阳郡隶属江北的扬州,然后吴郡、会稽和孙权、贺齐征伐、开发的会稽南部都尉地区组建一个苏州。
然后广州、章州、苏州之间,再立一个福州,这地图就顺眼多了。
思索这些事,田信眼珠子转动,必须给朝廷一个希望,什么时候朝廷……老丈人完成扬州、章州、苏州、福州的建制析分,就交出湘州刺史一职。
不然硬耗着,会把老丈人气病的。
想到一个拖延的办法,不求把问题解决,能把问题拖住,别让老丈人再分心搞别的事情就行了。
至于少府征山林湖泽之利,这是一个遍及全国的大范围税务、矿藏、林木开发事情;如果北府拒绝给少府缴纳授权许可费用,那地方州郡、豪强豪商自然也会想方设法推辞。
所以也不能硬顶着,应该采取合作两利的办法。
田信心中有了思路,询问:“就少府征利一事,可有什么建树?”
“回公上,此事马幼常、陈孝起、裴奉先口风甚紧,无退让之意。倒是少府杨威公遣人与臣接触,愿以其他州郡三成的利率抽取许可费用。”
“哦?怎么个三成法?是我北府总账目的三成,还是净收益三成?”
“公上说笑了,杨威公怎会如此无知?”
郤揖见田信似笑非笑模样,也跟着做笑:“少府欲抽各地产值一成至一成五;算到北府,相同课目,则是三分三厘与五分之间。只是为让各地信服,我北府需缴纳全额,少府自会转拨七成重归北府,以做养军之用。”
旁边陆延听到这里断然开口:“公上,此议不妥。长此久往,军中吏士不明真相,必受少府愚弄。”
“我也觉得不妥。”
田信开口,见郤揖恐慌下拜,就有些不耐烦说:“去找杨威公,告诉他,即然身为九卿,就该有卿家威仪。我北府吏士支持他做这个少府卿,也愿筹集精干吏士,为少府组建一支征税、讨税的正义之师。今后天下山林湖泽之利,我就让与少府三成。”
郤揖额头紧贴在木地板:“臣愚钝,还请公上明言。”
“少府该征林木矿税,这是自古以来的光荣传统,不能背弃。只是我北府养兵耗用支出极大,故我北府按律应缴金额,转为养军卫国之款,此款专项专用。而我北府助他少府衙署征税天下,理应再分七成。”
“杨威公若不允,那我就不认他这个少府。”
朝廷委派了你杨仪收税,如果北府带头抗税,那杨仪就别想收税,唯一结果就是彻底完蛋。
合作,还是拒绝,就这样突然摆到了杨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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