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还剩三个

小说:三国骑砍 作者:中更
    一场意外引发的阴云正弥漫在邺都,虽晴空万里,可获知消息的郭女王却浑身冰冷。

    皇帝在世的四个儿子中,曾受封秦公一度险些立为太子的元城王曹礼在郊外驰马时坠亡。

    如今就剩下太子曹叡、河东王曹霖、阳平侯曹蕤,余下七个儿子都已陆续夭亡,近几年都是将要成年的皇子夭折。

    郭女王自己都觉得惶恐,哪里敢把这个消息送到曹丕面前?

    何止是郭女王,卞太后可能因为岁数大了,对气数、天命之类看的更重一些,以至于得悉孙儿突然坠亡时陷入昏厥。

    结果也算好,不需要找个人去给曹丕通知这个会危及个人生命的消息,曹丕闻讯自己来了卞太后的寝宫。

    他来时,卞太后已然悠悠转醒,沉浸在悲伤中。

    四个儿子,幼子曹熊病弱在弱冠之年就夭折了;三子曹植寄居敌国,志气不能舒张,母子又不能相见,作为母亲自然理解儿子的苦闷。

    次子曹彰生性果烈,因意见不合,却破家明志,才得到机会领军出战,壮烈战死。留下一个孙儿,顶着个秦王爵位,送到了关中为质。

    长子曹丕继位之前,子嗣稠密……可继位之后,子嗣接连夭折。

    有传言是冤死的甄氏前来索命,这个传说就如一方巨石压在曹魏皇室的心坎儿里,憋得喘不过气来。

    此刻当她看到曹丕已然病态的面容,卞太后更是伤心不能自已。

    曹丕似乎已经麻木了,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手里握着布巾为母亲擦拭泪水,只有一串串揩去的泪水,才能让他情绪有些波动。

    至于曹礼骑马坠亡……不成器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就当没生过这么个儿子。

    或许也在自我开解,恼恨这个儿子的轻率、不惜命。

    他右手握着的布巾又换了一条,可他左手始终握拳撑在大腿上,握得紧紧,仿佛要捏断一些人的喉咙。

    “邺城是非之地,河东王、阳平侯不宜久留,宜遣归藩国。”

    卞太后声音干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嘱咐、命令:“太子已然年长,应在中书省观政。”

    哪里还有放任皇子争斗的心思,再留在身边养,可能都会死的莫名其妙。

    卞太后哭红的眼睛望着曹丕,满是哀伤……从来不会缺做皇帝的人,她舍不得眼前这个儿子,更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曹丕在生活方面已经很节制了,是他的心态崩坏了,一步步做不想做的事情,杀不想杀的人,到头来却什么都没了。

    手足之情没了,哪怕现在还存在,可天下人眼里,在母亲眼里,他这个兄长做的十分失败。

    从曹彰破家之时,他的心态就开始失衡,随着夏侯尚病死于半道的消息传来,从曹休隐居不问世事,再到曹植在汉朝廷郁郁不得志,让他开始质疑、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简称,不想活了。

    虽然有些不想活,可谁又愿意好端端寻死?

    可现在自他继位篡汉以来,平均一年死一个儿子……既是巨大的打击,也带来了极大的恐惧。

    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在操纵曹魏皇室的命运,戏弄每一个成员,摧毁每一个成员眼中最宝贵的东西。

    这是报应,杀人太多的报应,也是反噬。

    如果国运亨通自能镇压各种不服,可今国势颓败,自然会遭受反噬。

    诛族可以杀掉很多人,可杀不死他们的朋友,杀不死他们的门生故吏,也杀不死他们的同情者。

    曹丕忍着悲痛强作镇定离开母亲的宫殿,车辇上他眉目阴翳,右手把玩着腰间坠饰的玉器。

    皇室成员接连意外死亡,死的不仅仅是曹丕子嗣,还有武皇帝的子嗣,武皇帝二十几个子嗣,这些年也在夭折。

    所以这邺都的宫城里,许多话当面是不能说的。

    铜雀园,曹丕回到这里静静等待,武卫将军许褚、奉车都尉卞兰、骁骑将军秦朗一起查案归来,还带来了重要的证物,曹礼坠马时骑乘的西极骏马。

    马儿是不会有问题的,这是吴质横扫河西,缴获的优良马种,打包送到河北进行繁育。其中性格相对最温和,体态又优美的,才会作为御马供宫廷使用。

    躁烈的骏马……往往都是圈养起来做种马使用,如果做种马都不行,就阉割了做战马。

    像曹彰那样就喜欢骑烈马的人,终究没几个,所以皇室成员骑乘的马儿,宁肯差一些,也要温顺、长得好。

    遣退诸人,曹丕巡视、检查这匹西极骏马,马具是吴质革新后的新式马具。

    新式马具有许多好处,但也让许多青年、少年对马匹的力量失去敬畏之心,以为依靠新式马具就能驯服、控住马儿。

    之前骑单边马镫时,平时都不敢快行,就怕摔下马……就算摔下马,也因速度缓慢以及有心理准备,所以能躲避要害。当然,夜里骑兵奔驰坠马的话,就很难保护自己,会稀里糊涂阵亡。

    而现在新式马具十分强力,只要你胆子够狠、体力充盈,理论上能把最烈的马儿折腾到驯服。

    所以用新式马具练习骑术的人,稍稍忍不住放纵自己,那被摔死实属正常。

    曹丕认真检查马儿,在四蹄、头颈处没有找到一点伤痕,说明坠马时马儿没有受到外力袭击;新式马具各类部件也十分齐整,马具没有被动手脚。

    那问题就出在儿子身上,是一时疏忽酿成的隐患,还是某些人引导之下,让儿子有了疏忽?

    自己没查出什么,曹丕询问:“可有什么别的线索?”

    许褚没查到什么,他只是奉命带着三卫镇场子,奉车都尉卞兰是负责监视秦朗的工作进度,真正查案的是秦朗,以及高柔的廷尉府。

    秦朗神色犹豫,还是将手里的一个洁白釉质的小葫芦用双手捧起来,小葫芦腰部用象征五行的五色丝带扎了个五色流苏彩缨,以干哑、苦涩的声音说道:“此平叔所用五石散,事发前,曾与元城王一同服用,并以酒催发药力。臣推断,元城王不耐药力狂躁,心神亢奋手脚失控,故坠马。”

    “呵呵,这不孝子倒是选了个好死法。”

    曹丕大概理解曹礼的自暴自弃的心态,他从许褚手里拿走染血的马鞭,缓步来到秦朗面前,将马鞭递出:“平叔荒唐,元明去让他警醒警醒。伤愈后,让他与金乡自谋前程去吧。”

    这是要驱逐何晏,秦朗微微颔首,不杀何晏已经是曹丕保持了极大理智。

    何晏没有害曹礼的动机。

    曹丕扭头又看许褚,声线飘忽:“元城王僚属渎职,府内卫士以上官吏不问长幼,皆弃市。”

    这是斩首之刑,还是相对更严重的一点处理办法,普通斩首能立刻收敛,这是要把人斩首,把尸首丢在街上暴晒,以示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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